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找上门

饭后木桃便出门去了医馆,医馆不大,只有一个坐诊老大夫,看到她冷哼一声,不满道:“今天怎的这么迟,昨日让你背的可背出来了。”

木桃在医馆做事也有三年多了,最是知道这位老顽固的古怪脾气,也不辩驳,将手里的油纸包在他面前晃了晃:“新馅料的包子,师傅你可要尝上一尝?”

老大夫嘴上不说,视线却牢牢地留在油纸包上,木桃笑着把包子递到他跟前:“师傅,今日天色好,我先去晒草药了。”

“你啊你……”老大夫笑着摇摇头,这个徒弟聪明是聪明,就是不喜欢背书,虽每次让她背她也拖拖拉拉完成了,终究比不上她学医的热忱。

木桃读书的时候学的是艺术,喜欢学医是兴趣,老大夫揪着她让她背诗词她就头疼了。

院子里草药种类丰富,她哼着不成调的歌,分门别类地找了地方晾晒。

这个时候是她最平静的时候,这些草药有许多是她亲自采来的,也有外边收来的,就跟她一群不会说话的朋友似的,她喜欢与它们相处,平复穿越到这个人生地不熟地方的不安。

木桃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多了,这个身体的原主是个苦命人,家里因着大姐嫁与了有钱的一户人家,倒也不算穷苦。只是因着胞弟惹了事打了富商的孙儿,她便被家里逼着嫁去了富商冲喜。原主不依,便被下了迷药扔上花轿。

那老头六十好几,原主嫁过去第二天他便没撑过去挂了。原主被这户人家的二老爷看上当妾,不堪受辱,便撞柱子自尽了。

原主撞柱子之后真的去了,木桃便穿了过来。那富户把原主扔到了乱葬岗,木桃在人骨堆中醒来,浑身无力,头上伤口处隐隐作痛,肚子因为饿过头更是如火烧一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头上还插着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上边沾了一些血迹,许是觉得晦气,这个簪子没有被搜走。

她脑中接收了原主的记忆,撑着一口气走到将归县,找到了这个小角落的医馆,医馆的老大夫救了他,也不收她的这个簪子。木桃便拿去当铺当了些银子,租了一个离医馆近的房子,每日给老大夫做好吃的。

木桃也是有自己的思量,她自然不愿回那个吃人的家,只是这个社会虽然女子也有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她没有本钱几乎是寸步难行。

木桃觉得老大夫也是个怪人,听着声音,年岁并不那么大,只是头发花白,人又佝偻着,便觉得此人应是上了年纪。

他脾气古怪,医术是真的好,木桃也是看准了他面硬心软,以真心换真心,硬是留了下来拜了师,倒真学了几分本事。

木桃不是个悲观的人,只是有些感慨自己真是个父母缘薄浅的人,就连穿书都穿不到一个有父母关怀的身子。

她在现代的父母本来是一对普通的夫妻,日子过得不温不火,后来木父抓住机遇捞到了第一桶金,又凭着这笔资金进了地产行业,赶上了风潮,成功地实现了阶层的跨越。

最开始的时候木桃的父母忙着赚钱没空搭理她,后来钱有了,家没了。事情的导火索是木父的出轨,后来木母也不示弱,在外头养了一个年轻的模特。

木桃虽说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得到的关爱实在有限,木父每个月会给她打一笔钱,平时连面都很少见到。两人各自玩各自的,闹到离婚还是因为木父的三儿有了身孕,据说后来给他生了个儿子。

父母离婚的时候她上高三,她冷眼看着父母为了财产闹得很难看,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她的学业与未来。木父再婚之后,许是小三吹了枕边风,木父每个月给的钱越来越少。

木桃想自己骨子里可能也遗传了父母的自私,木父把行贿的证据藏在了家里的保险箱里,她找着木父喝醉的机会,偷偷拍了照。高考结束之后,她请了保镖,带着这份文件去找了木父谈条件。

她拿到了公司10%的股份和一大笔现金,断了这段亲缘。

***

木桃已经许久没有想起穿过来的事了,前边老大夫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木桃,在哪偷懒呢,还不快过来。”

她抹了一把脸,笑自己怎的想起了这些无关的人来,忙扬声应道:“师傅,我来了。”

将归县有好几家医馆,老大夫的医馆名声不显,来的多是熟客。木桃一开始很操心医馆的生存问题,后来见这么些年过去了,老大夫该给的银子一分不少,还经常自己买了食材上她家加餐,便也把心放下了。

医馆只是个一进的院子,木桃穿过一条回廊,很快看到了来看诊的病人。

一行共三人,站在前边是个十五六岁姑娘,上身着浅蓝色纱衣,下身烟霞色曳地望仙裙,端的是一副婷婷袅袅的娇俏模样。身后的两个姑娘也差不多年纪,着浅青色窄袖衫,约是服侍的丫头。一个身量高一些,一个身量矮一些,长得也是眉目清秀。

木桃虽学了一手医术,只是老大夫还没让她看诊,只在实在忙不过来或不方便的时候,才让她搭一把手。

她看向老大夫,后者只是摆摆手。木桃便把人领到偏堂,这里平日鲜有人来,不过木桃每日都会做简单的洒扫,看着倒也干净。

只是那俩丫头却是不满意,一个矮身拿了帕子擦拭椅子,一个清理桌上的杂物。木桃看着被当成垃圾的药包,嘴角扯了扯,心里默念顾客就是上帝,耐着性子站在一旁。

等到那姑娘终于落座了,木桃才在一旁坐下,语气柔和:“姑娘可是有哪里不适?”

“混说什么,我们小姐身体好得很。”身量矮一些的丫头侍立在一旁喝了一声。

木桃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笑容不变:“抱歉,那姑娘来医馆所为何事?”

那姑娘刚刚一直端正地坐着,听到这话才抬眼看了一眼木桃。只是那眼神看得木桃有些不舒服,跟打量件物器似的。

“如此,便帮我把把脉吧。”

旁边俩丫头又忙活开了,桌子被擦得锃亮,上边还铺了一条纯白素边的帕子,才让自家小姐把手放上去,又在手上覆了一张新帕子。待木桃伸出手来,身量矮一些的丫头又开口了:“你动作轻些。”

木桃不理她,仔细听了脉,果然是富养出来的女儿,脉象稳健:“姑娘身体均安,只是近日有些水土不服,休息几日便好。”

“你倒是真有几分本事。”

虽然是夸奖的话,木桃也没听出什么情感,她干笑两声,没有接话。

一阵难熬的沉默之后,木桃终于听到了身旁坐着的人又开口了。

“听说你二十有一了?”

啧啧,这话说的,在这个十五六就生娃的时代,木桃自动翻译了一下,你这个老女人。

木桃心里过滤了一下自己来这个世界的回忆,确定自己没得罪过这个有明显优越感的大小姐。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故作羞涩:“也不怪你看不出来,旁的人都说我只有十五六。姑娘你脸色有些偏黄,可是想向我讨教变白的方子,可我自小到大都这般白皙貌美,可谓天生丽质,实在帮不了你什么。”

“噗,没见过这般脸皮厚的。”这声音是从偏堂外边传来的,木桃抬眼看到两个身影。说话的是走在前边的人,身着石榴红纱衣,微微侧身,便能看到内里薄蝉翼的霞影纱胸衣,□□半露,身段风流。后边的女子穿着保守了许多,一身藕荷色斜襟长衫包裹得结结实实,眉眼秀丽,眼尾有些通红。

“秦老板,今日怎么来了?”木桃迎了上去,她与前边的这女子是旧识了,正是倚风楼的老板秦烟。

倚风楼明面上做的是酒楼,暗里却也做些皮肉生意。木桃这些年替倚风楼的女子做了许多诊治,医者只医人,她也不好做些甚么评判。撇开倚风楼这一层,秦烟的脾气性格其实挺合木桃的胃口,两人便也熟识了起来。

也不知道身量高的丫头对那小姐说了什么,却见那人倏地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你怎与这般女子相交,简直,简直不知廉耻!”

木桃不以为意,客客气气道:“来这里的均是病人,自然是一并招待的。姑娘慢走。”

“她居然上这儿来了。”秦烟轻摇扇子,声音娇媚。

木桃好奇:“秦老板认得她?”

“你啊你,怎这般愚钝。”秦烟点了点她的额头,“书读傻了唤作书呆子,你便是那药呆子,每日就守着那些草药过。近些时日,知府夫人带着女儿来了我们将归县探亲,便是刚那个小丫头。”

木桃自然不是真的呆,心里有了一个念头:“她这般瞧不起我,莫不是看上了安平之?”

秦烟轻笑:“倒也没傻到底,你不与外界打交道,自是不知你的小夫君在外声名远播。书院的老先生直说他有状元之才,又有那般出尘的相貌,你以为知府夫人真是来探亲的,怕是来提前相看的。若真等你那小夫君当了解元去了京城,京城显赫人家那般多,就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知府了。我在倚风楼听了几嘴,都说你当初嫁给他不过权宜之计,你们俩感情不睦。还有人开了赌局,赌你们什么时候和离呢。”

这白月光都还没出现呢,木桃笃定男配不会轻易动心。但这些她自然不能直接说,含糊地说了一句“哪那么容易和离,秦老板,莫讨论这些了,今日找我何事?”

“不是我,喏,这是小春凤,身子不太爽利,我便带她上你这来了。”

木桃其实早就注意到小凤仙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想到了倚风楼的生意,心里有了些猜测。

秦烟懒懒地倒在了软塌上,纤手一指:“这丫头是昨日被主母发卖过来的妾室,除了一张脸还算能看,身上那些个疤痕,我瞅着都杵得慌。你给瞧瞧,你上次送我的药膏,祛疤效果是极好的。”

“秦老板,这话我可不敢保证,你上次那是伤得轻所以看着才好得快。”疤痕在现代都是大问题,木桃也是偶然从老大夫的医书上看到了祛疤的方法,效果虽好却也不敢随意承诺。

“无妨,你替她看看便是。”

待小凤仙脱了外衫,木桃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白嫩的皮肤上遍布着痕迹,木桃粗粗辨了有鞭痕,掐痕,最严重的一块在胸口的位置,看着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木桃给小凤仙诊脉,她花的时间有些久,末了又抬眼看了一眼小凤仙,欲言又止。

小凤仙本就心里慌张,被她这么一看,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发颤的:“可是,可是有何不妥?”

“你的身子很是康健,只是……”木桃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迟疑了半响才道,“你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话一出,秦烟也直起身子,微微皱眉盯着小凤仙的肚子。

小凤仙一愣,低头轻抚着现在还不见起伏的肚子,却又很快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秦烟的跟前跪下:“秦姐姐,我这条命是您给的,孩子的去留自然也由您决定。只是我今日斗胆说个请求,这孩子便由着我打了罢。”

小凤仙红肿的眼睛很快又落下泪来,秦烟看着她,缓缓道:“落子药终归是伤身子的,我见过许多女子,吃了那药之后便落下了病根,之后也很难再有子嗣。你仔细想一想罢,是去是留。”

“我知道您的意思,若老爷知道有这个孩子,想必还是会接我回去,可是我不想。”小凤仙重重磕了一个头,额头红肿,语气却很是决然,“我不愿回去那吃人的地方,让我伺候您,甚至让我做那起子生意,我都毫无怨言,求您别送我走。”

“行了,我晓得了,那便麻烦小木大夫开个药罢。”秦烟也不勉强,只是微微躬下身扶起她。

倚风楼多是这样的女子,走投无路,便只能走起了皮肉生意。

木桃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有些感慨。这虽然是个穿书世界,对女性的苛刻却与旧时没什么区别。必须讲究三从四德,以男人为天,家境贫寒的更是容易被随意发卖。就是这具身子的原生,也是因着被发卖早早便去了。

她必然是要与安玉宸和离的,只是这之后的营生倒是要好好想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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