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翼!”杨母的声音突然在屋外响起来道:“村长带人过来,说要拜见你,还说咱们屋子小,只怕住不下这么多人,他那边整理了一处宅院,请咱们一家过去住着。”
话音一落,杨母已进了屋,催着杨飞翼道:“你快些出去罢,这屋里全是病气,也别久待。”
杨飞翼闻言站起来,小声嘱咐潘灵玉道:“玉娘且好好养身体,我去去就来。”
他说着又交代杨母道:“阿娘看着玉娘罢,我瞧她气喘得厉害,没人看着不放心。”
“知道了。”杨母心下不耐烦,勉强应答道:“我天天看着呢,要不然,她也熬不到现在。”
等杨飞翼出去,杨母后脚也走了。
屋里静了下来,潘灵玉松口气,只一时觉得口渴,没奈何只得喊道:“有人么?”
她这么一喊,屋外立即蹿进一个小身影,却是杨文凤。
杨文凤上床扶潘灵玉半坐起来,再倒了水喂她喝,一边欣喜道:“阿娘,大夫说过,你喝了药之后,若想喝水,又想吃些东西,便有指望。”
潘灵玉有些心酸,还是自己的儿女最关心自己。
待潘灵玉喝完水躺下,杨文凤小声问道:“阿娘肚子饿了吗?可要用些粥?”
潘灵玉摇摇头,正要说话,却听外间又是一片喧闹声,便朝杨文凤道:“凤儿去瞧瞧又发生何事?”
杨文凤小跑出去,隔一会进来,口齿清晰道:“阿娘,村长说要送咱家一所大宅院,祖母和阿爹辞了一下,族长就说阿爹住得这小屋子,新妇可住不得。”
杨文凤记性好,模仿力也强,当即就学族长的口吻,梗着声调道:“杨大郎,你家就两间屋子,一间住了大娘子,别一间住了新妇,你今晚住哪儿且不介论,你叫阿婶住哪儿呢?莫不成去住灶下?村长这番好意,你何不痛快领受了?”
潘灵玉见杨文凤学得活灵活现,不由失笑。
杨文凤见逗得潘灵玉笑了,自也欢喜,阿娘能说能笑,这病很快会好吧?
潘灵玉笑得一会,倦了,便又合上眼睛休息。
没多久,杨文龙的声音响起,在床边悄问杨文凤道:“阿娘睡了多久?”
潘灵玉不待杨文凤回答,睁开眼睛道:“睡了好一会了,龙儿见到外祖母没有?”
杨文龙摇头,小声道:“我走到侍郎府门前,说要见外祖母侍郎夫人,守门一听就说我是小骗子,还吓唬说,若敢再去,就要报官。”
潘灵玉怔了一下,也是,杨文龙这装扮,走到潘侍郎大门前说自己是侍郎外孙,焉有人信?再说了,潘侍郎对外说原主已病亡,现下突然冒出一个外孙……
杨文龙见潘灵玉沉默,赶紧安慰道:“阿娘别急,我明儿再去。”
潘灵玉想了想道:“明儿去时,只守在大门外不远处,见有轿子出门,你跟着走,待里面的人下轿,瞧着若是侍郎夫人,你再过去。”
杨文龙有些为难,捏着手指道:“可我不认识侍郎夫人。”
潘灵玉“唔”一声,回想刷剧时看见的侍郎夫人模样,推理一番道:“侍郎夫人四十多岁年纪,有点发福,穿绸缎,软布鞋……”
杨文龙听得认真,点头道:“儿子记下了。”
稍迟,杨飞翼进屋来,坐到床边道:“玉娘,村长好意送一处宅院,我却之不恭,只得领受了。现家下众人先搬过去,只你病体不好轻易移动,待好些再挪。”
“今晚他们先去新宅住着,我在这儿陪你。”
杨飞翼才说完,杨母也进来了。
杨母嚷道:“飞翼,但凡搬新宅,总要一个男人镇着方好,你只管跟芳娘去住新宅,玉娘这儿有我。”
杨飞翼才要再说,又被杨母拦住话头道:“玉娘病了这么久,只有我才熟知她的病情,才知道如何服侍她,你没我妥当。”
她说着看向潘灵玉,问道:“玉娘,你说是不是?”
潘灵玉虚弱道:“是。”
杨文凤跟着道:“女儿也留在这儿。”
杨飞翼闻言,便不再坚持。
稍晚些,外间传来脚步声,周嬷嬷领着冯御医进门。
杨母见周嬷嬷真个请动御医前来,又是意外又是惊奇,一时对未见过面的将军夫人更为景仰了。
杨飞翼忙跟冯御医寒喧几句,介绍一下潘灵玉的病情。
冯御医点点头,上前给潘灵玉把脉,良久,又看了看脸色,沉吟道:“去外间说罢!”
潘灵玉本来闭着眼睛,听得冯御医的声音,便睁开眼睛来,一时略有些恍惚,奇怪,这位冯御医,怎么有点眼熟呢?
待冯御医等人出去了,潘灵玉闭着眼睛搜索原主的记忆,好一会记了起来,原主见过冯御医一次呀!
十几年前,祖母重病,原主在床前侍疾,有一回潘侍郎托人情请了宫中御医前来给祖母诊病,原主逃避不及,就闪到屏风后,当时悄悄探头看了一眼外间。
那时节,给祖母诊病的是冯御医的叔父,冯御医年纪还小,只是一个提药箱的随侍。
这些年过去了,当年的随侍成了御医。
潘灵玉忆及往事,突然眼睛一亮,喊过杨文龙道:“龙儿,你待会悄悄尾随冯御医,托他一句话……”
杨文龙忙凑上前给潘灵玉拍背,待她喘过气,方问道:“什么话?”
潘灵玉挣扎着看看门外,见杨飞翼等人还没进来,便贴着杨文龙的耳边交代了几句话。
杨文龙极机敏,一会儿便蹿出去了。
不到半刻功夫,杨文龙又进来了,走到床边道:“阿娘,我尾随冯御医出去,可周嬷嬷一直跟在身边,没法说话,后来机灵一动,就上前说我想问问阿娘是什么病,让周嬷嬷退后些,冯御医极和气,果然示意周嬷嬷退后了。”
“我赶紧跟冯御医说,您是潘侍郎女儿,想见侍郎夫人一面,拜托他见到潘侍郎时传个话。”
“冯御医听完,看了我一眼,不说什么就走了。”
潘灵玉很欣慰道:“龙儿,你做得好,至于冯御医肯不肯传话,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边厢,周嬷嬷送走冯御医,回去跟宋流芳复命。
宋流芳问道:“冯御医怎么说?”
周嬷嬷低声道:“冯御医诊了脉,说那位身子被掏空了,且这些年不得好好休养,本是强驽之末,但因自身萌了生志,若好好调理,进补的药下去不吐药,再加小心看护,也是有一线生机的。”
宋流芳脱口说:“早先说她只剩下一口气,熬着只为见飞翼最后一面,如今倒有一线生机了?”
潘灵玉若好转,哪她算怎么回事?到时两妻侍一夫么?以前因是庶女在将军府受尽欺压,如今两妻侍一夫,姐妹们还不知道要如何嘲笑她呢?
周嬷嬷又道:“娘子特意请了冯御医来给玉娘子诊治,贤良名声已传出去了。且今晚咱们全搬到新宅院,玉娘子的死活,跟咱们再没关系了。”
宋流芳道:“她今儿喊完那句话就断气,我还真怕担了骂名,现下自然跟我无关了。”
周嬷嬷见屋内没有其它人,压着声音道:“据夫人说,将军早已上奏,陈述姑爷种种战功,若没有意外,过几日定有旨意召姑爷进宫,到时至少会晋封为明威将军。”
本朝威武将军是正三品,明威将军是从四品。
杨飞翼年纪轻轻就封为明威将军的话,前途确实不可限量。
周嬷嬷说着,又补充道:“姑爷若晋封,其妻室也要登记在册,到时……”
她看着宋流芳,补充方氏的话道:“夫人说了,姑爷有今天,全仗着将军,你若当不上嫡妻,姑爷也休想晋封。”
宋流芳敛眸,过一会抬眼道:“嬷嬷,你把这话告诉老安人,让她看着办。”
周嬷嬷很快找到杨母,一番言语后,叹气道:“不瞒老安人,我家娘子适才在闹,想要和离呢!”
杨母大惊道:“好好的,怎么提到这个?”
周嬷嬷摇头道:“姑爷之前说原配已不在了,如今一回家……,我家娘子是一个受不得委屈的,如何肯两妻侍一夫呢?”
“唉,娘子要是写信跟将军说及这件事,将军说不定要震怒,到时姑爷的前途也就……,因着干系太大,我还劝了几句。”
周嬷嬷循循善诱,跟杨母陈述利害,让杨母了解到,杨飞翼全靠威武将军才有今天,宋流芳要是提出和离,威武将军一恼,杨飞翼的前途可能就没了。
这一晚,杨飞翼带着宋流芳等人搬至新宅。
潘灵玉床前剩下杨母和杨文凤。
下半夜,杨母喊杨文凤去隔壁睡觉,自己守在床边。
四下寂静,烛火已灭,一点月光透进窗栓。
杨母缓缓坐到床边,见潘灵玉睡得正熟,便轻轻帮她掖了掖被,下一刻,她拿起床边垫腰的小枕头,慢慢压到潘灵玉口鼻间,随之自己整个身子也压到潘灵玉身上。
潘灵玉在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全身被压动弹不得,脸上被一物死死蒙住,透不过气来。
电光石火间,潘灵玉解锁了原主死亡的真实原因。
原主不是病死的,是被谋杀的!就如今晚自己遭遇的这样!
宋流芳主谋,杨母动手,杨飞翼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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