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伙夫

“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去京城,你我的婚期又要误了……我也无法告诉你我去京城的理由,因为说了你也不会信……嗬,其实连我自己都不信……”

“这个金蝉是出现在那个纨绔手里的,他说他叫魏宣。如果他真的姓魏,又来自京城,那他很有可能知道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的下落……这个人可能还活着,也可能已经死了……如果他活着,可能就在京城,我想找到他……”

许蘅衣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毫无根据,但眼下只能厚着脸皮说完:“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裴云桓,你能不能带我去京城?”

裴云桓没有半分迟疑,“好。”

许蘅衣没想到裴云桓会答应得如此迅速,“当真?”

“阿蘅,只要是你想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会建一架天梯,爬上去摘下来给你。”

许蘅衣怔了一怔,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吹牛。”

见许蘅衣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亮色,裴云桓也跟着笑了,问道:“你想怎么去京城,坐船还是马车?”

许蘅衣一想到不久前才在船上吐得天昏地暗,脱口而出:“马车!”

“你想什么时候去?”

许蘅衣极快地算了算日子,“如果今天就动身,能在六月初一前到京城吗?”

“若是不出意外,可以。”

“意外是指……”

“比如,”裴云桓顿了顿,勾起唇角笑着说,“半路上你突然转变心意,决定回淮陵与我成婚,又或者,家中长辈担心你我安危,派人追来将你我拦下。”

许蘅衣被裴云桓的说辞逗乐了,“你这编排得不合理,应该是家中长辈发现你我二人双双不见,误以为咱们同时与他人私奔,痛心疾首之下,让官府广发海捕文书,分头抓了咱们,再押回去拜堂成亲。”

裴云桓听完,却一脸认真地回答:“阿蘅,除了你,我不会与旁人私奔的。”

许蘅衣朝裴云桓翻了个白眼:“你这意思是我就会与旁人私奔?”

裴云桓笑着没接话,低头看了一眼许蘅衣攥着金蝉、满是墨渍的手,“你先收拾收拾,我们晌午前动身。”

“好!”许蘅衣想把裴云桓送出门,却没料到他忽然转身,“阿蘅,不与我置气了吧?”

许蘅衣被裴云桓问得一时语塞,低着头支支吾吾道:“我我我还气着呢!至至至于……以后气不气,且……且看你路上的表现!”

裴云桓暗暗松了口气,朝许蘅衣弯唇,“那我一定好好表现。”

裴云桓走出屋子后,许蘅衣看着手上的斑斑墨渍,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愁眉苦脸起来:“什么都没有,这让我收拾什么呀?总不能把这儿的枕头被褥一块带着上路吧?”

好在许蘅衣发愁了没多久,屋门就被敲响,她以为是裴云桓又来跟她嘱咐什么,没想到一开屋门,见到的却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许蘅衣根据身形判断,应该是昨晚他们进院时,在木架廊下看见的那个提着灯笼的人影。

“阁下是?”

“贺承。”来人左手提着一只盛满水的木桶,右手拎着一个不小的包裹,“清水和衣物。”闷声闷气地说完,也不等许蘅衣回应,就把包裹塞进她怀里,又把桶搁在她脚边的地上。

“……这……有劳……”许蘅衣道谢的话刚出口,人家就已经转身走了。

许蘅衣还在思忖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此人时,又一个声音冒了出来,“热腾腾的粥来了!还有新鲜的鲫鱼汤和小馄饨!”

许蘅衣瞪大了眼睛,瞅着面前手捧食盘的又一个陌生男子:“阁下又是哪位?”

“冯继,”来人乐呵呵地笑着,“昨晚给姑娘和郎君撑船来着。”

许蘅衣迟钝地点点头,“是你啊……对不住啊,江上黑……我没仔细瞧你的模样……”事实上,昨晚她一直都在和裴云桓赌气,别说撑船人的模样了,连是男是女她都没留意。

许蘅衣一边把端着食盘的冯继让进屋里,一边指了指怀里的包裹,“你和方才那位,都是在裴云桓手下做事的?”

“是的。”冯继先将桌案上残留的墨渍擦拭干净,接着又手脚麻利地把食盘上的碗碟筷勺摆好,“姑娘慢用。”

“欸,你等等,”许蘅衣用眼神瞟了瞟外头,小声问道,“裴云桓呢?”

“郎君去县衙了。”

“这么早就去县衙?他还真是个大忙人。”许蘅衣看了看屋外越升越高的太阳,“他有没有说何时回来?”

“郎君并未说,”冯继将食盘收在身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举止很是恭谨,“姑娘若是有事,吩咐我们去办就好。”

许蘅衣摇头:“无事无事,我等他回来就好了。”

“若是姑娘想沐浴更衣,厨房在烧热水,半个时辰后就可以……”

“不必不必,”许蘅衣苦笑,“一切从简,从简。”

“那姑娘先吃点吧。这鲫鱼可是我天没亮就从江里捞上来,贺承亲自下厨做的,鲜极了!郎君都还没来得及尝,就给姑娘先端来了。”

许蘅衣看了眼那碗普普通通的鲫鱼汤,挑了挑眉毛,“你们自己做的?两个大男人还会烧饭?”

“姑娘小瞧我们了,郎君在虞川时的饭食都是我俩做的。我烧火,他做饭。不是我自夸,放眼整个淮陵,都找不到像贺承这样的好厨子。”冯继稍稍靠近许蘅衣一些,低声说,“姑娘别看贺承整日一副冰块脸,心肠热着呢。他说姑娘昨晚在江上定受了不少寒气,喝碗鲫鱼汤正好去去寒……”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声呵斥:“冯继!”

冯继赶忙止住话头:“姑娘自便,有事直接唤我俩。”说完,就利落地转身出去,把屋门恭恭谨谨地带上后,才压低声音应道:“来了来了!”

许蘅衣先是用木桶里的清水净了净手,把那两半金蝉妥善收起来后,才在桌边坐下。她看着桌上的小米粥、鲫鱼汤和小馄饨,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拿起了勺,舀了半勺鱼汤往嘴里送。

“唔,这味道……的确不错啊。没想到裴云桓还挺会挑厨子的。看来成婚以后,倒是不用怕和他吃不到一块了。”

等吃饱喝足后,许蘅衣才想起贺承塞给自己的包裹,有些好奇里头装着的都是什么衣物,拆开后挑挑拣拣地看了一番,却越看越觉得眼熟。

许蘅衣拿起里头一件月白色的,皱眉道:“这件不是我新做的衣裳吗?才穿过一回,怎么会在这儿?”又拿起一件藕荷色的,“这和我常穿的那件也好像……不对,就是那件,袖口磨损的地方还有晓春绣的荷叶边呢!”

许蘅衣一头栽倒在衣服堆里,闷声咆哮:“裴云桓!你这个偷衣贼!”

裴云桓回来的时候,发现换了一身新衣裳的许蘅衣在不大的院子里东瞅西看,似乎对一切都感到很新鲜。她一会儿用手指戳戳木架廊下的葡萄藤蔓,一会儿又用脚尖踢踢厨房前盛满水的大水缸,最后还趴到水缸边上,呆呆地望着里头看了好半天。

裴云桓轻声走上前,唤她:“阿蘅。”

没想到,许蘅衣闻声转过脸看向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又臭了。裴云桓脚步一顿,不禁反思了一下自己今早的言行,似乎好像也许应该大概没有什么问题吧……

“裴云桓,”许蘅衣冷着脸,指了指自己,“这衣裳,你是从哪里偷来的?”

“这衣裳是阿蘅你自己的,不是吗?”裴云桓装作很意外,“是你的家人告知我你被带走时,一并给我的。说你素来爱干净,脱离险境后定是要换衣裳的。”

许蘅衣一听,强行提起的逼人气势瞬时偃旗息鼓,“是……是这样啊……”

裴云桓看着许蘅衣瞬间露出的窘态和慌乱,继续上前几步,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是哪样?”

许蘅衣冲裴云桓傻笑两声:“没……没以为……”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贺承和冯继听见裴云桓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快地冲了出来,等跑到裴云桓面前,才发现一个手里拿着大葱,一个胳膊下夹着擀面杖。

许蘅衣哈哈大笑:“瞧你手下的这俩伙夫。”

裴云桓等许蘅衣笑够了,才开口:“阿蘅,外面日头厉害,你先回屋坐会儿,我吩咐他们几句。”

“好。”许蘅衣走之前,指了指冯继脸上的面粉印,又瞟了瞟贺承微微抽动的眼角,才捂着嘴偷笑着跑了。

裴云桓看着许蘅衣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处,才看向贺承和冯继:“都准备好了?”

“是。”

“记住,我如今是淮陵的裴云桓,”裴云桓沉声道,“尤其在她面前,这一点极其重要。”

“是!”

裴云桓扫了一眼浑身紧绷的贺承和冯继,而后看向许蘅衣的屋子,嘴角稍稍弯起,语气也轻松了许多:“你们去烧饭吧,吃完就出发。她虽然什么都爱吃,但嗜甜,糖醋鱼里记得多放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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