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留膳

第二章 留膳

杨嬷嬷深吸了口气,屈膝应了声“是”,顺手收拾了红木方桌上空了的瓷碗。

与来时一般,端着绘虫草的红漆木托盘,退出了堂屋。

胤禛挺直的脊背斜靠着椅圈,手撑在下颌线上,眼眸微垂着,思忖着今早毓庆宫中事儿。

偌大的堂屋,支桌子的支桌子,摆饭的摆饭,却个个屏气凝神,不见一点儿声响。

许是雨天助眠,他听着潺潺水声,渐觉倦意深深,半垂的眉眼缓缓阖上了。

撑着下颌线的手,挪去了眉心处,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捏着。

整个人懒洋洋的,像一只打盹的兽。

寒风拂过,雨帘倾斜,时间似过去了很久。

他忽觉耳畔一热。苏培盛半弯着腰,声音轻轻的,低声唤道:“爷。”

话落,停了须臾,见阿哥爷眼睫轻动了下,方开口继续道:“四爷。”

“乌喇那拉家三小姐候在廊檐下,等着见您。”

胤禛长眉微拧了下,缓缓睁开眼,浅棕色的眸子闪过丝茫然,转瞬便清明了,应声向门扉处看去。

院中,雨水倾盆而下。杏花满树的枝丫,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流云卷卷,风雨如晦。

堂屋半中腰,铜制烛台上燃着支小臂粗的羊脂蜡。

烛火如豆,又缠着薄薄水雾。

屋里、屋外,皆昏沉沉的。可他,却叫姑娘白生生的皮肤晃了眼睛。

胤禛缓缓垂下了小臂,哑然失笑。面上却淡淡的,道:“进来。”

………

这两个字,便似鼓点子般,落在小姑娘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上。

“自由”、“民主”、“人人平等”这些词儿,全不管用了。就好像大考前夕,不论怎么和自己说着平常心,进了考场,还是紧张的不行。

已是三月了,杏花挂满了枝头。她穿得不薄,在东厢坐了半日,尚不觉得冷,到了这才一会儿,便无端觉出寒意来。

说不上来,男人的眸光和声音,哪个更冷一些。心突突跳着,眉眼垂得更低了,尽力收敛着情绪。

东厢房时,杨嬷嬷匆匆与她说了规矩,与原主在都骑尉第,侍奉嫡额娘并没多少不同。

明媛……不,茗鸳抬脚跨过了门槛,款步行至了屋中央,白nen的指尖轻撩开鸦青色袍角,盈盈跪下。

她声音既哑且轻,一字一句道:“四爷万福金安。”

跪地的动作,熟练得叫人心疼。

倒没这个必要。

胤禛好整以暇,觑着屋中央跪地行礼的人儿。

小姑娘穿一身素衣,肤白胜雪,这会儿凝神屏息着,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脸颊处微微泛着红。

如画的眉眼低低垂着,未施粉黛、未着珠钗,整个人干干净净,似水一般。

只尝过的人才知,这哪里是水,分明是酒,颇有些醉人。

他想着这些,眸光便有些晦暗不明了,又看了眼温顺似猫儿般的人,薄唇轻抿了抿,撇开了视线,径直站起了身。

脚步沉沉的,目不斜视越过了人去,挪去了堂屋右侧摆好的膳桌。

而她,尚还跪着。

小姑娘目之所及,便只有一小片红杉木地板。

这会儿听着衣料的摩擦声,与男子踩过地板的“吱呀”声响,脑袋空荡荡的,身前交叠的小手轻握了握。

心跳如擂鼓。

隔了好一会儿,男子低低的声音响起,他挺直的身躯一动未动,用饱满的后脑勺同她道:“起来用膳。”

茗鸳心底的小鼓,彻底擂破了,便不想别的了。

膝盖早与地板一个温度了,她撩开袍角,颤巍巍站直了身体,莲步轻移挪去了胤禛身侧,冲着侍立在旁、五官和气的少年轻点了点头。

苏培盛了然,搁下了巾帕后退了半步,让开了位置。

四爷用膳,并没有要人侍奉的喜欢,可姑娘要伺候,他如何能拦着不让呢。

苏培盛眉眼弯了弯,想。

微风习习,烛火摇曳。

茗鸳轻咬着薄唇,身型略略前倾,抄起了胤禛手侧乌木筷子,就近夹了筷笋丝,搁在了男子面前白底青花瓷碟中。

胤禛唇角微动了动,倒没觉得有多意外,就着碟中雪白的肚丝一起用了,咀嚼得没一点声响。隔了好一会儿才似话家常般问:“多大了?”

茗鸳凝神侍奉着,并没想到,这人突然出声了。探向圆桌正中什锦锅子的木筷停顿了须臾,汩汩热气熏得手腕微红。

却没敢缩回去小手,稳稳的从滚烫锅子中夹了块雪白豆腐,搁在碟中,后退了半步屈膝行了一礼,方朱唇启缓缓答道:“民女十七了。”

“参加过选秀?”胤禛漫不经心问。

外八旗女子,不论嫡庶。只要不是身有残疾或者面目丑陋,过了十三岁便要去本旗本统领处登 记入档,参加八旗选秀(1)。

她十七岁了,若不是参选过了,被撂了牌子。便是还没轮上,尚在家待选。

若是后者,他容她入府,便得背个“与待选秀女私自婚配”大罪,四贝勒府与都骑尉第皆逃不过重罚。

他信福晋没这个胆子,送这么个人过来。

若是前者,他倒好奇,她是因着什么,被撂了牌子。

胤禛思及这些,不禁勾出了兴致,长眉微动了动,搁下了手中木筷,扭头去看身后人儿。

他兴趣盎然,凝神细看,似要寻出来小姑娘哪里不好。

可真转过了脸去,又觉得别扭,索性抬手去捉姑娘莹白的手腕,将人儿扯到眼前。

他指尖尚有些寒凉,骨节分明的手掌触上女子绵软的皮肤,姑娘的手腕似开水烫到了了般,往后缩了缩。

这动作一出,两个人皆怔了怔。

胤禛长眉轻蹙了下,悬在了半空的手臂停滞了一瞬,方缓缓垂下,搭在了红木方桌上。

须臾,靠右挪了挪,并没有好些。

修长的手臂这会儿仿若不是自己的一般,怎么放怎么不舒服。

男子失声轻笑,略略偏过了脸,抬眸深看了眼人,温言道:“不必侍奉了。”

“一起用。”他声音淡淡的,似全不在意一般。

茗鸳尚忐忑着,思忖说些话儿,补救一二。

这会儿觑着男子眉舒目展,高挺的鼻梁似刀削一般,面容开阔俊朗,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天然一股子儒雅,不像是会计较这些的,便压下了补救的念头。

她轻咬着唇,顺着胤禛的吩咐,坐在了他对首位置,静默了会儿,方如实答道:“康熙四十一年,参加过外八旗选秀。”

康熙四十一年?胤禛摩挲着拇指指腹,隐隐有了些想法。

府上武氏与耿氏,便是那一年经内务府选秀,汗阿玛赏赐入府的。

内务府选秀与外八旗选秀不同,一年便有一回,选出的女子,除少数充入汗阿玛后宫与赐予亲王大臣。

大多进宫做了内廷使役。

胤禛抬眸看眼前这个,眉目如黛,肤白胜雪。

越看便越挪不开眼睛,并寻不出哪里不好来。

外八旗选秀,留了牌子便可做一宫主位,最差也有贵人的位份。

或由汗阿玛赐婚,入皇子阿哥府中为福晋、侧福晋。

八旗女子若想留下,便得拼家世、外貌、人品、手段……但若不想留下,胤禛唇角微动了动。

他还未见过,不想留下的。

这般细想想,他看着她,眸光里满是探究。

隔着什锦锅子汩汩的热气,姑娘低垂着小脸,轻咬着薄唇,老老实实的,似砧板上的鱼儿。

仿若他发个令,她便会自个儿跳锅里去。

胤禛勾唇一笑,凝神看了会儿人,美是美的,可这性情木了一些。

他肚腹空空,忽没了探究的兴致。

修长手指再度抄起了乌木筷子,夹了筷巴掌大玉米饼,浸在了什锦锅子浓稠的汤汁中。

须臾取出,趁热着三五口便用完了。

茗鸳看着,眼热不已。

她很想如他一般,热乎乎的来一个,眸光扫了眼桌面,最终落在了离她最近,一小碟凉拌上。

姑娘缓缓伸出小手,夹了筷子黄瓜丝,就着米饭细细咀嚼着。

整个人安安静静的。没过一会儿,余光瞥见对面男人,“ 啪”一声撂了筷子。

他抬手接过苏培盛递来的清茶,浅浅啜饮着。

小姑娘踟蹰了一瞬,便也轻轻搁置了乌木筷子。

原主在家时,侍奉着嫡额娘,便是如此。一顿饭下来,连个半饱也未必能混上。

胤禛透着热茶升起的薄雾,觑了眼人。

他这儿并没有他不用了,便不许别人用的习惯,却也懒得管她吃没吃饱,饿没饿着。

一盏热茶下肚,身上热腾腾的,倦意似潮水般涌来。

胤禛抬手摁了摁眉心,起身往门扉处走了两步,似才想起来一般,他挺拔的身躯停在了半道,冲着身后的尾巴道:“不必跟着了。”

他话落下,便见姑娘暗松了口气。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睡眠太少,眼花了。

思及他握她手腕时,她下意识的退缩,说心底半点不悦也没有,那是骗人了。

胤禛拧眉看了人好一会儿,鬼使神差的伸手摩挲着她雪白的侧颈上时隐时现的红痕。

须臾,后退了两步,垂下手臂。挺直的身躯倚在门框上,故作风流,笑着反问,“怎么?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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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逍遥宗宗主楚枝枝玉质天成,极水嫩的人儿,却在一夜之间被传做了日食百人的大魔头。

而逍遥宗亦成了江湖名门口诛笔伐的魔教。

面对着纷至沓来讨伐魔教的正道中人,楚枝枝眸光投向了其中武力最强、面相最好的顾端大师。

于是,青面獠牙的大魔头在一个雨夜跌进了正道之光顾端怀中。

她决定先攻略他,再杀光正道!

男主视角:

剑客顾端修为已至无情界,却生了颗菩萨心。

经正道游说,与名门正派一同南下讨伐魔教,待诛杀魔头便退隐江湖。

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然,大雨滂沱夜,一雪肤杏眼小娘子猝不及防跌在了他怀中。

小姑娘冷艳娇柔,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他总不能放心撇下来人。

一路同行,直至逍遥山下,娇滴滴的小娘子忽不辞而别。

几日后再见,她迎着北风飒飒而立,自称逍遥宗宗主。

顾端大惊:“娘子有孕,莫要吹风。快下来!”

正道中人:“急!正道之光与魔教魔头联姻生崽了,怎么办?!”

(2022年1月16号,文案已截屏)

(1)来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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