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何曲子？”

安玉宸不自然地问道，他是知道身侧这人的大胆，生怕她直接说昨日那曲。这大庭广众下探这首曲子，怕是有些不好。

木桃能瞧见安玉宸紧绷的下颌，颇心有灵犀地想到对方的担忧，《凤求凰》她才不会点，这种曲子留着俩人的时候才有意思：“夫君弹甚么我都喜欢，你挑便是了。”

说完，她便退开几步：“如此便有劳夫君了，我留在这里于礼不合，便先回去了。”

安玉宸叫住她，接过她手里的帷帽，重新戴回她的头上，又细细地掩了个严实，才开口道：“太阳那般大，你还是戴着罢。”

木桃目的达到了，这时候当然不会驳了安玉宸的面子，乖巧应下：“夫君说的是。”

安玉宸附在耳边轻声说道：“你若是待得不愉快了，便推脱身体不舒服回去就是，左右不过一个宴席。”

“这些人不过是想看我笑话罢了。”木桃戴了帷帽，没办法传递情感，便笑着捏捏他的手，低声给他洗脑，“你若向着我，给我挣了面儿，又有谁欺得了我，我说的可在理？”

安玉宸被她说得脸上微热，又瞧着周围的学子都在看他们，便有些不自在起来：“我总是说不过你的。”

木桃轻笑出声，冲身侧的人福了福，便回了女席。

“怎地不说一声便去了男席，吓了我一跳，以后可不许这般莽撞行事了。”方夫人瞧着她回来，迎了上来，木桃只觉得这人真是社交场上的好手，估计心里早将她骂了个遍，面上依然跟你笑嘻嘻。两边都不得罪，谁看了都得夸。

瞧着席上这些女子的脸色，木桃心情愉悦：“因着我从未参加过这般宴席，一时慌了神便只想到求助夫君，望众位见谅。”

她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这错认得果断，至于下次还犯不犯，就看心情了。

说话间，男席那边便将琴摆上了。

安玉宸行了个揖礼，便端坐于古琴前。他面上并无太多神色，日光映照在他皎皎如明月的脸上，与那月白色的外衫相映，只让人觉得超凡脱俗，似仙人下凡一般。

木桃看得多了对这种美貌早已有了一定程度的免疫，身旁的人可不这么想，她就很明显地听到身侧一个小姑娘吞咽口水的声音。

许是觉得自己动作太过明显，那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看了木桃一眼，看到木桃也正好在看她，便讨好地笑了笑：“木姐姐，你与夫君两个都是大美人，十分相配。”

小姑娘看着不过十四五岁，圆脸圆眼睛，笑起来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看着十分讨喜，木桃夸她：“你也很美。”

小姑娘笑意深了几分：“木姐姐你真好，我也知道，我这长相不过是讨喜，跟美可攀不上什么关系。”

两人只略略说了几句，那边琴声起，便都坐直了身子认真聆听了起来。

与方才女子悠悠的琴声不同，安玉宸的琴声多了几分壮阔之意，这山这水都似被感染到了这股气息，天地间金戈铁马，叫人听了血流奔涌。琴声渐渐平复了下来，恍若清风拂面，安抚着方才过于热烈的情绪。

一曲毕，众人好半响才晃过神来。

木桃身侧的小姑娘兴奋地扯着木桃的袖子：“若不是他已经是木姐姐你的了，我还真想抢回家去。”

“你若是有本事，抢了去也行。”木桃逗她。

“那可不行，你们这样般配.。”小姑娘忙摆手，又凑过来与她说悄悄话，“木姐姐，我说了你可不要怪罪我，我叫常晔晔，之前与木夏阳定了亲的。不过有个好心人将他做的一些事写信告诉我，他那会满脸疙瘩，我嫌他丑，便赶紧叫我娘去退了亲。好险我没嫁过去，我相信这除名必不是你的错，方才本想为你说话的，被母亲拉住了，说我贸贸然开口反倒对你更不好。”

木桃这下倒是真诧异了，因为她就是那个寄信的好心人。是托人寄的，便没见着当事人。

这个叫常晔晔的小姑娘目光清明，想来也是被家里娇宠着的。她对常晔晔又多了几分喜欢，伸手捏了捏她圆鼓鼓的脸蛋：“你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怪罪你。我这事随他们议论便是了，我不去理会便不会如了她们的意。”

因着木桃的这一番插曲，击鼓传帕的游戏便不再进行了。男席那边开始了正式比试。

女席这边上了茶点与点心，木桃因着认识了常晔晔，倒是不孤单了，还被介绍着认识了常母。

常母丽质天成，只是气质偏冷，待她不冷不热，这种态度却叫木桃觉得舒服。

木桃只记得这常家是肃京府首富，与京中尚书府的人家有着姻亲关系，一番交谈下来，才知道原来常母的嫡姐嫁给了礼部尚书的幼子。

男席那边先进行的是诗文比试，每位学子跟前都有一张案几，夫子当场出题，学子即兴发挥，题材不限，可诗可文。

女席这边听不见那边的声音，却是将众学子的反应看在眼中。有那眼睛发亮的，想来是早有准备，也有愁眉不展迟迟不下笔的，当然，也有安玉宸那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不顾身侧已有人奋笔疾书，只是垂着头自顾思索。

常晔晔笑道：“瞧着堂兄那涨红脸的模样，怕是回家又要被伯父揍了。”

“你堂兄平日待你那般好，你这皮猴子，怎地又嘲笑他了，看我回家与他说去。”常母轻轻拍了拍常晔晔的头，“你堂兄往日行事磊落仗义，手脚功夫也极优秀，你看人可不能这般偏颇。”

“娘，我知道，我就是说着玩的。”常晔晔看向木桃，“那常越泽便是我的堂兄，他与安公子颇为亲近，想来你也知道他。”

“知道的，曾撞见过一次他与我夫君吃酒。”

常晔晔捂嘴笑：“是不是就这个月的事儿，那天我堂兄喝多了，在西院撒酒疯。我大伯要打，大伯母拦着，好不热闹。听说还说了许多浑话，都怪我娘拦着不让我去瞧热闹。”

那边常母眼风一扫，常晔晔缩了缩脖子：“不谈这个了，这个糕点甜而不腻，木姐姐你也尝尝。”

一声清脆的锣鼓声，便有人来收了纸张和案几。

之后便是乐射书三艺。现场布置得颇为雅致，前方学子抚琴，后方学子提腕书写。

木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动给安玉宸加了光环，总觉得那些抚琴的学子都比不上他。

一个学子演奏结束之后，常晔晔找她说话，跟她颇有同感：“木姐姐，我看完你夫君的表演之后，便觉得这些都差了几分意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古人这话诚不欺我。”

木桃抿了一口水，逗她：“我觉得都挺好，你就是瞧他们不及平之长得好罢。”

“我细想来，倒也有这个原因。”常晔晔承认得很爽快，“我悄悄与你说，这约莫着是常家自带的毛病。我爹就是因着我娘的美貌才上门求娶的，我堂兄与安公子交好怕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我堂兄眼光高着呢，都二十有一了，院子里还没个贴心人，就是因着没有看得上了。我日后啊，必然要找一个美美的夫君，每日看着他我都能多吃几口饭，生气了也不舍得冲他发脾气。”

木桃自己就是个贪色之人，倒也颇为赞同，这时代的男子骨子里都是认同三妻四妾的，她也不指望找真爱了，那还不如找个皮相好的过日子。过不下去了分开，勉强也还算美好回忆。

“小花痴，你以后挑男人可得叫家里人多上些心，可别只看那人的相貌好就傻傻被人骗。”

常晔晔忙不迭点头，因着下一个马上就要开始了，她还来不及说更多的话，被常母轻轻拍了拍后背，便只顾得冲木桃眨眨眼，立马坐直了身子。

木桃抿着嘴笑，要这小丫头搁现代，那妥妥的白富美追星族，怕是一个现场都不会落下。

日头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水面上。

男席那边的比试也告了一段落，今年的诗文魁首果然又是安玉宸，夫子给的题目是“抱负”，也为着勉励即将上场的学子。安玉宸写了一首七言绝句，初看平平淡淡，再细看，便品出了以景托志，心系天下的情怀。

作品一一传到了女席，木桃自认欣赏水平有限，只觉得安玉宸的字实在是好看，笔走龙蛇，丝毫不受束缚，扑面而来的张扬与飘逸。

果然书这一项比拼夺魁的也是他，射这一项，魁首是常越泽，一旁的常晔晔开心得不行，直夸堂兄为她争了脸。

每一项拿了前三甲的人均可以挑选彩头，彩头是青山书院准备的，这一次与往年相比，丰盛了许多。

有那名家题了字的折扇，孤本，名砚，这可谓是打到了读书人的七寸上，引得那没得名次的学子捶胸顿足遗憾不已。

这其中，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