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凯被小孩尖锐哭声刺激的浑身起鸡皮疙瘩，猫猫炸毛。

小猫下意识的看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少年，他以为少年会冷漠无情的挂掉电话，可结果不是。

黎景瑜也以为自己会挂掉电话，他不喜欢这个总是称自己为哥哥的妹妹，更不喜欢小孩。

可是他拇指放在挂断电话的按键上停留几秒，最终还是拿起电话，将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黎莹，”黎景瑜看着视频里穿着公主裙，带着小皇冠，打扮的像公主一样的小女孩，不自觉眉眼便松了松：“把眼泪擦一擦。”

泪眼朦胧的小团子抬眼看着视频里终于露出脸的哥哥，呜呜呜的将脸贴在手机上，眼泪糊了一手机，可怜巴巴：“哥哥，呜呜我要哥哥——”

黎景瑜叹气：“把眼泪擦一擦，周末我回去。”

小团子闻言立即老实的将眼泪擦干净：“真的吗哥哥？”

“真的。”

等电话挂断许久，少年也没有动作，他仍然站在餐桌旁，垂眼看着已然黑屏的手机。

小猫心里咯噔一跳——

半天不动，不会哭了吧，这么矫情？

顾凯从沙发上跳到餐桌上，踩着猫步走向卷子，前脚刚走下卷子，后脚就又拐了回去，在昨天晚上刚发今天就写满的卷子上来回使劲的踩了几脚。

OK，爽了。

小猫心满意足的踩完，心里舒坦后，才探头去看黎景瑜垂下被额发挡住的眼睛和神情。

真哭了？

当他刚探头，还没看到黎景瑜的表情，身体便突然被抱起。

腾空而起的失重感让顾凯心脏重重一跳，小猫手忙脚乱的胡乱抓，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保持自己的安全。

顾凯之前不会收指甲，现在当小猫久了，收放自如，当他伸着指甲触碰到黎景瑜的脖颈时，下意识的收回指甲。

小猫的两只前爪抱住少年脖子，软软呼呼的掌垫贴在温热的皮肤上。

然后，他被抱了个满怀。

少年嘶哑的声音就响在他的耳畔，声音又轻，又低，喃喃自语。

若不是因为他是小猫，根本无法捕捉到那丝无措的情绪：

“我不喜欢她，可是我又不得不喜欢她。”

小猫浑身一颤，呆愣的看向前方，忽然发现厨房一片杂乱，外卖盒子还放在案板桌上，没有拆开。

黎景瑜就吃外卖？

小猫浑浑噩噩又想起，他变成小猫这么久，黎景瑜好像每一天都吃的外卖。

顾凯还等着黎景瑜再说点什么，却没能等到。

少年抱着小猫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是却抱了小猫很久。

通常晚上很会折腾人的小猫今天意外的乖巧，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瞅着他，似乎能从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中，察觉出探寻的意味。

以前黎景瑜只是听说养宠物会治愈自己，因为会带来情绪价值。

他不信，他没忍住将小猫带回家是另有原因。

可现在那个原因对他来说，远没有小猫带给他的治愈重要。

那天晚上顾凯意外的没有再折腾黎景瑜。

他以为黎景瑜这种样貌好，学习好，家世好的人，家庭肯定幸福美满，人生圆满。

可竟然不是，这个总是用面具将自己包裹起来的心机少年，也是一个同他一样支离破碎的人。

后来的周末，顾凯发现黎景瑜果然没有在家，家里整洁干净的毫无人间烟火气，像是一套装修豪华的样板房。

除了小猫足够的粮食和水，其他的再无。

而周一，早上想躲黎景瑜的顾凯，发现来上课的少年脸上多了淡淡的红印。

是不仔细看就发现不了的巴掌印。

黎景瑜今天没有笑，坐在窗户边，安静的低头预习着今天的课程。

也好在他平日里也是这样，只是在面对人的时候才会露出一副顾凯觉得敷衍旁人却觉得温和的笑容。

所以除了仔细观察的顾凯，没人发现黎景瑜的不对劲。

顾凯趴在胳膊上，本来想闭眼装没看见，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睁眼盯着黎景瑜的侧脸看。

窗外的玉兰花探进头，搭在黎景瑜脸旁，和谐的像是一副画。

黎景瑜忽然偏头，抓包顾凯的盯视：“为什么看我。”

顾凯没觉得窘迫，他反而反问：“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之后的几天，顾凯没再躲黎景瑜，变成小猫也没再折腾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黎景瑜就是没有再撩拨他。

人总是会对一件东西失去兴趣，哪怕那件东西也是人。

顾凯已经习惯了这样千篇一律的生活。

他每天都会提前打点好，也跟奶奶说清了自己晚上要复习，所以早早吃了晚饭，锁上房间门静等变成小猫。

而每周的周六周日，他就会从早到晚的送外卖。

虽然只干两天，但是他接单多，一天不停的跑，每个月也能拿不少钱。

再加上奶奶的退休金，足够他们一个月的开销，无论是药费还是生活费，都刚刚好，很稳。

顾凯以为生活就会这样下去，平淡，日常，稳定，只要等到他不再变成黎景瑜的猫，他的人生就会更加的千篇一律，更加的稳定。

顾凯一开始虽然疑惑过黎景瑜的态度为什么转变的那么快，但是两人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模式，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他并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尤其是脑袋很聪明的人，于是他不再纠结。

可事情的变故在某一天。

顾凯送外卖的途中，再次被小混混缠上，事件的起因熟悉的让他整个人都有点梦幻。

妈的，太晦气了，他又骑车碰到了对方的裤子，蹭上了灰。

顾凯看着周围熟悉的巷子口，熟悉的位置，只是勉强不是很熟悉的小混混。

他大概知道这一片有小混混，之前被孙万提醒过，说是叫什么豹子还是什么老虎的，没记太清楚，好像跟警察有关系，为人很嚣张。

而董马那个傻逼经过上次的事情后，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见到他还会笑脸相迎的跟他打招呼。

面前的小混混是个眯眯眼，个子虽然很高，但是成穿着打扮很流氓，身材也有点肥，就是肚腩不大明显，有点丑。

不过明眼来看，就是比董马那样的半吊子更像小混混，而且是成年人的混混。

顾凯识时务，于是赔笑：“哥，我不小心，真的是这单子太急了，我骑车快，没看到你。”

对面那个眯眯眼头发没染什么鸡毛颜色，虽然规规矩矩的模样，但是神色就是痞子，他嘴里叼着烟，上下打量一番顾凯，呵一声：“啊，没事，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别看我们人多，但我们都是好人。”

顾凯暗暗放心，以为自己认错人，对方不是混混，刚准备道谢走人，便又听见对方吊儿郎当的又添道：“这样，哥哥我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人，给个两千块精神损失费就算了，看你这么小就出来送外卖也不容易，行吧？”

顾凯：“？”

顾凯愣住，脸色逐渐阴沉：“哥们儿，我就是电动车前轱辘蹭到了你的裤子，蹭了点灰不至于吧？”

对方没想到顾凯会反驳，神情夸张，跟身后一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又伤心难过，又委屈犯贱的将声音提高了八个度：“你这小弟弟说话可太不好听了呀，哥哥的心也被你的话给伤到了，我除了裤子脏难过，心也难过了。”

他语气一变，又嘻嘻笑道：“这回可不是两千块精神损失费了小弟弟，没个三千块治不好了呢。”

顾凯：“……………”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跟流氓混混犯冲。

对方明摆着就是看他是个学生故意敲诈，可是这单只剩五分钟就超时了，再不送到肯度会差评。

“哥，两千真的太多了，五十行吗，”顾凯仍旧选择低头：“我是个学生，没有太多钱。”

对方大笑：“听听听听，现在谁都把学生当借口来使，我还说我也是个学生呢，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五十块钱就想打发我？”

顾凯闭眼，准备再涨点价，谁知道嘴还没张开，对方一脚便大吼着踹了过来：

“打发要饭的呢？！”

踹过来的不止对方一个人，身后跟着的那群痞子也一人一脚的踹来，如果不是顾凯反应快，他已经跟着自己的电动车倒在了地下。

“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

顾凯爆发了。

电动车砸在地上的时候，保温箱被彻底摔坏，里面的许多外卖都滚了出来，而他的破烂电动车在经历过诸多的摧残后，也终于寿终正寝。

少年双眸赤红，最近的压力已经将他的理智逼在了临界点上。

如果生活一直平淡，倒也无事，可是偏偏他倒霉，什么晦气事都要找上他。

电动车坏了，外卖撒了，意味着他的这份工作，这份钱财收入，也彻底没了。

他的一切隐忍，低头，都像是笑话一样，令人可笑。

顾凯是个疯子，在高中以前，他的外号叫做疯狗。

因为他不要命。

在初中时，顾凯有过把同学打进重症监护室的事情，所以在以前，他被许多人恐惧着，包括董马。

但是在奶奶糖尿病加重，白内障看不清东西后，顾凯不知道在哪一天，突然醒悟了。

他改掉自己的臭毛病，发奋学习，努力考上了盛阳一中。

那可是整个余阳县最厉害的高中，他奶奶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此时此刻，顾凯脚边的一切东西都可以成为凶器，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他现在能够这么生活，就是因为奶奶为了把他从少管所捞出来，花光了所有积蓄，用老脸换了所有关系。

他不能重蹈覆辙。

倘若顾凯再度成为以前的自己，那么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安宁，便都会像镜花水月一般，消散的无影无踪。

“哈？”踹倒了电动车后，眯眯眼还觉得自己有理，被骂了愤怒。

他看顾凯一声不吭只会骂人，便觉得对方是个软柿子，上前抓起顾凯的领子，逼迫少年抬头：“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给老子说一遍？”

少年干净整洁的白T被他揪的皱巴巴，瞪着那双通红阴鸷的双眼，像条准备发疯的狗崽一样恶狠狠的盯着他，说出的话却令人好笑：“我会报警。”

眯眯眼小混混一愣，属实被乐到了，哈哈笑个不停，何止是他，连他身后的那群小混混同样笑的不停。

“不是吧，这么单纯啊？”

“老虎，你别欺负人家了，你看你，把一个小孩逼得都要报警了。”

“就是，他连咱们是谁都不知道，还寻思着报警抓咱们呢。小孩，不知道我们虎子哥吧，警察里有人呢，抓不了的宝贝。”

“他妈的，”眯眯眼笑的不行，伸手拍拍顾凯的脸，那双倔强瞪着他的眼睛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了，他就是喜欢看这种小疯狗一副恨死他又对他没办法的样子，真的太爽了：“哥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混混，懂吗，还用报警来威胁我，谁教的啊，初中毕业了吗？”

顾凯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攥着，他忍了又忍，终是挥出拳头，对着眯眯眼的脸，恶狠狠的打了过去。

他仿佛咬碎了牙，声音嘶哑：“警察里有人？没人敢动你？你以为我她妈不知道你是谁吗？你这么牛逼，有本事把我干死啊。”

“既然警察抓不了你，那老子就他妈的打的你连警察都认不出来！”

顾凯的动作干脆利落，他出其不意的行为也让眯眯眼混混没反应过来，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接着，在面前那群混混涌上来要群殴顾凯时，他抬高的手腕被人抓住，强制往后一扯。

由于力道太大，顾凯脚下一崴，直接砸进了拽他手腕的人怀里。

结实温热的胸膛，沉稳熟悉的心跳，令人心安的气味，顾凯不用抬头，就知道拽他手腕的人是谁。

来救他的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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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