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宿命一般，五条悟和夏油杰正在对峙。

雨很大，天空像浓稠的黑墨，雨和风混合在一起呼啸过树林，将枝头的树叶碾进泥土，一只黑色的亮面皮鞋将树叶踩得更深，白发男人垂着眉眼，没有抬头，冷冷地开口：“夏油杰，滚出来。”

一个身影出现在树梢，是扎着丸子头的夏油杰，他脑后所有的头发否一丝不苟地盘着，只剩额前那一缕碎发，此刻被雨打湿，贴在脸侧。

夏油杰抬起下巴，笑起来：“五条悟，你来干什么？”

他的手心燃起一丝微光，是正在苏醒的狱门疆。

夏油杰垂下视线，扫过地上的男人：“是来被我封印的么？”

“挑唆阿允出走，带着他无恶不作，”五条悟的声音很轻，里面却藏着刻骨的恨意，“夏油杰，你为什么还能活着？”

像是被撕开心底最敏感的疤痕，夏油杰也褪去了冷漠的假面，他的眼底发红，捏紧了拳头，他与飞至半空的五条悟直视，冷笑着质问：“那五条悟，是谁杀了青柳允？”

“怎么不说话了，”雨水顺着夏油杰的侧脸流淌，夹杂着滚烫的泪，“是不敢说吗，是还在自欺欺人吗？”

五条悟抬起脸，他的掌心燃起熊熊的咒力，他微抬着下颌，眼神带着绝望和愤怒：“是我杀的。”

“我想通了，夏油杰，去死吧。”

两人撞在一起，夏油杰释放出的咒灵扑向五条悟，白发男人后撤弹指释放虚式「茈」，地面被划开，留下一个深洞，无数烧焦的咒灵嘶吼着砸在地上。

他们注视着彼此，眼底通红。

百鬼夜行的那个夜晚，夏油杰召唤无数一级或准特级咒灵，发起纷争，企图抢夺乙骨忧太的特级咒灵，时任东京咒术高专教职工的五条悟前去迎敌，那夜的雨实在是大，五条悟的赫带着巨量的咒力冲向夏油杰，带着浓重的杀气。

等到场面安静，只留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残存的咒灵嘶吼声时，他们才发现，青柳允被击中了。

青柳允跟随夏油杰后并没有过多参与他的行动，夏油杰也宠着他，把他保护的很好，尤其不许他与高专的人来往，这次行动实在危险，青柳允说什么也要跟着，夏油杰这才带上了他，但还是在大战前将少年安置在了背山的安全地方，吩咐他有危险就跑。

所以当青柳允捂着小腹倒在地上的时候，夏油杰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雨水冲刷着青柳允的身体，他的伤口汩汩流血，混着雨水，在他身边形成一个血色的一水潭。

青柳允睁着眼睛，他蜷起身体，不停往外呕着血块，夏油杰踹开身前的咒术师奔到他的面前，颤抖着手，喉咙发干，说不出话。

青柳允却开口了，少年倚着树，痛苦地闭上眼又睁开，他的声音很低，依旧娇娇的：“哥哥，别骂我了…阿允知道错了。”

少年的眼神越过夏油杰的肩膀向远处看去，那是浮在半空中愕然的五条悟，青柳允欣喜地抿嘴笑起来，他伸出站满血的手，竭力伸过去，还没抬起就被夏油杰捂在了怀里。

“别说话了，我们这就走，”夏油杰没法思考了，他颤抖着抱起青柳允，觉得怀里的人正在迅速变冷，“阿允，别睡…马上，我们马上就回去。”

基地里有擅长治疗的诅咒师，只要能回去，只要…!

“哥哥，放我下来，”青柳允的嘴唇开始泛青，他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夏油杰身后的五条悟，咧嘴笑起来，“悟哥哥，好久不见了。”

“阿允好想你。”

漫天的雨，夏油杰察觉到身后的攻击，他抱起青柳允撤离，离开时的最后一眼，他看见五条悟还站在原地，愣愣地抬眼看过来。

百鬼夜行的那个夜晚，他们命运的转折点。

如果说叛逃高专使五条悟和夏油杰不得不刀戈相向，那么青柳允的死亡就让他们彻底反目，不死不休。

“想起来了吗，”夏油杰抬起手，同时也打断自己的回忆，“五条悟，你真的没有心。”

他手中的狱门疆已经苏醒，同时，五条悟的短暂愣怔让狱门疆得到了机会。

五条悟被封印于狱门疆。

夏油杰脱离地倚在树边，他凝视着地上的狱门疆，五条悟太过强大，狱门疆落地，他无法将其带走，只能坐在一边守着。

封印五条悟的计划提前了很久，今天他的本意并不是作乱，但察觉到气息五条悟自己找来，也让他元气大伤。

夏油杰垂眸看着狱门疆，一动不动，大雨落在他的肩头，夏油杰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回头，看向远处的一个小土包。

这里曾是他们的旧校舍，他与青柳允叛逃后校舍被摧毁，夏油杰偷偷把青柳允带回了高专，把他埋在了那里。

还没离开高专的时候，阿允最喜欢这片林子，没事就坐在台阶上，托腮面对着林子发呆。

此后的每一年，夏油杰都会冒险潜入高专，在允的坟前陪他说说话，给他带点喜欢吃的果蔬干。

夏油杰低下头，他捏紧拳头，明明成功封印了五条悟，他却像个失败者一般，借着瓢泼大雨无声呜咽。

要是叛逃那晚，阿允没有跟着他走就好了。

他做在他的叛徒诅咒师，生活在阴影里污泥里都无所谓，青柳允还是那个耀眼的天才咒术师，前途光明坦荡，绝不会因此，那么小就躺在那里。

夏油杰在小土包面前坐下，轻轻把手贴上去，他的掌心亮光，为那一片土地罩起一层咒力网，隔着雨水。

“阿允，地下很冷吧，”夏油杰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割开了，“如果有下辈子，别跟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