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毛球在半空中飞行。

他实在晕3D晕得厉害，不知方才被抛接，更不知自己正在飞翔。他只是两眼转着黑圈圈，全身裹挟着风雷之势旋转，可怜巴巴地喃喃，“拉我出去，我要吐了。”

直到他撞向了一身硬邦邦的皮。pia叽一声撞成饼后，顺着滑了下去。

萨里西亚模糊的声音遥遥传来，“摄魂怪不吃远程攻击，只能靠你带着风雷之术，近身破甲。”

话音刚落，又一阵风雷之声响起，苏小毛球晕眩的眼瞥见魔法光芒，而后身旁的摄魂怪，叽的一声被干掉了。

扭曲的走廊空间恢复原状，苏小毛球眩晕症好转，被修长的手指捡起，他转头，看见摄魂怪显露出它幻境下的原型——一个灰皮青面的矮个小丧尸。

“这是你想吃的美食吗？”他听见萨里西亚问。

苏小毛球：“呕……”这人是不是故意恶心自己？他愤怒地举拳抗议，“为什么把我当暗器！”

“唔……得确认下人员伤亡。”

萨里西亚摆明了不搭话。

他走过去检查贝尔和达勒两人的身体情况，幸好都是些皮外伤，只是仍处在幻境中没醒来。

他站起来，看向黑黢黢的剧场深处，“看来你要的美食就在剧场里。再问一句，你真的想进去吗？满地都是乱爬的夜行镰，一只就能把你吸干。”

想到那画面，苏小毛球抖了一抖。

按他懒惰的本性根本不会折腾，更不会为口吃的冒险。但体内似乎有个声音吵嚷着要他进食进食进食！为了食物牺牲也无妨！苏小毛球无法抗拒本能。

“抖什么？”萨里西亚把他顺手塞进胸前背包里，“走吧，让我见识下你的食谱。”

剧场深处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还未走近舞台，苏小毛球已被诱人的香味俘虏，手脚并用往包外爬，被萨里西亚按头塞了进去。

夜行镰的卵是瞎子，对光不敏感，但孵化的夜行镰却有着惊人的趋光性，一有亮光便会气势汹汹地围攻。

萨里西亚摸不清现在的情况，未点灯，轻手轻脚走近舞台，他视力极佳，但凭肉眼也只能看见舞台中央椭球形轮廓。

“咦？”他疑惑出声，光明术随之点亮。

夜行镰的卵受响声而孵化，照方才惊天动地的炸触手声，本该早早爬满小夜行镰。

如今，舞台正中央夜行镰的卵仍保持完整，似在呼吸般起伏，无数的小卵在血丝的膜底下长大又破裂，更有许多已孵化的夜行镰在膜底挣扎，却被一层蓝色的光芒笼罩着不能破开。

密密麻麻的细红线与密密麻麻的小虫，看得苏小毛球浑身黑毛倒竖。

但诱人的香味正从面前魔物身上传出，致命的吸引力很快让他遗忘了自己的不适感，他眼底渗出诡异的宝蓝色，“美味……惊人的美味……我需要的力量……”

萨里西亚低头看他一眼，不动声色揉一把毛绒绒的脑袋，低声道：“还敢嫌弃我的食物，我看你食谱也不怎么样。”

孵化的夜行镰不比魔王触手好对付，更何况蓝色光芒十分诡异，闻所未闻。

萨里西亚不敢擅动，生怕小夜行镰爬满地，难以收拾。他得做好预案，能抢在孵化前消灭卵最好，他准备尝试几个风雷小炸弹和重范围攻击的魔法阵。万一失败，就得尝试禁锢魔法，限制小夜行镰的行动范围，再以它们惧怕的火焰批量焚烧。

当然，最重要的是找到小黑毛球的食物——它到底看上夜行镰什么了？

萨里西亚正琢磨着，一个没注意，小黑毛球直接从他背包间跳出去，飞奔过去，直直趴到夜行镰的卵上，随着卵的呼吸上下颠动。

“喂……”

萨里西亚轻声叫着，上前两步，伸手想将它提溜回来。

苏小毛球眼底流动着宝蓝色暗芒，双眼发直，整个球慢慢变形成一枚黑色尖刺，轻松刺破坚不可摧的卵膜，径直刺到卵鞘内部，掏出一个蓝色的珠子。

浅红色的半透明卵鞘瞬间灰败溃烂，没有卵鞘保护，未孵化的小卵泡坠地死亡，然而许多小夜行镰已在薄膜下孵化，密密麻麻地冲过来，像一张蔓延的深色红毯，争先恐后要将口器插进萨里西亚的身体。

再看苏小毛球，完全被小夜行镰们忽视。

此刻，它躺在小卵泡堆上安然无恙，黑色尖刺上挑着一个和它等大的宝蓝色珠子。珠子内一层层幽光闪过，看着就不是凡物。

萨里西亚浑身发痒，小夜行镰集体行动的场面真的瘆人。他硬着头皮施展火焰术烧掉面前一层层前仆后继的小夜行镰，抽空问，“这珠子是什么？”

然而苏小毛球依然陷入魔障，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他的嘴大张着，宛如一道红线将整个球切成两半，嗷呜一声将蓝色珠子一口吞吃入腹。

萨里西亚边烧虫子，边眉头皱紧：“……”

东西还没洗就吃，万一拉肚子呢？那么小一只，再拉肚子就拉没了。

拳头大的苏小毛球吞下拳头大小的珠子，整个球浑圆地胀大一倍。

他挺着肚子仰躺在地面上，细线般的手脚伸了个懒腰，眼底的蓝光消失，它整只球恢复正常，大眼睛满足地眯着，“呼！我吃饱了，好舒坦。”

“有不适吗？想不想拉肚子？”萨里西亚依然不放心食物安全。

“没有，呼！就是懒洋洋的，好困……”话还没说完，它的眼皮承受不住地耷拉下来，竟然睡着了。

萨里西亚在小小的呼噜声中沉默了。

最后，他烧掉最后一片夜行镰，站在一片狼藉中思考：该如何向驱魔协会解释这个烂摊子？

……

轰炸魔王触手的响动惊动周边居民，驱魔协会早早收到报案，萨里西亚前脚清理完现场，刚将苏小毛球裹好塞进书包，他们后脚就来了。

这次来了十多个人，领头的那位身材魁梧，穿着金丝滚边的祭司袍，右手托着一本神圣之典，胸前别着一朵金色的树形胸针。

这是驱魔协会的高阶驱魔师。

“我还以为会发生一场恶战，没想到来迟一步，风波竟已得到平息。”

高阶驱魔师神色严肃，语气倒是挺平和。驱魔协会两个办事员仍昏迷着胡言乱语，他便找来唯一清醒实习生问话，“你叫什么？好，萨里西亚同学，你可以叫我沃尔斯。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这人实力至少在中级魔法师以上。

萨里西亚自知魔法学徒小花招必定瞒不过他，便将过程一五一十地告知，从剧院门口窜出的疯子，到黑暗中的夜行镰，到最后如何解决三个魔物。

他只隐瞒了两点。第一，他隐瞒炸死魔王触手的魔法道具是自制的，而改称是学校老师送他防身的。第二，隐瞒夜行镰体内诡异的蓝珠子，他谎称下楼时夜行镰已然死亡，只来得及烧掉孵化的小夜行镰。

“惊人的勇气，优秀的魔法能力。”沃尔斯惊叹道，“你竟还只是个学生，相信没两年，你就能参考初级魔法师资格证了。”

靠有效的魔法道具和合格的魔法技能，再添一些勇气和运气，魔法学徒确实也能对付三只魔物。

萨里西亚算是度过一关，他记挂着包里沉睡不醒的小黑毛球，问，“谢谢您的夸奖，我今日的工作结束了？”

“当然。”沃尔斯彬彬有礼道，“十分感谢你的帮助，本次任务难度远超先前的委托，我们将会提高你的报酬，并向你的学校寄出感谢信。现在天色已晚，我派车送你回去。”

萨里西亚点头，忍不住问，“我想问一下，之前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事情便与你无关了，孩子。”沃尔斯冲他眨眨眼，“有时候，无知也是种幸福。”

他的报酬很快便被拿了上来，100个金币，再加上一些实用的魔法材料——是之前讲好的五倍。

这意味着萨里西亚的存款达到了惊人的110金币！再加上免费收集的魔王触手，他这次任务赚大了！

财帛动人心。

萨里西亚知趣地不再追问，告辞后，上了驱魔协会准备的车，朝魔法学校开去。

剧院对面的巷子里，一个人影蓦地隐入黑暗。

待魔法学院的学生走后，沃尔斯下令，“仔细搜查一遍。”

驱魔协会的队员行动起来，很快，有人拿着仪器过来，“队长！检查到异常能量波动，经对比，和最近恶魔风波的能量波动一致！”

“哪里发现的？”

“夜行蠊的卵里面。”

沃尔斯看着仪器上的蓝色波纹，陷入了沉思。

……

苏小毛球醒来时，发现自己沉浸在黑暗中，而后他惊讶不已地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汽车引擎发动的轰鸣，轮胎碾过石板的闷哼，不远处车喇叭的争吵。

他恍惚以为回到上辈子。

直到发现自己依然浑身是毛，才反应过来，顶开背包爬了出来。

萨里西亚见苏小毛球醒了，捏起来看看眼睛，还是冷漠高傲的浅黄色猫儿眼，不见异常，便又将他塞到背包里，用手指比在嘴前，做了个“嘘”的动作。

苏小毛球点头，细细的上肢卷在背包带子上，看着外面发呆。

外面一列列欧式建筑划过，深色老爷车三三两两行驶在百年的厚石板上，与马车行人擦肩而过。

他原以为这里是类似中世纪的情况，没想到竟发展到汽车的文明。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有汽车，是不是意味着有电视机、手机、游戏机？！

他的神仙躺平日子是不是快来了？！

而最震惊他的并不止于此。

待到萨里西亚在校门口下车，抱着他往宿舍走时，他才得到提问的机会。

“这是什么？”他指着夜空问。

黑沉沉的夜空上，明月高悬于一棵树树梢。这树枝繁叶茂，似乎通天接地，成为夜晚最恐怖的存在。

萨里西亚站定，抱着他一起仰望夜空，“这是生命树，所有生命的起源，所有能量的来源。只有满月时才清晰可见。”

“那……那有太阳吗？”

萨里西亚深深看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没上过学，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当然有太阳，太阳给普通人类力量，生命树和月亮给魔法师能量，给春夏秋冬四季添色。回去我把小学一年级课本找给你。”

苏小毛球：“……”

不，他坚决不要上学！

苏小毛球的精力越发不济，明明刚醒没多久，结果一回宿舍眼皮却又沉重地打架。不过此时能睡是福，能避免被抓去幼升小。便放任自己沉沉入睡。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入睡时会有一层一层的蓝光在黑毛上闪过。

萨里西亚盯着看了半天，转头望向窗外挂于生命树的月亮，心中若有所感。

……

魔法学院外，两个黑影幽幽站着。

“确定东西在这里？”三角黑影问。

旁边圆形黑影答：“当然确定，我的占卜从不出错。魔法学院有结界，难道你怕了？”

“我只怕小偷太弱，不够我填肚子的。”

说着，三角黑影轻松撕碎魔法学院结界，悠闲地往里面飘去。

“我可没时间陪你寻找失物。”圆形黑影喃喃着，悄悄离开了。

……

萨里西亚又喝了两支补血剂，脸上总算恢复了血色。他的身体天生孱弱，体能训练能免则免，情急之下使用“勇者附体”提高力量和敏捷，反噬得也很厉害。

接下来至少得充分休养一周。

小毛球不停散发蓝光，颇影响休息。他施放一个隔音隔光的魔法罩，将小毛球罩在其中。然后趁着夜深人静清点积蓄。

黄澄澄的110个金币摆在面前，这些锁在箱子就不再动了，距离帝国魔法大学一万金币的学费迈进坚实一步。

装魔王触手的玻璃瓶放上置物架。吸盘小炸弹原来成本3个金币，现在成本降到2个金币加7个银币，每卖出一个他能多赚3个银币。

就在萨里西亚数金币时，听见了窗外的异响。

他赶紧合上匣子，十余个魔法阵闪过，匣子被捆得严严实实，被他放进了床底。

“啪！”下一刻玻璃窗破碎，一道三角黑影窜了进来，兜头就要向他咬来。

萨里西亚紧急避开，借着昏暗灯光看到黑影中站出一个诡异男子。

男子脸色惨白，裹在三角黑袍之中，胸前印有血红的符号，仔细一看，是个眼睛。脸两侧突出的三角形肉刺，彰显出他的非人身份。

萨里西亚心下微惊，“恶魔？”

对方没否认，只是阴恻恻地笑着，“小同学，没人教过你，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乱偷吗？”

萨里西亚没见过多少恶魔，但此刻神色镇定，“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快把我的蓝色珠子还回来！现在还来，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

蓝色珠子？

他尽量不看小黑毛球方向，只是坚持道：“不知道什么蓝色珠子，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哈哈，狡猾的人类！我已经感受到珠子的波动了，证明就在你身上！”恶魔咬牙切齿道，“我本来是把蓝色珠子养在剧院的夜行镰里，谁让你们去偷的！”

原来如此，夜行镰是被恶魔饲养的，看来魔王触手、摄魂怪是饲养场的守卫。不过恶魔也真有恃无恐，竟然无视驱魔协会。

萨里西亚把魔法杖放在身前，冷冷道：“我不知道什么蓝色珠子。我只知道，遇到恶魔，杀无赦！”

“哈哈哈！”恶魔仰天笑了两声，猝不及防地，朝萨里西亚呸了一口。

是毒液！

萨里西亚翻滚一圈，毒液啐进墙上，开始腐蚀周边。而他翻滚时，惊动了还未痊愈的五脏六腑，一口鲜血立时喷了出来。

恶魔看他动不动就吐血的样子，越发轻蔑嘲笑，“就你这样，还杀无赦？哈哈哈！”

萨里西亚抹掉唇角的血渍，拿起魔法杖，繁复的法阵纹样在空中勾勒，金色魔力顺着纹样线条流淌。

“唔，近距离一看，魔法阵确实有点好看。”恶魔不以为意，还有闲心欣赏，“但有什么用呢？魔法学徒的魔法对我来说就是挠痒痒，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蓝色珠子。”

法阵成型，一道金光划过，恶魔万万没想到竟有万千威压扑面而来，然而悔之晚矣，重压之下它早已动弹不得。

上下半身断成了两截，上半身滑落地面，恶魔的双眼无神地瞪大，再不动弹。

萨里西亚咳着摸索出补血剂，刚要入口，却见恶魔突然清醒，手抱着腿，飞快地钻进阴影里逃跑了。

“三角涡虫？这东西竟也变成恶魔了。”萨里西亚神色凝重。三角涡虫这种魔物，即使断成两截，也能分别长成完整体，几乎算拥有无限再生的能力。

下次再遇到，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金钱换算采用简单十进制：

1金币=10银币

1银币=10朵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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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生命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