江婉潼望了望四周,大街上府邸深深,一眼望不到头,难怪高门人家的小姐出行要乘轿坐车,光靠走路,还没走出自家府邸的地界呢,就累了。
江婉潼挑了个远远能见着人影的方向,靠着自身毅力,拖着娇小姐的躯壳,愣是走出了东区,随着出门采购的丫鬟婆子们来到了一条大街上。
大街上嘈杂嚷闹,商户小贩竞相叫卖,甚么东海的大明珠,西边的异族毛毯,琳琅满目,只叫人晃花眼。
小郎君小娘子们穿行于贩夫走卒中,自由自在,不见严格约束。
江婉潼远远瞧见一个当铺,摸摸兜里的首饰,想当了它们。
跑路也需要路费,是她原先想的太简单了。但是江婉潼仔细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原主身为侯府贵女,每一样首饰都是定制的,刻着侯府的印记,一般当铺可不敢收,生怕惹着什么官司,而敢收的铺子,那背后的东家也是高门显贵,都是人精。
江婉潼觉得她这头当了,侯府那头立马就知道了,还跑什么跑。
江婉潼认为,她还是出了城后在别的地方当了比较好。
虽然也会被发现,但至少不会那么快。
现在横在心头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城门往哪儿走。
江婉潼随意走近一个小摊,假装挑选首饰,一边自然地问老板:“这位郎君,请问城门往哪走?”
“娘子是要去哪个?距离此处最近的便是西华门,沿着路直走便是了。”
“多谢。”
江婉潼高兴地道谢。
一条路直走,怎么也不会走错。
江婉潼风风火火地前行。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一人瞧见了,那人不是谁,正是她方才在周府偷听到的人。
沈煜书远望着江婉潼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
这个身形,像极了他那好母亲家的外甥女,搅得京城满风满雨的江婉潼。
不过她不是自尽受伤,此时应在家中歇息,怎会跑到大街上?
沈煜书使小厮去问那小摊贩,他则坐于车中缓缓跟在江婉潼的身后。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禀告,“郎君,那汉子说,娘子是要去西华门。”
西华门?她又要做甚?
沈煜书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这位表妹向来蛮横娇贵,出行排场极大,如今却孤身一人,甚是反常。
她去西华门,莫不是要负气出城?
听闻她与忠勇侯夫人因世子争执不休,即使使出自尽威逼,忠勇侯夫人也丝毫不退让。莫不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弄离家出走的戏码?
沈煜书顿觉头疼。
这就是他不愿娶她的原因,她若是蠢点也没甚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也没指望自己的妻子子如何精明能干,能老实待在后院就行。可要是如她这般爱折腾,还没脑子,不明事理,沈煜书觉得若娶了她,自己能少活十年。
现下也不能不管她,沈煜书轻咳两声下令,“小乙,跟上表妹,问问她要去哪儿?”
“好嘞。”
马车缓缓前行,穿过人群,来到了江婉潼的身边。
江婉潼疑惑地看着隔壁的马车,路那么大,她都要挤地摊上了,这车怎还别着她使。
江婉潼眉毛一挑,停下脚步叉腰就要质问,马车停了下来,帘子掀开,昏暗中隐约瞧见一个人影,一道沙哑斯文略有些熟悉的嗓音传出,“归家途中,恰逢表妹,还请表妹上车,顺路送你。”
表妹?
难怪声音有些耳熟,是她的病弱表哥。
表哥表妹青梅竹马还差点谈婚论嫁,江婉潼也不晓得原主和他之间有多亲密,生怕他瞧出她的不同,节外生枝,镇定拒绝,“多谢表哥好意,我只是随意逛逛。”
“咳咳,你的脑袋方才受伤,不宜吹风,还是上车为好。”
“我并无大碍,多谢表哥关心。”
“唉,也不知道,夫人是否晓得你出府——”沈煜书忽然叹气。
“……”当然是不知道的。
识相的江婉潼皮笑肉不笑得回应:“吹风久了有些头痛,我上车。”
沈煜书满意地点头。
车厢意外得冷清,除了一方榻,一张矮桌,别无他物,深青色的帘子密封了车厢,视线有些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香,浓郁但还可以接受。她传说中的病弱表哥歪歪扭扭得斜靠在榻上,看不清面容,但觉他身体孱弱,呼吸急促,好似下一秒就要挂了一样,他有些抱歉道,
“我身子虚弱,不能施礼,表妹勿怪。”
江婉潼原有些生气的心,顿时消停了。
他病得太重,江婉潼都不好意思和她生气了。
江婉潼从小就拿病弱的人没办法。
抚养她的孤儿院里,有一半儿童都是因病抛弃被送来的,他们平时活泼可爱,别无异样,但一年总有大部分日子都窝在病房里,用苍白无力的声音和她诉说着自己的羡慕。
小小的江婉潼觉得,她也是被老天爷爱着的。
她虽被父母抛弃,但身体健康,不像小伙伴们一样,住在冷冰冰的保健室里,等着艰难的未来。
而且沈煜书叫她上车,也是为了她好。
“没事。”江婉潼憋着嗓子回答,紧张得手脚不知往哪儿放,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车窗,不敢乱飘,怕自己忘了自己力气大,把他一个不小心弄死了。
沈煜书与她并不熟悉,他们一年见不了几次,对她这幅紧张样子也没觉得奇怪,反而觉得再正常不过。
因着病重,他的兄弟姐妹见到他也往往一副拘谨无措的模样,待他如琉璃精瓷,惶恐一碰就碎。
沈煜书不讨厌这种态度,反而庆幸。
“表妹要去哪儿?先送你。”沈煜书淡然询问,好似完全不知她的目的地。
“街尾转角的一个铺子。”江婉潼瞎编了个地方。
“怎不见丫鬟们?”沈煜书状似无聊地探问。
江婉潼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让她们在那儿等我。”
江婉潼说瞎话的诀窍是,不要多说,多说容易出错,让人慢慢猜就是了。
她推断沈煜书应该没有那么无聊,想要详细追问一个小姑娘的一日行程,他们之间看起来没那么亲。
“孤身危险,下次不要这么鲁莽了。”沈煜书果然不再追问。
不一会儿,车停,小厮掀开车帘子,表情犹豫,“小娘子真要在此处下车?”
江婉潼心生疑惑,她在车门看去,大大的招牌——王家赌坊。
彭得一声,禁闭的大门适时被扔出一人,惨叫声响破天。
江婉潼惊得抿了抿唇,动作迅速地拉下帘子,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好像记错了,她们在西华门等我。”时间拖得有些久了,还不如告诉他地点,快点抵达。
沈煜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拆穿她。
马车摇摇晃晃得又开始前进,沈煜书告诉她到西华门还有一点距离,让她吃些东西,再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些趣事,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一番交谈后,江婉潼对他抱有很大好感。这位表哥人虽病着,即使是咳嗽也不沉默,反而强撑着和她说话,唯恐冷落了她。他语气温和,处处关怀,待她犹如兄妹般自然亲近,实在替原主可惜。
原主母亲没看错,原主嫁与脾气温和的表哥,定能包容她刁蛮的性子,比那什么臭脸的端王世子强多了。
可惜好人不长命。
江婉潼记得原著里有提到,他在原主拒绝后迅速又与一女子定亲,只是快到日子时,女方忽然去世,他便有了克妻的名头。
再过不久,他也因病去世了。
原书之所以会提到,还是因为在那场葬礼上,原主母亲和端王妃再次发生争执,侯爷也气得一月不回府,居然搁青楼楚馆里睡了,狠狠羞辱了原主母亲一番。
江婉潼轻轻叹了口气。
“表妹饿了?”
“没。”江婉潼连忙摇头。
马车停了,西华门已到,小乙掀开帘子,沈煜书问,“有看到丫鬟们吗?”
“不曾。”小乙回答。
江婉潼:“许是还没到,我等等就是。”
“你一人在此不安全,我留下小乙陪你。”沈煜书语气担忧。
江婉潼背着他跳车回答:“不用,这儿人多,挺安全的。”
沈煜书看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也不拆穿她,冲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小乙你去买些吃食,表妹在这儿不知要等多久,饿了不好。”
“不——”不待江婉潼拒绝,小乙已经去了。
江婉潼只好在车旁等待。
“咳咳,表妹不要客气。”
车内传来他虚弱的回答。
江婉潼抿了抿唇,轻轻“嗯”了声。
车上的人太虚弱了,虚弱到拒绝他的好意都心生愧疚。
好在小乙很快回来了,江婉潼领了吃食,在她再次拒绝不用人陪后,沈家车马终于离开了。
江婉潼重重地吁了口气。
总算能出城了。
城门处有官兵把守,不过江婉潼仔细观察,没见出城需要什么路引,放心得混入队伍。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轮到她时,忽然守城的小兵将她叫住,领着她到城墙边交给一个比他高一级的老兵。
那官兵皱着一张老脸,笑眯眯道:“小娘子莫要顽劣了,侯府已经派人过来接您了。”
江婉潼脑子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哈?她暴露了?
江婉潼称赞:表哥真是个大好人。
沈煜书笑笑,转头:小乙,去告诉守卫侯府娘子要私自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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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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