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学堂,徐贺帅气拉风地骑着小车进了院子,顺便摆出昨日练了一整晚的单腿停车动作,准备亮瞎同学们的双眼。
高矮胖瘦一众同窗正在八卦李学究刚娶的第三个小妾,正说得热火朝天之时,徐贺像一只炮仗一般自带光芒展现在众人面前。只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神。
大家一拥而上双手并用这里摸摸那里按按,直接把徐贺挤出了中心。徐贺大方地喊着请大家尝试着骑骑,但是嘈杂的环境下就像只蚊子叫,倒没有几个同学听到。大家争抢着率先骑上去,眼看着一群人暴力抢车,徐贺也急了,又冲进人群把车抢出来。
“付费骑车!付费共享!半刻钟,十文钱!”
能够来读书的大多是有些家底的,十文钱阻挡不了对新兴事物的热爱,大家迅速排成长队,挨个试骑,只是却没有一个人成功,最好的也只是骑得摇摇晃晃,不过十几秒就停下来,更多的是摔得是东倒西歪,以臀抢地。可即便是这样,依然是大排长龙,场面很是壮观。
先生早早来到教室准备上课,竟然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正想着别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就听得外面嘈杂沸反盈天。先生焦急地走到院子里,看到学生们排成长队,还有一些鼻青脸肿灰头土脸,最前面的正推着个大件铁器,旁边还有徐贺在用力掰扯,怕是两人要打起来。赶紧上前拉架:“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不潜心向学,还在学堂静地打架闹事!应罚!”
徐贺看先生误会,急忙扶着车子让同学下来。急忙忙放下脚撑停稳车子,一脸谄媚:“先生,我们是在学习骑车呢!”
先生仔细地打量着这件铁器,手里不住的摩挲:“骑车?何为骑车?只听过骑马骑牛,竟还有骑车?这又是什么车?无马无驴,难道是推车?”
徐贺邪魅一笑,再丰富的语言也不能描绘车子的奇妙之处。潇洒抛开衣角,翻身片腿,开足马力蹬的是虎虎生风,头顶的束带随风飘摇,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先生欣慰地笑了,对于自己培养出来的学生很是满意,伸手捋捋山羊胡子正要开口夸奖:“俗语有云,强身健体方可读书练达。顾念同窗之情,与众同窗同乐,师心甚慰。”
人群里传出一个奸细的假声,咬牙切齿:“我们交钱才能练呢,徐贺做生意做到学堂里来了。有辱斯文!”
先生刚刚上扬的嘴角瞬间变成了反方向,翘起的山羊胡也跟着耷拉:“徐贺,这是真的吗?”
徐贺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赶紧停车站定,和先生解释:“先生,没几个钱,押金罢了。”
“他撒谎!半刻钟十文钱!可不是押金,他一分没退呢!”
“满身铜臭!有辱斯文!”气得先生冲到屋里拿出戒尺,徐贺咣当一下跪下,伸出左手等待责罚。狠狠打了徐贺十下手板,又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徐贺丢进了学堂里,余下众人乐呵呵看完戏,在先生愤怒地眼神中飞速各就各位准备上课。
下课,先生恶狠狠地瞪了徐贺一眼,叮嘱道:“小小年纪,莫要沾染一身铜臭,埋没天赋。男子立世,当以何为重?”
说罢,不等徐贺表明心迹,拂袖而去。
一大群人恭敬地目送先生离开,追着徐贺要继续学车。
徐贺还一肚子气无处消,好不容易找个挣钱的门路,转头就让自己的好同窗们卖了!想要挣钱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有错吗?只有吃糠咽菜不事生产不赚取银钱才算是清高才算是高洁吗?那李学究新修的宅邸新纳的妾室新买的奴仆,又是如何呢?即便是把不沾铜臭气息挂在嘴边的先生,也逃不过食色性也。稍微堕落一点,就能吃红烧肉,炖猪脚,给小毛驴买草料,更换旧宅子迎娶大美人。该如何选?
徐贺打定主意,低声说:“放学后,去凭江楼后的空地上,那里土软,不怕摔!”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徐贺牢牢占据c位,一路上引得无数过路老乡侧目,大都发现了这个新奇的铁制大家伙。
凭江楼作为城里最大最贵的餐馆,足有三层高,在最高处用餐一抬头便可纵览靖江。许多达官显贵都来此用餐,若是有哪位郎君能够赏识个一星半点的,也是能小发一笔啊。这个位置的选择也是徐贺精心思考过的,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考虑宣传,真乃营销鬼才。
凭江楼后面是临江的一片空地,土质湿润松软,在这里即使摔个狗吃屎也不会怎样,徐贺指挥着一众同学拉开场地,便开始激情讲解。
“你们啊,刚上车的时候一定要把住车把,再轻轻给一个向前的力,这时候一定要把住,哎,然后就这么蹬,逐渐加快,不要怕摔倒,只要你能骑起来,你就一定不会倒,来,排队排队,一手交钱一手骑。”
大家听话地排成一队,每两个人互相扶着骑车,徐贺在一旁忙着收钱找钱,忙得不亦乐乎。排队的也不只是同学,还有吸引来的陌生人。徐贺看着长长的队伍和越来越重的钱袋,不住地夸着自己。
凭江楼上,最安静的三楼雅座坐着两位男子。听着楼下热闹,两人站在窗边观察,只一眼,便看到了徐贺。
正低头登记,只听得众人高喊:“成了,成了!”
徐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壮的胖子骑着车蛇形走位,车把晃来晃去但终于是可以双脚离地行驶了。
大声高喊:“把住把,别怕,不要抖!”说完转头对着看热闹的众人,“人人都能学会,这可简单着呢。”继续写账本登记。
那胖子确实也是越骑越稳当,慢慢悠悠越骑越远,围成圈的人赶紧给他让出一条路,他的两个随从小厮在一旁小跑跟着。围观群众不住夸赞,看着身子笨重还那么灵活,失敬失敬。一行三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等正在收钱记账的徐贺反应过来,已经离出八丈远了。徐贺一个激灵,扔下笔弹射起来就要追。可一旁排队的人可不干了,大家在着等着呢,收了钱还没骑车,为首的一把薅住徐贺的领子,徐贺直接体验了一把双脚离地的神奇体验。
“你们一伙的?想坑老子钱?”对方凶神恶煞的。众人一听他这么说,觉得甚是合理,这不就是府衙常常宣传的诈骗团伙吗?两队人互相打配合,骗老百姓的钱,是可忍孰不可忍!徐贺立时就要挨揍。
徐贺吓得赶紧解释:“老乡,我真不认识他,真不认识他,快让我去找他,车丢了我没法和掌柜的交代呀!”
领头的才不管那一套,拳头这就要招呼上来。
“不是不是,”人群中层层叠叠钻过来一个小矮子,大家看着他蹦蹦哒哒闪现,纷纷低下头看着他说话。
“那胖子是高员外家的少爷!别的我不知道,他家那么有钱,能是骗子?能和这小孩合伙骗人?不能够!”小矮子替高家小胖担保。
举着拳头的壮汉听着觉得蛮有道理,砂锅大的拳头也放下了,只剩徐贺恨得咬牙切齿:“还说他不能骗人?他骗走了我的车!”
双脚一落地徐贺便向包围圈外冲,大家能答应?哪有白交钱的道理,七手八脚继续阻拦着徐贺,孩子急死了,一把扔出了装满了铜板的荷包,大家调转方向抢钱去了。
徐贺终于突出重围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可这是哪还有小胖的影子呀!
徐贺追也追不着,钱也没挣着,气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双脚乱蹬。
“啊!!!!”这可是姨娘花了二两银子造的,说好的要垄断市场!产品直接别人垄断去了,天杀的高胖子,这一天白忙活了,这一个月白忙活了!
徐贺问了高府地址,一路狂奔去往高家。到门口秉明来意,便被同样五大三粗的门房扔了出来:“来抢我们少爷的东西,睁开你的狗眼!”
年方十四岁一米五三的少年气得失声,眼泪哗啦啦直流。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报官,报官!
徐贺爬起身拍拍土便向大理寺方向奔去。
恰逢程煜在下面衙门检验视察,不曾想正碰倒了来告状的徐贺。饶有兴趣的看着急得小脸通红的徐贺。
这厢徐贺甫一看到程大人,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被戳破了。但想起那丢掉的二两银子,以及未来可能有的大笔订单,还是咬咬牙克服畏惧的心理,磕磕巴巴和清汤大老爷讲述整件事的过程。
“大人,就是,我的车,被高少爷骑走了,大人可要给我追回呀!”
“骑车?何为骑车?他为何能骑你的车?你可知晓?还是他偷的?”
“车就是,大人,你一看便知。他不算是偷,是明抢!众目睽睽之下他骑着我的车走了!我去他家讨要还被他家的人打了”徐贺伸手指向脸上擦起的血檩子,又撸起袖子领子展示创伤,别管是刚刚同窗抢车时弄下的,还是高家打的,一股脑全都推到高家小胖子身上!
“青天大老爷,您可为小的做主啊!”声声呼号声泪俱下,引得围观者无一人侧目,堂下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肃静肃静!”陈知县大人暗道运气不好,遇上个舆情风险极高的案子,“传高家小胖子!”
上面来检查,自己能够大显身手大露脸是极好的,即使做不到,不显眼也是成功的。陈知县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亲爱的你可以的!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摸爬滚打官场二十余年,终于等到了!
堂下等待的徐贺开始紧张,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进行复盘,越想越不对,步伐僵硬地走向在门口观望的同门,请他快去谢府搬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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