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湖归来之后,不多时,乡试开考了。
木桃早前已是细细打听过能带与不能带的物件,她将一个包裹递与安玉宸:“这些天我新制了些好东西,每个瓷瓶外边都有药的效用,你若身子不适,便看着服用。这个是净身粉,你沾了水稍微擦拭即可,我加了清凉的药材,听说里头闷得慌,你可要注意莫中了暑气。这个是净头粉,不用沾水,直接扑在头上稍作揉搓即可。这还有几颗香丸,是你平日用惯了的,莫被熏坏了。”
“我特地给你制了一个吃食,外头是饼,中间夹着肉,若可以你热一热吃便可。若不方便,直接吃也可。”
木桃做的就是改良版的肉夹馍,以防安玉宸因着考场内热食材的人太多而饿了肚子。
安玉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好,我都记下了,你在家安生等我。”
说着便提了包裹下了马车,贡院门口排的队有些长,木桃也没急着离开,看着安玉宸跟着队伍缓缓前行。
“夫人,我瞧了半天,大多考生都是上了年纪,安公子可真是年少有为。”谷叶身子已无大碍,又因着木桃会开导她,这些日子被带着性子活泼了许多:“安公子才貌出众,也只有夫人这般的女子才配得上。”
木桃轻笑:“你是跟我亲近才觉得我好,外头那些人传我的闲话不就是认为我配不上他呀。”
谷叶颇有些不安:“没有的事,定是那些人妒忌才胡编的。”
“说了便说了,莫管旁人言,自顾过日子就是。我前些日子与你说过,女子在这世上,本就较男人弱势许多,所以我们先得学会爱自己,然后才是他人。你瞧着我对平之好,是因着他也待我好。有朝一日我离开他,也会念着这份情谊。”
“从小到大,我母亲最常说的便是忍一忍,总会过去的。她本不会死的,因着那新妇将大夫半道截去看他那病恹恹的儿子,耽搁了我母亲的生产。她心里念着父亲,念着我和阿弟,却从来没念过自己。”谷叶喃喃道。
过了好一会,她才双手捧着脸,声音沙哑继续说道,“那新妇是我父亲养在外边的外室,她进门时还带了一个已经五岁的儿子。她进门之后,便一直与母亲作对,那个时候我母亲已经有了身孕,是好不容易怀上的,那女人害得母亲差点小产。她还怂恿父亲将我嫁给一个鳏夫,那人性子恶,听说前任妻子便是叫他活活打死的。我便偷偷在她的吃食中下药,也不知怎地叫她儿子吃了,还落下了病根。若我不做这事,那大夫便会及时赶过来,我母亲也不会就这么去了。都是我的错,该死的是我。若不是阿弟还年幼,我便去陪我母亲了。”
木桃伸手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世道女人本为弱者,你受欺负了,谁能帮你。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过是驯化人的囚笼罢了。”
谷叶眼里满是困惑:“夫人,只是以前我遇到的人都叫我多忍忍,母亲被欺负了说要忍,母亲去了之后,我根本见不着父亲,我将这事说与舅舅听,他也叫我忍忍,嫁了人就好了。”
木桃叹气,这个世界的律法对女性并不友好,只是她自己做法凶残,却也不希望别人也这般做:“我不会说你做的对或者不对,你做便做了,后果也是你自己承受。只是我觉得你的法子太过笨拙,本可以避免一些遗憾。”
谷叶拿手背拭去眼角的泪花:“其实前些日子我总觉得是我那后娘找人做,还暗暗跑回了原来的家,却是没有看到人,一个熟识的邻里告诉我他们匆匆搬走了。我想着,若是真是她做的,我便与她同归于尽去。夫人说的是,我是个笨人,叫夫人担心了。”
“你自己明白便是。这人越来越多了,一会怕是出去不易,你跟白墨说一声,我们回去吧。”
谷叶应声而去,木桃最后看了一眼人群中长身玉立的安玉宸,便缓缓放下了帘子。
安玉宸考试的这些天,木桃也从药堆里钻了出来,带着谷家俩姐弟在肃京府四处游玩。
白墨平日只跟着安玉宸,对木桃并不熟悉,只觉得这位夫人平日总是带着笑,待他们这些人也客气得很,是个温柔贤淑的性子。
这些天他一路跟着,这嘴巴是越张越大,这分明是个比谷晓那六岁小儿都能闹腾的主儿。前些天也就算了,不过是爱玩了一些。可今日居然仗着自己装扮技术高超,装扮成了男人,要带着谷叶去那花楼。
白墨想着公子入考场前的嘱咐,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这花楼叫春意阁,他们赶巧了,正赶上每月一次的闹花会。
每个进春意阁的客人可领三朵花,春意阁的姑娘每个人都有一个小篮子,客人看上了哪个姑娘便可以将花投入篮子中。
为着这花,这些姑娘可以说是花招频出,木桃差一点就被一个丰腴的姑娘搂着亲了,还好她眼疾手快地拉过一旁的白墨。那姑娘的吻便落在了白墨的肩上,木桃瞧着白墨僵硬得恍若机器人的身子,眼里的笑意就没下来过。
怕再发生这样的事,三个人早早就将花给送了。木桃瞧着大厅里的氛围越发不像样,便找到负责的妈妈要了一间包间,还叫了俩清倌唱小曲儿。
谷叶被她劝着饮了几杯酒,早有些醉了,面上泛了红晕,软绵绵地趴在桌上。
木桃自己倒是清醒地很,随着音乐打节拍,嘴里轻哼着不成调的歌,还冲那俩清倌抛媚眼。她长得好,即便扮作男装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那俩清倌被她看得脸都红了。
白墨简直没眼看,他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夫……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罢。”
“明日平之便要出考场了吧,走走,回家去,明日一早还得接他去。”木桃给了赏钱,扶着谷叶回到马车上。因着喝了酒,她心底有些燥热,便微微拉开帘子,夜风柔柔地飘进来,木桃打起精神找白墨聊天: “白墨,你今年多大年纪?”
“刚满二十。”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这般大了。”因为白墨长着一张娃娃脸,木桃以为他至多不过十五六,“可有心仪的姑娘?我也可以帮你相看相看,平之一个男子怕是想不到那么多。”
“尚无,现下还未曾想这事,不劳夫人操心了。”白墨声音颇有些慌乱,他这些天算是认清了这位夫人,是个随性之至的人。若他真应了,也许明天她便真的开始帮他相看了。
马车有节奏地行驶在夜路上,木桃在车上已是昏昏欲睡,回家之后简单洗漱了之后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这一次的酒与上次在将归县的清酒不同,后劲十足。
她这一觉睡得沉,中间似乎被人叫醒过,被她不耐烦地挥手劝退了。后来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上床,她以为是谷晓,嘟囔了一句“晓晓别闹,让我再睡会”又睡了过去。
及至睡饱,她睁开眼睛,却原来是安玉宸睡在身侧。他身上干干净净的,想来回来便洗过了。
木桃轻手轻脚地下床,简单梳洗了一番,衣服也未换,吃了谷叶留在桌上的糕点,才觉得身子缓过来了一些。她不经意地往床上一瞥,直直地撞进了一双清明的眼里。
“你回来了,他们怎地不叫我起来。”木桃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嘴巴不停,“你这次感觉如何,可有把握?我听说以往考场还有一出来就晕了的,我瞧着你这精神头倒是不错。这次可是月底放榜,过几天便是仲秋节了,你想如何过?”
安玉宸回来跟着补了一觉,自然是精神尚好。他伸手招呼木桃过来,倾身靠近耳语道:“听说,你昨日去了花楼?”
安玉宸从考场出来只看到白墨,虽说他面上依然是一派平静,心底是有一些失落的。
待听到白墨支支吾吾地跟他说了是因为昨日逛花楼喝多了酒才醒不来之后,安玉宸简直是想把床上睡得正熟的女人捞起来,质问她怎地这般胆子大。
花楼里三教九流均有,万一惹了祸,或者她被识破了本为女儿身,这后边会发生的事他简直不敢想。她倒好,大大咧咧地便去了,还听小曲儿,简直就当儿戏看待了。
“往后那些地方都不许再去,若是再被我知道了,我便……”
“你便如何?”木桃听着安玉宸放狠话,嘴角却止不住上翘,他这故作凶狠的模样简直戳中了她的萌点。她舔了舔下嘴唇,两人许久没亲热了,这倒是个好时机。
木桃的视线太赤/裸,安玉宸被瞧着耳根微微发红,他伸手遮住木桃的眼睛,抿着嘴道:“我便让白墨将你的药材都发卖了。”
“平之你好坏的心,坏人都叫白墨当了。”木桃扒拉下安玉宸的手,在他手心印下一个吻,笑道,“这般坏的平之,我很是喜欢。那地儿没啥意思,我以后不会再去了。”
安玉宸有些不满,他想强调这不是小事,事关安全,还未开口,木桃抓住了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虽然我现在有些饿,不过比起吃饭,我更想吃了你。”
安玉宸哪听过这般直白的话,脸刷地一下便红透了,凭地添了几分可爱,与往日无甚表情的样子大不相同。
半响,安玉宸伸手将木桃微湿的头发撩到一旁,自己怕是真的娶了个妖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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