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方才一直忍着,此刻居然被一个小辈如此训斥,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迅速拉了下来。
姜易之见陆晏竟如此放肆,丝毫不把他妻子放在眼里,正要发怒,只见一向乖巧的女儿姜婉站出来看似犹豫道:“阿姐死时还拿着那人的信物。”
陆晏冷冷看了她一眼,姜婉见他嘴角待血,眼神冷的可怕,打了一个寒颤,指了指姜阮的尸体,“那东西就在大姐姐的手里,咱们掰都掰不下来!”
众人闻言,望向被陆晏搂在怀里的姜阮,在见到她的样子后,皆大吃一惊。
只见死了两三日的姜阮,似雪的肌肤白里透红,嘴唇红润,海藻似的头发光泽柔顺,眉间一颗朱砂痣娇艳欲滴,尤其惹人注目。
大家的目光皆被她吸引住,一时竟忘记她是个死人,以为她不过是睡着,就连呼吸也放轻了些,生怕惊扰到她睡觉。
钱氏与姜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丝震惊,尤其是姜婉,从前姜阮在世时,她便一直嫉妒姜阮美貌,如今死了,竟容光更胜从前。
她死死盯着姜阮的尸首,眼里闪过一丝怨毒,钱氏见自己女儿沉不住气,连忙过去悄悄拍了拍她的手。
姜婉连忙回神,掩去不甘,看了一眼此刻心思全都在姜阮身上的陆晏,面上却摆出一副凄然神情来。
“那日,阿姐生辰,席间吃多了酒,便说要去如厕,阿婉怕姐姐吃多了酒危险,便跟在后面,却见阿姐根本没有去如厕,竟是去了旁边的一处小花园,阿婉以为阿姐走错了路,正要提醒,却见一身形高挑的男子出现握住了阿姐的手,两人亲亲我我许久,那人更是将一枚泛着冷光的东西递给阿姐。”
说到这儿,她怯怯看了一眼大家,抹泪道:“阿婉本欲上前提醒阿姐,可阿姐向来在家中说一不二,阿婉生怕恼了阿姐,十分害怕,便先回去了,准备等阿姐回来再劝她,谁知过了许久,也不见阿姐回来,阿姐屋里的人去寻,竟不曾想……”
她说着,掩面而泣,情真意切。
一旁的姜阮从丹淑怀中挣扎出来,朝她扑去,“你撒谎!”
姜婉来不及闪躲,被她挠了一爪子,手上顿时出了一道血痕。
她吓得“啊”一声哭喊起来,扑到钱氏怀中,恶狠狠看着白猫,这次倒哭的情真意切。可那只爱猫是陆晏之物,她不好发作硬生生将“畜生”二字咽了回去,抱着钱氏嘤嘤哭了起来。
姜阮恶狠狠看着她,拼命去回忆那日之事,头痛欲裂。
她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去后花园看风景,尤其是池塘边。她屋里谁不知道,她向来惧水,从不靠近池塘湖边,便是看多了也是眼晕心悸。
对了,她屋里人呢?
采薇呢?
今日院中哭灵的,她无一认识,她们都去哪儿了?
采薇一向与自己形影不离,必然是知道实情。
她此刻口不能言,环望四周,却发现竟只得陆晏一人可依。
她迅速跑到陆晏身边,伸手去抓他的衣裳,急道:“陆晏,这不是真的!”
也不知陆晏是不是真的听到她的话,竟真的抬头看她一眼,随即喃喃道:“你也觉得他们胡说八道是不是?”
姜阮连忙点头,向自己的身体看去。
只见自己右手小小的手掌紧握成拳,她向前两步,谁知不小心跌道,直直扑到那手掌之上。
正在这时,她又闻到那股异香,忍不住低头在自己右手上嗅了嗅,发现自己手上皮肤竟然与平日不同,上面有些不正常的白。
她伸出爪子在自己手上擦了擦,谁知姜阮原本紧握的右手,竟在这时打开了,白皙的手心处赫然躺着一粒打磨的浑圆的青金石,那股异香正是从它身上穿来。
钱氏与姜婉一脸惊诧,她们不知使了多少手段,也未能将她的右手掰开,谁曾想,被那只可恶的白猫一随便揉了揉便开了。
姜婉想要上前,却又怕那猫儿再次扑来,指着姜阮的手道:“那个,那个就是那不知名的男子送给阿姐的信物。”
陆晏见到那粒圆珠微微一愣,从她手心拿来,却又发现她手上有些细微的伤痕,他眉头紧皱,轻轻用手擦了擦,只见姜阮干净白皙的手指上竟然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触目惊心,之所以一开始没看到,是因为上面敷了粉。
陆晏冷冷看着众人,平日多情妩媚的桃花眼里一片厉色,似要吃人一般,道:“是谁伤了她?”
姜易之这时也见到了,一脸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女。
钱氏忙抹泪道:“我们本想证明阿阮清白,看看她手中究竟是何物,谁知怎么掰不开,却一不小心伤了她,是我对不起阿阮……”
一直未出声的李瑶自然是不信,冷笑道:“证明清白,我看倒未必,倒像是拼命往人身上泼涨水。”
钱氏这时望向自己的夫君,楚楚可怜道:“夫君,妾身平日里是怎么待阿阮的,你是看在眼里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纵使她平日里如何骄纵,欺负婉儿,妾身也是站在她这边的,她做了这样的事,妾身也是想着替她遮掩,不曾想落得个苛待正室嫡女的名声,妾身,妾身不如死了算了……”
她说着,竟真的朝旁边的柱子撞去。
姜易之哪里舍得,连忙上前将她抱住,“为夫自是信你,你一向善良,你对阿阮的好,我自是看在眼里,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你待继子女更好的了。”
钱氏眼泪流的更勤了,趴在姜易之怀里“呜呜”哭个不停。
李瑶想起这两年姜阮原本到了说亲的年纪,按道理,她生的好,才不过十几岁,俨然有了倾国倾城之貌,且人也聪慧,再加上当初其母留了许多的嫁妆,提亲的好人家应该趋之若鹜才是。
可后来不知怎得,长安城中便传出姜阮骄纵跋扈,在家中欺负弟妹苛待下人的闲言碎语来,可见这其中必是钱氏搞得古怪。
她行事向来磊落,最是见不得这种后院的腌臜手段,心中对姜阮同情更甚,若是她还活着,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促成自己幼子与其婚事,一来为了儿子,二来,也为了昔日旧友,姜阮的母亲。
只是如今人都去了,自己也不好管他人家务事,只得上前劝自己的儿子赶紧同自己回去。。
可陆晏却直勾勾的看着姜阮手中那粒青金石,一言不发。半晌,他小心翼翼从她手掌之中拿出那颗珠子,抬眸看着众人,声音沙哑道:“你们,是不是想知道,姜阮手中的东西是哪来的?”
姜婉道:“必是那奸夫与我阿姐的定情信物。”
一旁的丹翠也看出了些门道,嗤之以鼻,“无半点证据的事儿,姜二姑娘一口一个奸夫,怎么也是自己的亲姐姐,过了吧?”
姜婉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瞧得李瑶,脸一红,低头不语。
陆晏这时却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里便流下来泪来。
他哽咽道:“我一向以为阮阮在家中过的极好,虽四五岁便没了亲生母亲,可传闻中忠义侯府的新夫人对待自己的一对继子女十分的好,是个良善之人,却不曾想,她在家中竟过的这么难。”
姜易之有些难堪,而做了亏心事的钱氏与姜婉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慌张,尤其是姜婉,爱慕陆晏已久,此刻见陆晏对一死去的人如此情深意重,怨毒更甚。
陆晏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这粒青金石是我陆晏的,她一向讨厌我,我怕她若是知道了知道是我的不肯要,又知道她一向喜欢猫儿,所以特地让小瓜记熟了路戴在脖子一路到了姜府。”
他说到这儿,低头温柔看着她,眼中的泪珠子一颗一颗掉在姜阮光洁的面庞。
“她不知我花了多长时间,将一块巴掌大的顽石头一点一滴的打磨成如今这个样子,她亦不知道,为了让小瓜顺利将东西送到她手里,我逼着小瓜在这段路上走了多少趟,又是如何在她生辰那日,在家中忐忑不安等了小瓜一整晚,只为第一时间知道可可有收到我的心意,她更加不知道的是,我喜欢了她那么多年……”
那么多那么多的喜欢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她就这样孤零零去了,他又怎忍心让她做个孤魂野鬼。
其他在场的人则除了一脸难堪的钱氏与满心妒意的姜婉无不动容,尤其是姜易之,心中一开始恨极了他,此刻见他对自己女儿情深意重,想起从前都不曾好好关心过这个前妻留下来的孩子,一时又羞又亏。
一旁的姜阮此刻却如同石化了一般,呆呆看着陆晏,随即泣不成声。
她从未想过,这时候站住来护住她的会是陆晏。
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与她同窗三年,一句好话也不曾说过的陆晏。
那个不可一世,欺负她,捉弄她比女子还要骄纵的陆晏。
那个总是骑在马上,冲她鄙夷大喊“喂,姜家阿阮,你真是个大笨蛋”的陆晏。
谁也不知她变成一只猫心里有多害怕,发现一向对自己爱护有加的钱氏,竟然是害死她的凶手,心里有多震惊伤心,见到祖母不能相识多么又有悲痛!
原来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钱氏对她的好,姜婉对她的敬爱与情谊,统统都是假的。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作为一只猫活着,默默对着那具尸首的流泪,对着陆晏流泪,如同现在一样。
而此刻,她的死对头就这样抱着她的尸体告诉世人:“若她有奸夫,那我就是她的奸夫,至少,这算是我在这世上与她的联系。”
“母亲,”陆晏抬头看向眼睛红红的李瑶,凄然道:“儿这次是不是来的太晚了,儿子,好像还没有同她亲自说过,儿子一直都喜欢她,做梦都想要娶她为妻,托付中馈,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李瑶见着自己儿子神色不对,生怕他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还未来得及阻止,却发现来不及了。
只见他起身解下身上的衣裳盖在姜阮单薄纤弱的尸体上,然后将她懒腰抱起,低头看着她美好而恬静的面庞,声音沙哑道:“可我,不能辱没了阮阮的名声,我陆晏要八抬大轿,娶她做我此生唯一的妻。”
呜呜呜,陆晏赶紧弄死这两个坏人!
话说,大家今晚奋战双十一吗?我决定码字陪大家一起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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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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