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舒声是那种一旦有了疑惑,就立刻要弄清楚的人。

比如说现在,他开始怀疑胡梨对自己的感情,以及喜欢自己的动机,就一定要弄清楚为什么。

是信息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从前说过,是因为自己对她的救命之恩。

可是舒声却觉得远不止这些。

当时在灰岩洞的时候,一切都显得仓促而着急,因为不算美妙的见面而一见钟情实在是显得荒谬。

而后来的再遇,自己对她的态度也很明确。

他在极致发情期后的处理方式,完全能够扼杀任何一个想要靠近他的Omega的爱慕之心。

可是,无论他怎么做,胡梨都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他。

对他的喜欢也近乎到了虔诚和病态的程度。

过于深刻和不计回报的喜欢,本来就让人起疑。

更何况是有了不同记忆的舒声。

是的!

在短短的几天里,舒声的脑海里总是会突然冒出一些不是他自己记忆。

那些记忆很杂乱,像是一张远古时代的CD,因为存放过久而沾满了灰尘,所以在放映的时候画面会出现短暂的错乱和混搭。

但至少还是能够从只言片语中推理出大致的故事情节。

——大概是一个穷酸书生和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的故事。

很狗血,也很没有卖点。

大概是星际几千年历史里,任何一个说书人都不会说的那一类无聊故事。

可是这种恶俗故事里的每一个人物都似乎很有血有肉。

偶尔,那个穷酸书生还能很轻易地带动起舒声的情绪。

这种情绪很难形容,却足够让人难受。

当这种杂乱的回忆出现的时候,舒声会觉得自己的胸腔处有什么东西在灼烧,不至于太难受,却存在感极强。

舒声在军医那里做了系统的检测,但是结果显示,除了信息素紊乱综合征这一病症外,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对于您所说的不知归属的混乱记忆的问题,我们更倾向于是信息素紊乱所导致的并发症。”医生递给他一张表格,说道,“以往的记录里,很多患者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有的患者甚至出现了自己作为一只狗的记忆。”

舒声:“……”

“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医生说,“就如同清醒时候的您,也完全不记得极致发情期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段时间,偶尔会记起一些。”舒声面无表情地说。

“是吗?”医生笑道,“恭喜您。”

但舒声的表情实在是一副很不值得被恭喜的模样。

于是医生也就很快收起玩笑的语气,很快将话题转回到体检上面。

但舒声却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

因为在医学的角度,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但是于他自己而言,对回忆存疑本来就是很大的一个问题了。

特别是这一天,他再次看到了胡梨屁股后面的白色的、乱蓬蓬的狐狸尾巴。

那时候胡梨正在和保姆阿姨学插花,因为看见他回来,就捧起自己插好的花给他看。

舒声很难得地夸赞了一句“很好看”,就看见了胡梨左右摇晃的尾巴。

手臂般长短,毛色雪白而细长,左右摇晃的时候上面的狐狸毛跟着一抖一抖的。

和星际银狐的尾巴不大一样,尾巴末端不显尖细,反倒是略为蓬松。

看上去很柔软。

“送给你。”少女仰头看他,一双眼睛微微上扬,里面满藏着对他的喜欢。

舒声垂眸看她,头一次觉得她的眼型是那种很明显的狐狸眼——

眼睛头部偏低,带点儿钩圆,中间部位较圆偏大,却又比虎眼小。眼尾部位往上翘,却又不像桃花眼那样儿带勾。

瞪大眼睛看人的时候显得很无辜,可是一旦笑起来,就妩媚又勾人。

等不到舒声回答,她就把花连带着瓶子一把塞进了他的手里。

“胡梨。”舒声喊她的名字,然后把花瓶朝她那边重新递了回去。

胡梨转头看他,楞了一下。

身后左右晃动的小尾巴也立在了中央,一动不动了。

“你不想要吗?”她说,一副很失落却又不怎么甘心的样子,“可你明明说很好看的。”

“好看不一定是想要的意思。”舒声纠正胡梨这种不正确地说法,“就好像你也很好看,但我也不一定喜欢你,也不一定想要和你长久的在一起。”

胡梨站在那里,一下子把眼睛都瞪圆了。

就连身后的小尾巴也很没精神气地垂了下去。

因为自从舒声和她说“可以试试”之后,她就认为舒声其实也没有很讨厌自己了。

而且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自认为或许这种“不讨厌”里面,掺杂着默许,以及一丁点儿的好感。

比如舒声偶尔很好心地辅导她功课,比如刚刚,他夸她的插花很好看。

一个人只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对她好,才会夸她。

起码胡梨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舒声再一次拒绝了她。

但是……

他也夸她好看了。

所以胡梨很大度地不再计较别的。

也很快地重新鼓起勇气来!

因为在舒声这里,她实在是被拒绝的太多了,以致于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抗体。

就像是现在这样一句明摆着拒绝的话语,胡梨却生生从里面听出了别的味道。

“这样啊……”她接过舒声还回来的插花,很自我鼓励地说,“不一定里面,本身就涵盖了一部分可能性啊。”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我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哭得太惨。”舒声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见她身后的狐狸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扬了上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头捻了捻。

有些想摸。

“那我可不敢保证。”胡梨半威胁似的说,“我很会哭的。”

她说这种威胁的话,带着点懵懂的天真,身后的尾巴仿佛是在验证她的说法一样,很可爱地在半空中打了个结。

“……是吗?”舒声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说,“在陆世安家里的那种哭法?”

胡梨抿了抿唇,脸一下子就都红了,因为那天实在是太难堪了!

陆世安真讨厌。

她想,做什么要和舒声说起这件事情。

但又是她自己说自己很能哭的。

于是胡梨就很没办法地说:“不是。”

“那是什么?”

“比那个还要严重的哭法。”

“哦?”舒声说,“什么时候哭一下给我看看。”

“那还是不要了。”胡梨拒绝道。

“为什么?”

“得很难过的时候才会哭成那样。”胡梨很认真地说,“我希望自己一直开开心心的,永远都不要有哭成那样的机会。”

“哪种难过才会哭成那样呢?”舒声又问道。

但是胡梨没有再回答了。

舒声注意着胡梨的表情,眼角地余光瞥到她身后的狐狸尾巴很没精神地垂了下去,然后又消失不见了。

于是他想,胡梨肯定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时候那样哭过。

“我不想说了。”胡梨把花瓶抱在怀抱里,吸了吸鼻子,说,“我要去插花了。”

她的情绪转变得太快,舒声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胡梨就抱着花瓶走开了。

这是个藏着秘密的Omega。

舒声想。

不。

可能不仅仅是Omega。

因为她还有一条白色的、乱蓬蓬的、会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狐狸尾巴。

舒声觉得这不是偶然,也不是医生所说的由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所引起的记忆混乱,或者别的什么奇怪的并发症。

因为胡梨对自己的态度,胡梨的变化,以及他自己身体的变化,都在昭示着一切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份不简单里面,包含了胡梨对他执着的追求。

于是,舒声动用在自己的权限,查询了智库里面关于胡梨的所有信息。

胡梨,成年不久的联盟大学大一新生,就读于生命科学学院生物科学专业,原灰岩山的村民,父母死于星际战争。几个月前于灰岩洞被联盟军所救,不久完成分化,成为一名信息素为梨花味的Omega……

智库从远古时代就已经存在,不因战争而损毁,里面的资料从一个人出生开始,事无巨细地记载到他死亡的那一刻。

所以,是足够全面和权威的。

而这种全面而权威的信息所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胡梨本人没有丝毫问题。

有问题的是,提出问题的人。

舒声:“……”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怀疑些什么。”陆世安困惑道,“被人喜欢不好吗?而且还是这么漂亮可爱的Omega。”

“就是漂亮可爱Omega的可怕又执着的喜欢才让人心生怀疑。”舒声说,“你忘了我父母吗?”

“……”

舒声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漂亮可爱的Omega。

也曾经义无反顾地追逐他的父亲,可后来,这场不算漫长的追逐却给双方、甚至是整个家庭都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这是舒声身上不可提及的伤痛。

也是他从始至终就讨厌信息素的根源。

陆世安拍了一下舒声的肩膀,宽慰道:“这个世上的喜欢与执着,并不都是伯父伯母那样的。”

“是吗?”舒声说,“我不信。”

不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喜欢另一个人。

喜欢到没有自我。

如果有,那一定是信息素支配下的无效行为。

如同他母亲对父亲的追逐一样。

那样的卑微与执着,从来都不是爱情。

但如果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摆脱了信息素的控制,还是那么执着的话。

那一定是另有所求。

这个世上不存在什么一见钟情。

也绝不存在别无所图的喜欢。

“可我觉得,你就要信了。”陆世安说,“你的眼神,和你的心都在说,你喜欢你的Omega。”

“信息素具有很大的欺骗性。”舒声否定道,“包括你以为的喜欢。”

隔了几秒,他又说:“胡梨不是我的Omega。”

并认真强调,“我从来没有真正标记过她。”

这一次换陆世安震惊了。

因为舒声已经在胡梨的陪伴下,度过了两次极致发情期,其中一次胡梨还没带防咬环!

甚至到现在,他们都还住在一个房子里!

“那你们……”

“我们只是在信息素的支配下,短暂地发生过几次肉.体上的交融。”

“……”

“这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很正常,不是吗?”

“……”

陆世安看着舒声,半晌,嘴里吐出两个字:“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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