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上午。
“醒了吗?程公子。”唐颂雅躺在晒太阳驴车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醒了,就吱个声啊。半个时辰后,可就到衙门口了,如果再不开口,往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程公子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恶狠狠地盯着唐颂雅,仿佛要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不如杀了我。”
“说实话,你这事儿闹到如今这步田地,我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唐颂雅对程公子的狠话仿若未闻,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得跟你解释清楚,我可不是芳熙悦在外面找的什么姘头,这点你大可放心。”
程公子冷哼一声,没有搭话,只是将头扭向一边。
“你杀人这事儿,动机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如果说第一个受害人是你早有预谋的谋杀,那这第二个受害人又是为何呢?”唐颂雅自言自语,见对方没有回应,他也不恼,一边说着,一边在路边随手折下一颗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将其放到了程公子的嘴里。
“依我看,是因为要除掉芳熙悦吧。她不小心撞见了你们动手的过程,另一个人便提出了斩草除根的计划,以免后患无穷,对吧?”唐颂雅看着天,有些惆怅。
“不过你拒绝了这个提议,甚至不惜大费周章地设局来保全她。这原因嘛,其实也简单得很,你喜欢芳熙悦,甚至可以说是深深地爱上了她。”
“虽说你平日里对芳熙悦有过强迫和恐吓之举,但奇怪的是,她的身上却看不到任何遭受虐待的伤痕。她出逃了这么久,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就连平日里用的胭脂水粉,也没见少了多少。这足以说明,你根本舍不得她受一点苦。”
“你心里清楚,那人肯定会坚持要杀死芳熙悦,所以你先下手为强,把他给解决了。”唐颂雅举起了一个大拇指,不过又把大拇指朝下了。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杀了这两个人,你就不怕被摄政王的旧部追杀吗?”
唐颂雅摇头晃脑的说,好奇的用余光看着程公子。
“知道了又能怎样?你难道还打算把我剁碎了去讨好摄政王的人?”程公子冷冷地笑道,眼神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哪能呢!”唐颂雅连忙摆手,“我就是好奇,你们俩到底是谁先告白的?”
程公子闻言,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脸上露出一丝嫌恶的神情,撇过头去,语气不善地说道:“你怎么跟个八婆似的,净问些无聊的问题。”然而,尽管他努力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有着微微泛红的耳尖。
“无聊吗?我可不觉得。”唐颂雅挑了挑眉,“哪怕你是个瘸腿的世家庶子,想要娶一个妓女,在这世俗的眼光里,也是难如登天的事儿。私奔或许是个办法,但就芳熙悦那胆小怯懦的性子,怕是打死她也提不出来这样的主意。”
程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原本稍有缓和的神情再度被浓浓的杀意所笼罩,他狠狠地瞪着唐颂雅。
“哟,我骂你瘸子的时候你都没生气,怎么我一说芳熙悦是个傻女人,你就急眼了?”唐颂雅夸张地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坏笑,“既然如此,那我就说点让你开心的事儿。你知道为什么芳熙悦没跟过来吗?”
“因为她恨我,恨我把她带了出了出来……她原本就是红怡院里鼎好的舞妓,即使不出来也算得上无忧无虑……”程公子冷哼一声,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失落。
“恨?不,她不恨你,恰恰相反,她是太爱你了。”唐颂雅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我要带走你的时候,她死活不愿意,甚至还说要替你顶罪,让你能重新回到京城去。”说着,唐颂雅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份字迹秀丽的纸张,在程公子面前晃了晃,“瞧瞧,这是芳熙悦写的,准确来说,是很早之前就写好的。”
“要看看吗?这里面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份罪证——‘是小女子勾引程公子……’”唐颂雅故意拖长了音调,用一种深情款款的语气念着,眼神却一直留意着程公子的反应。
“够了!”程公子突然大声喝道,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唐颂雅见程公子情绪激动,静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程公子,我知晓你对芳熙悦情深意重,芳熙悦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就是一个相信爱的傻子,能为你做到这份上,实属不易。”
程公子紧咬着下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地问道:“她现在何处?”
“我不会告诉你的。要是告诉你,你就会逃。”唐颂雅说着把这张纸塞到了程公子的手上。“但是有一条活路可以告诉你。”
“蒙——太——奇。”程公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程公子果然聪慧过人,这悟性,都无需我再多费唇舌做什么解释了。”唐颂雅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饶有兴致地紧盯着程公子。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程公子微微抬侧头,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唐颂雅的眼睛,“你为何要这般帮我?”
“你想要听什么样的答案呢?”唐颂雅嘴角上扬,玩性大发的他,觉得捉弄聪明人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我就给你三个答案吧,这里面自然是有真有假,至于如何分辨,可就要看程公子你的本事了。”
“答案其一。”唐颂雅微微挺直了身子,神色变得庄重起来,“我实在看不惯那些摄政王旧部王党的所作所为。他们为了追逐一己之私利,视人命如草芥,在这世间肆意妄为,犯下累累罪行。而我身为清党暗卫,身负维护正义与安宁之责,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胡作非为而袖手旁观呢?”
“答案其二。”唐颂雅的语调突然变得轻松诙谐起来,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我不过是个江湖闲散人士罢了。昨日偶然间见到程公子你这样一位痴情种子,为了心爱的女子不惜一切代价,心中大为触动,实在于心不忍,便想着出手救你一命,也好成全这一段佳话。”
“答案其三。”唐颂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神秘莫测的光芒,故意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我便是那摄政王,从阎罗殿中历经千辛万苦爬了回来。偶然间瞧见有人竟敢冒用我的名头在这阳间做着谋反的勾当,觉得颇为有趣,便想着亲自查清这背后的真相,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如此大胆,要把罪魁祸首拉到18层地狱~”
唐颂雅说完,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公子,期待着看到他脸上露出惊讶、疑惑或者其他有趣的表情。然而,程公子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身体往旁边一侧,便不再理会唐颂雅。
不多时,驴车缓缓停在了衙门口。
唐颂雅早就在半路下车了,到县衙的只有程公子一人。
此时,衙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对着程公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程公子昂首阔步地走向衙门,尽管身着简陋的跑堂衣服,且身形瘸拐,但神色间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衙役们看到他们的身影,立刻上前阻拦,手中的长棍一横,将去路挡住。
“哼!”程公子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凌厉,高声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我乃太仆寺少尉之子!你们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阻拦于我,还不速速去将县长唤来见我。若是因为你们的延误而误了大事,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你们掉的!”
衙役们听闻此言,不禁面面相觑,目光下意识地在程公子身上打量起来。尽管他衣着寒酸,但此刻散发出来的那股贵气却让他们心中一凛。犹豫片刻后,他们不敢再有耽搁,连忙一路小跑着前去禀告县长。
县长得知消息后,心中亦是一惊。太仆寺少尉之子?这可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人物。虽然分不清真假,但定是要会会的。他急忙带着一众衙役匆匆赶来,满脸堆笑地将程公子迎进门去。
“程公子,这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辛苦了。”县长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地说道。
“不必多言!”程公子神色匆匆,不耐烦地一挥手,“此事重大,十万火急,立刻给我准备良驹马车,我必须马上赶回京城,片刻都不能耽误!”
“这……”县长面露难色,脸上挂着一丝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打着圆场,“程公子,您看这时间也不早了,天色渐暗,路途又崎岖难行。要不暂且在我县衙休息两日,待养足精神,再启程不迟……”
“你们在怀疑我的身份?你们可知道是何事让我如此着急忙慌吗?”程公子猛地转过头,反问的语气中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县长不由得心中一紧。
县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尴尬地赔笑着,却不敢接话,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哼!”程公子见状,冷哼一声,眼中满是鄙夷之色,怒骂道。
“你们这帮蠢材!我此番前来,是调查到那三年前死去的摄政王竟有卷土重来之势!”
“这等关乎朝廷安危的大事,我自是要立刻赶回京城禀告圣上。”
“你们却在这里推三阻四,若是因为你们的拖沓而导致错失良机,让那叛贼得逞,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本公子的去路!”
县长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这谋反的帽子扣在他,他可接不住。
“还不马上给程公子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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