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从手腕接触地方向上蔓延，刺激青灯的心脏，青灯凝望箜芜，眸中震动不止。

箜芜挥手，挡在他们身边的书架向外飞出去，最终在窗子的另一端停下，有一摞书被震到地上。

“哗啦啦”一阵，惊起地上灰尘，室内再次归于平静。月光如水，银白色的光芒从窗子倾泻入室内。

箜芜带她来到窗边。

她隐在黑暗久了，月光虽然柔和，眼眸还是难以适应，她眯起眼睛。

他的目光落向室外，青灯也跟着看过去，他们位于高处，从窗户中能看见村庄。

“告诉我，你此时能看到什么？”

“被火烧过的村庄。”

“只此一个吗？”

他的声音淡淡响起，话语中那股上位者审问的感觉，叫青灯觉得他并不满意自己的回答。

此时青灯眼眸适应亮光，她再次睁大眼睛认真看去，确认除了村庄的一片废墟之外，其他什么没有。

“是。”

箜芜伸手，对着村庄方向画个圈。

青灯愣住，她能清楚看见一团黑色雾气漂浮，黑色雾气被拘束在在村庄上空，在一块固定的区域以极快的速度乱窜。

雾气整体浮动，极黑的内核巨大无比。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下意识认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恐怖。

“那……是什么？”她听到自己声线颤抖。

“死者的怨气。”

她惊悸。

箜芜转身，从楼梯走下。

青灯再次看眼黑色雾气，其中似乎有一团注意到她，飞快地冲向这边，不过每次都阻碍。它下次则更大力度撞击，似乎恨不能将她吞噬。

她心惊胆战，这里待不得。于是她飞快拿了两本书塞进怀中，往楼下跑去，直到跟在箜芜身后，她这才心安。

他此时一路行走，青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瞬移离开。自从看过黑雾景象后，她不想被扔在这样的地方，她犹豫片刻则朗声道：“你一会能不能把我带走。”

箜芜停下脚，转头看她。

他面上还是一样，没有半分情绪。

青灯噤声。

她借着月光打量他，箜芜一双凤眼上挑，眼角微红，高挺鼻梁，薄唇轻抿。

箜芜实在貌美，妖孽长相，漂亮得让人感到窒息。

他未答她话，回身继续向下走去。

箜芜绝美的容颜早已烙印在她的脑海，不知为何，她想起村庄上空黑雾，死者的怨气聚集的黑雾。

按照设定来说，魔族保持貌美的方法，不会就是那团怨气吧？

说起来，青灯这张脸也相当不错。

她打个寒颤……真是可怕。

箜芜在前面行走，她安静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村庄。

黑雾就在正上空乱窜，交织的红与白再次进入视线，到处都是惨白断肢与暗红凝固的血，空气中掺杂着烧焦与腥味。

青灯不敢四处打量，盯着箜芜的后脑勺。她心中畏惧，只能更加靠近箜芜。

他现在回到村庄……

她咬咬牙，覆在自己手腕的右手向上微挪动，她下意识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两个人继续向前，最终箜芜在黑雾最黑暗的内核下方停下脚步。

这里，也是最为惨烈的地方。

余光中满是猩红，味道更加浓烈。

箜芜转身，伸手抚上她的脖子，他手上冰凉，是十足强烈的存在感。

他垂下眼，浓密睫毛遮掩眸子，丹凤眼的轮廓甚美。

他的目光正落在她的颈间。

青灯僵住身体，不敢挪动分毫。

睫毛遮住箜芜深灰瞳孔，遮住那满是黯淡与无望的双眼。

一旦那空洞被遮掩住，箜芜的美感变得极具攻击性。

眼前的男子，好像嗜血的野兽。

他少许血色的唇瓣未抿起，下一刻就好像会将她一点点拆开入腹。

她则与所有被控制的弱小猎物一样，除了颤抖什么都做不了。

“处死这些人，再回到村庄里来看自己的杰作，这样是不是很有趣？嗯？青灯？”

箜芜的手缓缓向上移动，最终卡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与他对视。

深灰眸中黯淡依旧，里面倒映出她的脸。

“与他一同演绎出大戏给我看，你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他手上骤然收紧，捏得青灯下颌生疼。

她的心中明白，在箜芜的认知中，她身上有令人厌恶的味道。那个他永远不会忘记的味道，正是独属于青灯，与他有着滔天仇恨的青灯。

“我说过，我不是……”她深感无助，声音愈发微弱。

箜芜用力撇手，同时松开对她的桎梏。青灯被推出去，扑倒在地上，与残躯贴近。

青灯尖叫着直起身体，立即往后退去，右手触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

她立即缩回手，看见满手猩红，青灯胃中翻涌，同时泪水夺眶而出。

青灯脑海中回荡起他的话：“如果她身上的因果报应由你来承担，你怕不怕？”

因果报应？

他会做什么？拿她泄愤？

她怔怔望着手掌上的红色，而后收拢手指。

两位魔尊之间有什么恩怨纠缠，她并不好奇。

现在青灯唯一清楚地，那便是自己可能会被处理掉。

就像村庄中的人类一般……或许会更惨一些。

两位齐名魔尊之间的发生过什么故事？他们的恩怨仇恨到底到什么程度？

她作为一个外来者，两位魔尊的事她一分一毫都没有参与，更不知情。

只是现在她要来替青灯承受因果，也便是说，从箜芜手段的狠厉程度来看，她是能判断出来仇恨有多滔天。

四分五裂，是与他无冤无仇的村民的下场。

青灯仰视他，箜芜身姿修长，于这凄惨场景中安然，宛若遗世独立，她不免悲戚。

小时候她扎个屁股针都会嚎上许久，她怕极了疼痛，也怕极了死亡。

她怕不怕替青灯承受因果，当然怕。

她攥紧拳，用尽全身力气向他说明：“我不是青灯。我是青灯选出来的人类，她要我来见你。”

她声音颤抖，却是坚定。

“我凭什么信你？”

“我不知你们之间有什么过往，可我大约知道你们都是什么样的人物。”她说着，直起身跪好，“我没有法力，我会被人类惨状吓到这种程度，我能为了活下去给你下跪，这些，魔尊青灯都做不到。”

箜芜一阵无言，他久久凝望她，忽然笑起来。

他靠近她身边，用手在她脖颈上摩挲。

青灯本能感到畏惧，亦是颤抖道：“总是有什么原因，让你认为我不是魔尊青灯，不然的话，在一开始你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

箜芜放开手。

她则跟着他的动作松下口气。

“从前只是感到好奇，现在我没兴趣。”他幻出冰刃。

青灯浑身一抖，他是魔尊，如果她没有任何用处的话，只有一个解决等待着她。

他挥手，冰刃自抬起到落下，只有短暂片刻。

青灯畏惧闭上双眼，同时朗声：“你要想找到魔尊青灯，只有我能帮助你。”

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线，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

预想中疼痛并没有来临，青灯用指甲按按手心，手心疼痛，她确认自己还活着。

她睁开眼睛，顿时僵直身体不敢乱动，因为冰刃几乎紧贴在自己颈间，只要不小心，锋利的刀刃就会划破她的肌肤。

“只有你能办到？”箜芜翻手，冰刃翻了个方向，换成另一边的刃抵在她脖颈原位。

箜芜脸上是冷漠神情，他只说这样一句话，青灯咬咬牙。

“她说到时候一定回来找我。”

青灯焦急，刀刃抵在她的命脉，虽没有将她划伤，但是那上面散发的阵阵寒气叫她心悸，更是因此大脑一片空白，什么理由都编不出来。

她咬咬牙，“你能不能把刀先放下？我怕你一会听了之后生气，顺手把我宰了。”

箜芜凝望她，并不说话，青灯心里愈发没底。

许久，冰刃消失，融化成的水珠从她肩膀上滑落，沾湿她衣衫。

青灯的身体这才开始抖个不停。

“我就被扔在这里，魔尊青灯什么都没告诉我。”

好好面试之后，她高高兴兴从公司出来，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这周围连一个实际意义上的活人都不存在……

整天担惊受怕，每日面临生命威胁，她越想则越无法平静情绪。

她瘪瘪嘴，眼泪落下来，“我才不愿来这地狱一样的地方。”

青灯跪着往前挪挪身体，更加靠近箜芜。

她伸出右手想要拉他的袖子，可是注意到自己满手暗红，于是暗暗换成左手。青灯拉扯住箜芜的袖子，扯了扯，“你能不能别杀我。”

箜芜眉头皱紧，深灰瞳孔依旧无任何情绪，随后他抽开手。

青灯用袖子抹去泪痕，知道此时哭求都没用。

“如果我完成任务，或许她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小心翼翼打量他，见他眉心微动。

箜芜淡淡问道：“你现在是留在这里，还是和我回去？”

“回去。”她没有犹豫。

箜芜摆手，她感到眩晕，很快身体就被刺骨寒冷包裹。

他抬步向前，先进入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