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秀玉醒来时,见床边服侍的丫头正端着铜盆朝外走。
站在秀玉床前的人是半夏,她见秀玉醒了,忙道: “福晋您醒了,盆里的水都凉了,奴婢这让当归去换些热的来。”
半夏是秀玉这四个大丫头里最细心的,因此她衣裳和箱笼的钥匙都是她在管着,平时更衣也多是由她服侍。
秀玉觉得有些头晕,她闭着眼睛,待这一阵晕劲儿过了才,开了口:“什么时辰了。”
“回福晋,卯时了,您昨日刚下过令,免了这些时日的请安,时辰还早,您要不再歇歇。”半夏忙道。
“不了,今日刚好有朝会,爷起得更早,都别闲着了,让厨子预备起来。”
“让雨骤快去小厨房,吩咐灶上揉上些面,揉好了先醒着,再看看昨儿还剩什么食材是没用上的,再回来说与本福晋听。”秀玉揉了揉额角,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保证办的妥妥当当的。” 雨骤也知道昨儿自己说错了话,就怕福晋还生着气。一见福晋把这样的大事交给她去办,立马就应下了。
看福晋再没有别的吩咐,她行了个礼,匆忙的下去了。
“回禀福晋,奴婢去小厨房看了,昨儿备下的羊腿还没动过呢。”雨骤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一回来就来回话了。
“那就吃羊肉胡萝卜馅饼,你去,跟灶上的人说,胡萝卜要和羊肉一样切成糜,方才入味儿。”秀玉想了想,道。
羊肉好呀,这么冷的天儿就适合吃羊肉。秀玉想。
提到羊肉,她的就想到了羊肉炖萝卜。可要把羊肉炖熟怎么也得一个时辰,炖烂可就更久了,肯定是来不及的。
做馅饼就不一样了。肉剁的烂烂的,一会儿功夫就能做好。
饭食秀玉估摸着四爷已经在他自个儿那儿用上了。这饼做出来估计也就能让他在饿了的时候用来垫垫肚子。
毕竟这朝会什么时候会散还真没人知道。到时候又冷又饿,也不知有没有人给送吃的。
难不成跟幼时在上书房似的,都是由各位娘娘偷偷送?秀玉思索着。
可皇子们都大了,皇帝见妃子们送来吃食来还能像从前那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再者说,咱们这位四贝勒有人给送吗?还真不好说。如此一来,这饼还不真能做得少了。
除了自家这位爷,还有一向与他亲厚的十三弟,和总爱与他搭话的十四弟。别的皇子她管不着,这两位却是要管的。
这饼还不能做的大了,大了吃着不方便,瞧着也有失威仪。最好是女子拳头般大小,觉着烫的四口一个,觉着温度刚好合适的两口就能吃完。
就是这个头小了,数量就得上去了。就是不知,其他阿哥们看四贝勒来上朝还带着两个大食盒,会作何感想了。秀玉坏心眼儿的想。
“雨骤,你快再去一趟小厨房,吩咐她们饼做的小些,至多女子拳头般大小,四爷不爱吃肉,他的饼里萝卜多一点儿,十三弟和十四弟都爱吃肉,他们的饼里肉多一些。”
“胡萝卜和羊肉各一半儿的也做上一食盒,爷若是要带走就给苏培盛,若是不带,就送到本福晋这儿来。”秀玉接着道。
雨骤听她家福晋吩咐的急,连礼都顾不上行,忙去了。
秀玉见她这样也没心思再去计较什么规矩不规矩了。
若是四爷出了府这吃食还没做好,那她这一早上不就都白忙活了,她一边心里这么想着,一边着摇头。
“怎么,是瞧不上哪个丫头吗,要不换一个?”秀玉正神游太虚,四爷突然进来了,要不是丫头婆子突然跪了一地她还真回不过神来。
“爷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饭食用过了吗?”秀玉忙起身给四阿哥见了礼 然后问道。
“用过了,走到你院子外头,看丫头进进出出的,就进来看看。” 四阿哥说着又伸手在秀玉手背上碰了一下,发现她手不冷,才又把手收回去了。
他朝外间的罗汉榻上撇了一眼,过会儿子又撇了一眼。
秀玉还在想着这罗汉榻有什可看的,就见他径直走了过去,然后坐下了。
这罗汉榻有什么不对吗?秀玉迟疑着。
紫檀木罗汉榻,剔彩炕桌。她看着正襟危坐的四爷,开始回忆。
她想起来了,原来的四福晋偶尔会在那儿下棋。
有时也会和四爷来上几盘,不过多数时候都是她自个儿跟自个儿下。
四爷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棋性大发,来找她对弈的?
不对,若是真来下棋,怎么会挑在这个时候,下棋下到一半就得走,不觉得败性吗。
那他来干什么?秀玉苦思冥想,终于想起来这个罗汉榻的另一个用途。
原来的四福晋,躲懒的时候就爱歪在这罗汉榻上,歪的饿了,就吩咐小厨房端些她爱吃的甜品来,不拘是什么,垫垫肚子就行。
有一回四福晋正喝着牛乳吃着饽饽,恰好让从宫里回来的四爷给撞见了。
饽饽他没吃,牛乳倒是喝了两碗。想通了的秀玉只觉着哭笑不得,原来他是来吃饭的。
不是已经用过了吗,难不成是还没吃饱,还想再吃点儿别的。秀玉想。
“爷,我刚吩咐了小厨房,今儿做羊肉胡萝卜的馅饼,您是再等等,趁着热就在这用些,还是要带到宫里去,等饿的时候再吃。”她试探的问道。
“爷带宫里去,多带些。”四阿哥想了想,回道。
二人这边说着话,那边秀玉的饭食也上来了。
看两位主子都在罗汉榻上坐着,伺候的丫头赶忙把那个平日里收起来的炕桌翻找出来,摆了上去。
一碗红豆薏米粥,一碗银耳莲子羹,并一碟子五香仔鸽和一碟子暇油黄瓜还有一碟子芝麻卷。
秀玉想着四爷不爱吃甜,就选了银耳莲子羹,把红豆粥给留下了。
她看四爷慢条斯理的喝着粥,时不时夹上一筷子黄瓜。
再看那碟五香仔鸽,他就只动过两筷子。
她大惑不解,夹了一块鸽子肉尝了尝。
挺好吃的呀,她细细品味着。
待到肉吃完了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四爷是讨厌吐骨头。
那昨晚的那碗鸡汤面他是怎么吃的?难不成只吃面。又或是,他不乐意在自己面前吐骨头,觉得不雅?
她想到这儿不由一笑,决定今儿这碟子黄瓜自个儿就不与他争抢了,她吃鸽子肉就行。
四爷带着两大食盒的馅饼进了宫。一个食盒里装着他还有十三弟和十四弟的。另一个食盒装着的是兴许会给其他皇子的。
他倒没把食盒给苏培盛,而是给了一个跟在苏培盛身后的小太监。
秀玉见那个小太监一只手拎着一个大食盒,还没出府门,两边儿的食盒在他手里就成了一高一低。
他埋着头朝前走,只顾看着脚底下的路愣是察觉到。
还是苏培盛看见了,上去给了他屁股一脚。
那小太监吓得一激灵,手里的食盒都晃了一晃。
他屁股上挨了一脚,不敢再只看着路,两只眼睛盯着手里的食盒,一会儿瞅瞅左边的,一会儿瞅瞅右边的。
“福晋您看,他可真有意思,两个手臂一直伸着,跟个螃蟹似的。”
“也不知他那食盒是怎么拿的,怎么就一个高一个低。”
难不成他左手竟比右手还有力气。”雨骤看得直笑,又忘了齐嬷嬷让她少说多做的话了。
晴初见雨骤这样,怕她约说越没边,只得道:“你呀你,怎的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昨儿才自个儿打了嘴,这就又开始满口胡言了。”
“她哪里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是记吃不记打,光记着螃蟹了,哪里还会记得什么打不打的。”半夏也笑着道。
四爷一出府,丫头婆子们也都松了口气,就连一向规矩的晴初和半夏都和雨骤笑闹起来了。
“你们,你们合起伙来了欺负我,福晋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呀。”雨骤用手指着那两人,高声道。
“做做做,就罚她们今儿一人只能吃一个馅饼如何,多出来的那些都是你的,随你处置。”秀玉想了想,说道。
“就只许吃一个?要不一人吃两……还是三个吧。” 雨骤看福晋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大着胆子开始讨价还价。
“美的你,福晋给你们这些丫头一人吃上一个都已是天大的恩赐了,还两个三个。”齐嬷嬷姗姗来迟,也不问缘由,一开口就是训斥。
丫头们让她吓得不敢再放肆,就连聚在一起婆子们也连忙散了。
“还不快去催催,馅饼凉了可就不好吃了。”看场面一时僵住了,头一个开口的还是晴初。
“这就去,当归姐姐与我一道去吧,馅饼做的多,我一个人拿不了。”看福晋没发话,齐嬷嬷也偃旗息鼓了,就想着拉平日里与她关系最好的当归一块儿去小厨房。
“去吧,小心些,别烫着。”齐嬷嬷这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在府门口,不是在福晋的主院里。
怕让人看了笑话,这才给了丫头们一个台阶儿。
秀玉扶着齐嬷嬷的手往回走。
一路上丫头婆子们先是行礼请安,而后垂首而立,待她走过了才又动起来。
也有面生的小丫头一路上在她眼前晃了好几回,她也懒得管。
这会儿回去吃馅饼才是正经事,谁管那在她面前晃悠的丫头是谁的人,馅饼凉了可就不好吃了。秀玉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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