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凶案

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就再也不见的人。

深夜一别后,她也曾经试着探听这人的下落,可惜人小力弱,毫无线索,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他站在薛知府身边,一身朴素至极的青衣,难掩贵气,亮眼至极。

景祺原本漫不经心的姿态一扫而空,变得温雅端正,气度俨然。

几个学子没想到知府大人会亲自迎接,个个激动地脸颊通红,躬身行礼。

景祺有功名在身,只微微欠身即可。

客套了几句,薛知高直奔主题,“诸位是怎么想到此物的?”

看着他手中的冰靴,众人目光立刻落到景祺身上。

薛知高也饶有兴致地望向景祺。

景祺看了黎缜一眼,才开始吹嘘,“实不相瞒,在下去年冰戏上表现拙劣,之后便冥思苦想破解之道,结合翻阅的古籍,终于设计出冰靴来……”

“萧公子果然聪慧。”薛知高赞叹。

“聪慧也要有命施展,上次一别,尚未谢过这位先生的救命之恩。”

薛知高看着景祺向主君行礼,大感惊讶。这两人之前见过面?

黎缜也很意外,没想到资料中姓萧的少年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景祺。

“救命之说不敢当,毕竟当时落水之人并非萧公子。”

“在下和同学之间感情深厚,情同手足,先生所救的,便如在下的性命一般。”景祺表情诚挚,满是感激。

黎缜:……想到探马发现的那堆瓜子皮,心情有点儿微妙。

“之后一直想找到先生,当面致谢,可惜先生仙踪缥缈,缘悭一面。”

黎缜颔首道:“在下李玉汝,如今为府台座下文枢先生。”

文枢先生是府衙的一个常备职务,也就是知府的幕僚。

“玉汝于成,正合先生高华,年轻有为……”

薛知高眨了眨眼睛,自己和主君同龄哎,在自己这个文武双全的一府之主面前,吹捧幕僚年轻有为……

旁边曲正席更是一脸懵逼,半天他才听出来,原来这位就是当时援手的商队首领。呃,自己作为被救的人,也该上前表达一下感谢吧。可两人之间对话紧凑,完全插不进去嘴啊。

黎缜话锋一转,笑问:“萧公子能想出冰靴,足见聪慧,只是我观使用此物,窍诀颇多,想必练习艰难吧?”

“确实揣摩练习良久,才渐得一二窍诀。”景祺瞎扯,这也是她之前对学院的说法。

黎缜凝望着她,“不知萧公子私下练习了多久?”

清亮的眼神看得景祺心神微颤,沉迷美色的的她险些脱口回答。话到嘴边又察觉不对。

冰靴只能在极其光滑的面上行走,普通家庭根本没有这个练习条件,而自己拿出此物,正是河流刚刚结冰的时候。

简单的问话,竟然藏着陷阱!

一念触动,景祺立刻回道:“实地练习并无几日,多为虚拟揣摩。”

黎缜看了他一眼:“萧公子真是聪慧绝顶。”

之后薛知府和黎缜又问了几个人功课上的问题,曲正席终于找到机会表达了对救命恩人的感激。

谈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几个学子打发走。

薛知高笑道:“王爷觉得这两人资质如何?”

黎缜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反问道:“你们怎么看?”

秦博月在旁边道:“萧公子伶俐活泼,夏公子沉稳有度,皆是人才。只是属下观其面相,却都有些不足之症,需要善加调养。”

薛知高一拍手:“老秦你可以去当神棍了,这两人按照情报,入冬之前相继大病了一场,如今才堪堪恢复。”

秦博月摇着他不分春夏秋冬的羽扇,道:“另外,这位萧公子,聪慧是聪慧,未免有些伶俐过头了。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知道了什么。”

“喂喂喂,”薛知高抗议了,“你这是在指责我泄露了机密吗。”找人的事情,全程保密,今次为了不让他们察觉,特意一口气叫了好几个少年上来。

秦博月哼了一声,“那怎么解释这萧公子的态度。”

方才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萧景曦对主君格外热切,甚至超过知府。

“王爷本来就是北疆少年的崇拜之人好吧,热忱很正常。”薛知高分辩。虽然非常热情,但人家态度亲切自然,让人如沐春风,只有喜欢,没有讨厌。

秦博月哑然。

黎缜表情微妙,起身道:“此事你们继续详查。”

两人齐齐躬身。

送走了主君,薛知高回府衙的路上,突然想到,虽说主君算是北疆少年的偶像,但他们压根不知道真实身份啊。

这萧公子对主君的热情,还真是……

***

“没想到知府大人如此谦和亲民。”

“是啊,那位李大人虽然只是幕僚,也博学多才。”

回去的路上,几个得到召见的学子兴奋地说个不停。

幕僚吗?景祺摸着下巴,长年身居高位,她对人与人之间的尊卑关系非常敏锐。之前黎缜几个人演得很好,但还是能感觉到异样。

那位的身份,非同一般啊。

究竟是谁呢?这等风华气度,绝不可能是无名小卒,想了一圈北疆政要,却都对不上号。

要不是时间不对,她甚至要怀疑自己那位名动天下的前夫了。

可自己刚死,某人再嚣张,也得在京城守几个月的孝吧。

***

“这百炼精钢的长刀,就算在通州大营的官家作坊,也要纹银七八两,姚兄这边竟然只要四两八钱,难怪王掌柜大力推荐我来你这边订货。”

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拿起架子上的不同款式长刀,赞叹不已。

短短两个月,原本萧条的山庄大变样,围绕着水力锻造坊,四周平整出了大片的空地,东头还建起了存放材料和货物的库房,最亮眼的还是中间的堂屋,开阔明亮,里头摆放着新近锻造出的各种样品,供前来谈生意的客商观摩议价,格外受好评。

这年头没有广告业务,店铺的生意基本靠熟客引流。

比如眼前这个名叫杨之秀的客商,就是熟客介绍来的。

这几个月来,随着姚铁匠他们使用娴熟,水力锻造坊的产出迅速提高,知名度也随之扩大,找上门来的生意越来越多。

“如果我想要订购长刀八百柄,不知什么时候能交货?”

姚铁匠吃了一惊:“这也太多了。”都足够装备千人的卫队了。

杨之秀目光闪动,“并非我一家所用,是几个相熟的商队想要一起给家中护卫更换装备。”

又道:“你们也知道,近来楼昌国边境不安稳。上个月北凉八万兵马南下,屯驻在楼昌东部岳城,虎视眈眈。”

楼昌是西域小国,正好夹在北凉和大齐之间,这些年因为大胤强盛,年年朝贡,算是大齐的属国之一,京城还有质子在国子监进学。

姚天歌笑道:“开战也不怕,听说朝中已经安排了兵马北上支援楼昌,北凉肯定落不得好。”北凉攻打楼昌,朝廷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不仅从道义上,从战略上考虑,也不能让这等要地落入敌人手中。

楼昌虽然是西域小国,战力也不差,再加上朝廷援兵,守住疆土轻而易举。

杨之秀笑了笑:“希望如此吧。只是这一趟西行凶险颇多,所以希望多些兵器防身。商队七天后出发,不知姚兄这边能提供多少。”

姚铁匠估摸了一下,“八百有些难,但加上库存,三百柄总还是可以的,只是质量可能要逊色些。”

杨之秀眼睛发亮,他刚才说的八百柄只是随口,原本以为能有三四十柄就不差了,竟然能有三百,这水力锻造果然如此神妙?

景祺全程没有开口,等到交定金的时候,突然问道:“边境局面凶险,杨掌柜何必还要走这一趟呢?”

杨之秀笑道:“人无信不立,我这一趟货,已经商定了年底送到,不好拖延。再者,富贵险中求,因为楼昌边境吃紧,几家商号都停了生意,我这一趟来回,赚头足有平常的四五倍,能不动心吗?”

双方很快敲定了契约,景祺和姚铁匠客客气气将大主顾送出门外。

等杨之秀的车队离开,景祺站在门前,沉默不语。

姚天歌犹豫片刻,低声问道:“你觉得这个杨掌柜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为什么这么认为?”

“之前那么多主顾,从没见你这么殷勤的送到门口来。”姚天歌小声道。

景祺按了按额头,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是觉得着这个人挺奇怪的。之前来订货的镖局商行管事,听说水力作坊,个个都想要进去看看。唯独这个杨之秀,竟然从头到尾没有提出过。”

“也许是知道咱们的规矩。”姚天歌揣测道。

“希望是吧。”景祺遥望着远方,太阳渐渐落下,泛起一抹苦笑。

自己辛苦这一场,别官府的人没招来,先把不怀好意的人招来了。自己是该骂锦阳城的官员太废物了吗?

倘若这杨之秀真是自己猜测的那种人,是不是该弄几个保镖啊。

从山庄返回城内的路上,景祺一路都在盘算着,决定了过几日就去镖局聘请两个好手,再买几个仆役,反正现在手头宽裕了。

意外总是来得比预料中更快!

这天结束了山庄的事情,刚回萧家府邸所在的街巷,就看到十几个人从巷子里冲了出来,看到景祺高声惊呼:“萧少爷,你家走水了!”

景祺连忙冲进巷子里,果然火光闪烁,笼罩在自家宅子后头。

她拦住邻居:“吴嬷嬷去了哪里?”

“不知道,就没见有人出来。”

这个答案让她心里一沉。眼看着火势还不算猛,她当机立断提起一个水桶当头对着自己浇下去。又用湿布捂住口鼻,冲了进去。

姚天歌吓了一跳,赶紧也抢过一个木桶,如法炮制,跟在后头冲进了火场。

按往常,这个时间吴嬷嬷应该在厨房里忙活。

景祺冲到厨房门口,用力踹开房门,烟雾中,果然看到一个人影缩在角落。

姚天歌跟着冲进来,正要冲上去救助吴嬷嬷,却被景祺一把扯住。

怎么了?他惊诧地看向景祺,又看向吴嬷嬷,立时吓了一跳。

吴嬷嬷缩在墙角,额头上鲜血横流,赫然已经身亡,血腥味夹在在浓烟滚滚中,刺鼻至极。

吴嬷嬷是被凶徒杀害了?姚天歌思绪凌乱,看到景祺上前,想要将吴嬷嬷背起来。

他赶紧道:“我来吧。”

将吴嬷嬷背起,两人低伏身躯,火速离开了后宅。

门口,左邻右舍已经提着水桶赶来帮忙了,这年头民宅多木质,火势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多时辰的奋战,总算把火势压住。

四周邻居没有受灾,只是萧家的房舍被烧光了大半。

很快,锦阳城的周捕头带着几个衙役赶到了现场,围着府邸转了一圈,又验看了吴嬷嬷伤口,立刻断定,这是盗匪入室劫财。

“听闻萧少爷近来做生意赚了些银钱,只怕就是因此被恶贼盯上了。”周捕头揣测着。

关键是这萧家只有一主一仆,一老一弱,难怪贼人心动。

这等悍匪,一时间周捕头也找不到更多线索,只能慢慢查访了。

将官府的人送走,景祺沿着回廊走在满地断壁残垣中。

姚天歌跟在她后头,低声道:“你节哀顺变,必定能找到凶手,告慰吴嬷嬷在天之灵。”

想了想,又问道道:“你说,会不会是凶手在找水力锻造坊的图纸?”

刚才他们冒火进入找人,经过堂屋,发现里头有被翻找的痕迹,满地狼藉。可惜火势太大,顾不得细看就冲出来了。

“是有这个可能。”景祺目光沉冷。这年头的商旅,尤其是北疆这地界的商旅,多半都掺杂点儿□□帮派的成分。

两人已经走到了萧家的祠堂,这里似乎是起火的中心,被烧得尤其惨烈,原本摆着的桌案牌位都被焚烧一空,满地狼藉。

一个四四方方铁框架中的灰烬里隐约透着一点亮色。景祺俯身将东西捡了起来,是一团被烧融的金器。依稀记得就是当初渣爹留给萧氏的的金锁吧,连带着匣子一起被烧成了这样。

凶手的目标是为了什么?钱,还是传说中的图纸,亦或者……

攥紧了依然温热的金块,景祺咬牙,无论是谁,她迟早会找出这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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