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晌过半,一日的功课已然结束。
沐扶云在竹林边打坐调息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感觉全身上下再没有不适感,方起身离开青庐,朝着溪照阁的方向行去。
今日是用到楚烨的日子,她不想在无谓的事上损失太多灵力,所以方才展瑶骤然发难的时候,她克制着自己没有用灵力,仅以招式与之相对。
和展瑶之间差了整整三阶,若全力以赴,也许能多撑一段时间,不至于输得如此干脆,但这样一来,剑式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以至于她看起来被全程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哪怕那打出去的四招,她都用了最佳的应对方式。
沐扶云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有些可惜,浪费了比剑的机会。
对于眼下这个阶段而言,展瑶是最好的比剑对手。
溪照阁位于归藏殿之西,沐扶云沿着上次的路线行进,经过归藏殿旁的一条小道时,眼角余光略过北面森森的树影时,见到一抹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的嘴角悄然扬了一下。
宋星河果然被她的那句话引来了。
他的修为虽比楚烨略逊一筹,却也已是金丹前期,要在炼气前期的她面前隐匿行迹,简直易如反掌,这般轻易让她发现,实在有些刻意。
她偏不如他的意,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脚步不停地继续前行。
溪照阁正门的结界没有开启,沐扶云径直进入,没有受到半点阻碍。
这一次,楚烨没有在屋里等她,而是一个人盘坐在院中的草榻上,手里捧着一卷看起来十分古旧的书,也不知里头写了什么深奥的道法,看得他眉宇间浮着一抹躁意。
明明知道沐扶云已经进来,却仍然像什么也没发现一般,连眼皮也没掀一下,直到沐扶云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手里的书卷抽出来,丢到一旁,才引得他皱着眉抬起头。
“你父母没教过你‘懂礼貌’这三个字怎么写吗?”
沐扶云的目光从书页中“归元生魂”几个泛黄云开的字上扫过:“没教过。”
楚烨冷笑:“没教过,为什么月儿就那么谦逊有礼?”
他心目中的沐扶月,小小年纪就孤身一人来到天衍宗,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少累,都保持着让人心疼的天真与韧性,对所有人都微笑以待。
沐扶云平静道:“当然是因为爹娘只教她。”
她说的是实话,沐扶月是姐姐,是爹娘亲自教养长大的,而她这个妹妹,从出生起,就一直是姐姐“照看”的。
爹娘替姐姐料理好一切,对姐姐十分“放心”,自然而然忽略了妹妹。
妹妹不甘心被忽视,总是做一些惹人生气的事,以引起爹娘的注意,可每每换来的,总是姐姐愧疚的哭泣,和爹娘不耐烦的责骂。
懂礼貌这种事,爹娘当然没真正教过她——除非不分青红皂白地责罚也算“教”。
楚烨皱眉顿了顿,随即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沐扶云耸耸肩:“随你。”
不知怎的,楚烨觉得自己平日里常被同门夸赞“和善”的脾气,在她面前总是很难克制。
“坐下,不要浪费时间。”
他冷冷命令,挥挥手,升起四周结界,从袖中取出那只用来收集鲜血的白玉瓷瓶,“咚”的一声搁在榻边的案几上。
沐扶云二话不说,解下外袍,穿着素白的里衣,挺直脊背在榻上盘腿坐下。
楚烨望着眼前的单薄背影,莫名有点恼怒。
在天衍宗已满半月,她看上去却似比来的时候更清瘦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天衍宗亏待了她。
这副样子,也不知做给谁看的。
他负着气,运转灵力,却因为上次的事,不敢贸然输出太过强大的灵力,只能将灵力化作丝丝缕缕的状态,缓慢地自手掌间穿透那层衣物,逼入她背后的经脉中。
这一次,他能感觉到,经脉之间的滞涩感,似乎比先前微微减轻了些,如同才自经过烈火烧灼过的银针一般的灵力,被缓慢地推入更深的地方。
“要是受不了,没必要一直忍着。”楚烨冷眼看着她挺得笔直的后背,“这样不会让人高看你一眼,只是徒增笑话。”
沐扶云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专注于接纳那股让她疼痛、灼烧的灵力,最大限度地调整气息,任由发烫的脸颊边不断落下大颗的汗珠。
楚烨感到自己一剑划进了水中,看不到一点皮开肉绽,反而被水牵绊了剑意。
他抿紧唇,咬着牙关不再说话。
半个多时辰后,沐扶云感到丹田之中出现一股新融成的灵力,在气息的运转下蠢蠢欲动。
“够了。”
她睁开双眼,眼角因为浑身的热度而微微泛红,整个人看起来更是被抽去了大半力气,上半身朝前倾斜,双手撑在榻上,深深地喘息。
楚烨的眼神从她身上飞快略过,随即看向庭中屹立的松柏,背对着她整理衣摆,沉声道:“血。”
沐扶云刺破指尖,让新鲜的,温热的血液流淌入白玉瓷瓶中。
“学剑,不能只学招式,不用灵力,这样一辈子也学不会。”不知怎的,他没头没尾冒出了这么一句。
沐扶云挑眉,没接话。
“好了,大师兄不妨验一验,以免过后再生纷争。”
瓷瓶被递至面前,楚烨伸手去接,指尖刚刚触碰到瓷瓶时,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震动,紧接着,那里的结界就被一道带着白虹的凌厉剑意自外劈开。
“你们在做什么!”宋星河生生闯过正门外的结界,一身肃杀地看着院中的二人,愤怒地质问,“这样对得起师姐吗!”
沐扶云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只穿了里衣,虽然从头到脚裹严实了,可绯红的肌肤和湿润的汗珠,以及有些虚浮的脚步,的确很容易让人误解。
不过,她没有义务解释,只是松开手,后退一步,将空间留给这对原本就有些互相看不顺眼的师兄弟。
“你在胡说什么。”
楚烨皱眉看着骤然闯入,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宋星河,回以云淡风轻的态度。
他是宗门大师兄,平日行事稳重,一向觉得宋星河虽然资质出众,小小年纪就已结丹,可心性却很不成熟,总是跟在沐扶月的身后,在她亲近他这个大师兄的时候,十分幼稚地从中作梗。
他打心底里看不上宋星河这样的小心思,越是看不上,就越是要拿出大师兄的胸怀和气度来。
“我胡说?”宋星河气笑了,白虹剑的剑锋朝旁边一划,指向沐扶云,在空气中带出一阵不小的波动,“那师兄倒是说说,为何她会在此!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在院子里这么久,都做了些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他说着,白净的脸颊微微涨红,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有别的缘故。
沐扶云冲他无辜地笑笑,转身拾起自己的道袍穿上,耐心地整理着。
宋星河更生气了,握在手里的剑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劈去,顿时将三丈外一块二人合抱的巨石生生劈成两半。
楚烨沉下脸,警告道:“师弟,你贸然闯入我的院中,我尚未追究,如今又这般放肆,实在有违宗门尊师重道、长幼有序的规矩,若再不收敛,我自当送你去戒律堂领罚。”
“少拿师兄的架子来压我!”宋星河握着剑柄的指节微微发白,“我只问你,师姐才走了几个月,你就迫不及待和、和这种人——”
他的剑锋再次指向沐扶云,一层层灵力从周遭散逸出来,有种锋锐逼人的气势。
“——苟且!你对师姐的感情,就这么廉价吗!”
沐扶云觉得他的质问尖锐极了,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暗暗鼓掌。
看啊,他们不是不懂,只是懂得在该懂的时候才懂——很快,他也要装不懂了。
楚烨眼底闪过暗芒,也有些忍无可忍:“我说了,别胡说。我和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在帮她疏通体内经脉而已。”
宋星河一愣,无法相信他的话:“师兄,我没那么好骗!为何要帮她?这么多年来,她对师姐从没有过好脸色,凭什么在师姐死后,就能得到师兄这样的优待?”
“楚大师兄,你打算一直瞒着他吗?”一直没说话的沐扶云忽然开口,成功引起宋星河的再次警惕。
“你们瞒着我做了什么!”
楚烨转头看她一眼,轻嗤一声:“看来,他身上也有你要利用的目标。也罢,告诉他也无妨,两个人一起,兴许能让你献出更多血。”
宋星河听着他们两的话,越发警惕,半点不肯放下手中的剑。
楚烨不介意他的剑锋,冲他走近一步,扬了扬手里的白玉瓷瓶,道:“你问我为何帮她,当然是因为我想要她的血,想知道更多,就跟我去后堂看看,我不信你会不心动。”
他说完,挥手撤掉结界,率先御剑而去。
宋星河犹豫一瞬,就要跟上,却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充满警告意味地看向沐扶云。
沐扶云已收拾好衣袍,对上他的视线,自然道:“我在山溟居等你。”
那轻松的表情,仿佛笃定他很快就会像楚烨一样,乖乖听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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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一朝复生,小神女花兮发现自己从前的玩伴,都已混成各方大佬,而她竟然是这些人早死的白月光。
——她的同窗师弟,如今是一言九鼎的天族大将军。
铁血傲骨却红了眼眶:“小师姐,你为什么才回来啊?”
——她养的小白猫,如今是镇守南天门的双翼白虎。
上古神兽,一生只认一个主人,撒娇打滚,无所不用。
——她救的小黑蛇,如今是杀人如麻吊炸天的妖皇。
声音轻佻散漫:“救命之恩怎么报,以身相许行不行?”
几人争着抢着对她好,异口同声道:当年如果不是我的错,你就不会死。
而她那个修无情道的冰冷师兄,却从高岭之花,堕落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在历劫飞升当日屠遍三界,血染红衣,为她报仇。
自此,她的名字,成了仙魔两界不可言说的禁忌。
*
萧九辰从出生起就被妖族囚禁,折磨了整整三百年。
直到一个金枝玉叶的小神女闯了进来,撞进他黑暗冰冷的世界中,送他一朵永生不败的桃花。
从此他暗无天日的生命里,有了一束光。
结果天不遂人愿,他拼尽全力,还是亲眼见着那道光,死在自己面前。
……
从此一朝堕魔,血洗三界,疯魔成性,死生不顾。
但他从没想到自己能再见到那个,他以为永不回来的人。
*
而她一朝重生,身边簇拥着太多太多的人,他们都争着抢着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萧九辰等了又等,等到忍无可忍,眼底泛红,嗓音沙哑地把她抵在墙角:“我还要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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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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