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远冬枯树

温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秦缚感受到她的动作,微微侧脸,抬眼看向希明。

衣衫轻薄,宽大的衣袖顺着手臂滑下去,露出一截纤柔的皓腕。

鼻尖差点触到那片肌肤,呼吸间的热气毫无阻隔的扑了过去,好像是在荒草上燃了一簇火,瞬间燎原。

脸颊好像红了。

下意识的动作,碰到了才想起以往每次触碰都是秦缚先躲开,这次他喝了酒,不躲不避,希明却觉得不妥,担心他酒醒后会心生反感。

希明抿唇想要收回手,指尖刚动,下一秒手掌便被人攥住了,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

秦缚主动将脸贴过去,“属下是娘娘的属下,娘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能得娘娘垂怜是属下的殊荣。”

所以,娘娘不要露出如此委屈的神情。

为何在他梦里都要如此难过呢?

秦缚醉得神志不清,权当是做了一场梦。

他说得很乖,但眼神一点也不顺从,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因为醉意眼中漫上一层朦胧的水雾,犹如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

去年冬天便枯死了的树,干瘪的枝蔓终于坚持不住,扑通一声从高空落下来,惊走一片鸟儿。

在漫天的振翅声里,有一道最为震耳欲聋,是她心里那只住着的那只鸟,头也不回地飞去了温暖的湖泊。

杏眸浅垂,梨涡轻绽,希明将他的碎发挽到耳后,勾着他的指节,将秦缚的手拉至身前。

“坏了的衣服怎么还穿着?”希明看着他的衣袖,声音轻松地问。

“属下喜欢穿这件,哪怕破洞了。”

希明轻笑,也不知道是谁,曾说过他不想穿破洞的衣服。“因为是我送的?”

秦缚不说话,希明便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好半晌,他才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为什么不让我缝呢?”

秦缚低下头,“你是娘娘,不合适。”

“没有什么不合适。”先前早就备好的银镂空纽子,希明一直带在身上,她拿出来,放到秦缚的掌心,“把衣服缝好,将它缀上去,很漂亮的。”

掌心躺着一粒纽子,耳边是希明温柔的声音,“秦缚,不知道你明日会不会还记得,但是在我心里,我们是一样的。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只有我们。”

秦缚合起手掌,纽子上仍留着希明的体温,像她这个人一样,温暖如春。

可是娘娘,我们怎会是一样的呢……

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传来,希明见秦缚忽然起身,她惊了下,没想到秦缚还能站起来,“怎么了?”

他弯下腰,轻拍掉希明裙摆上的细小杂草,“娘娘,来人了,我们该走了。”

希明走在后面,若不是秦缚依旧泛红的耳朵和朦胧的双眼,她都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回到农庄,秦缚将希明送到她住的那间院子,倚着门板看春禾把一切都收拾好了,才慢吞吞地走回去。

刚进到屋中,秦缚便一个踉跄趴在床上。与他同住的侍卫见状打趣道:“小兄弟,你的酒量不行啊,第一次来祈福吧,我喝了三年,早就喝惯了。”

话音落,无人理会,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

另一边,皇帝靠在榻上喝了药,扭头看见云蔷郁闷的脸色,问道:“来祈福,你如此闷闷不乐做甚,有人惹你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云蔷状似埋怨地说,“你知不知道,希明自嫁过来后一直与迦儿分房睡。”

“他们俩生活不和谐和我有什么关系?”皇帝宠溺地笑了笑,“这也怪我?”

“怎么不怪你?早几年,迦儿刚懂人事时,我就与你说,为他找几个侍妾,提前学一学。你倒好,全都否决了,还把我说一通。”云蔷急道,“你看现在,想抱孙儿都抱不了,迦儿一脑袋扎政事上了。”

“这不是好事吗,未来成为一代明君。”说到侍妾,皇帝脸色也不大好,“当初是我拦吗,是他不愿!他一颗心都留将军府了,光是一个窦景茯就把他迷得五迷三道,弄得宫里鸡飞狗跳,要是再来几个,还不得反了天。”

“若不是他一心只有窦景茯,我早就把江山传给他了,也省得我拖着病体,早晚我要死龙椅上。”

“不许如此说!”云蔷生气道,“你会长命百岁。”

“也怨不得迦儿。”皇帝叹了口气,“我没给他做好表率,你看你和我说话没大没小的,哪有朕该有的威风。”

云蔷趴在皇帝肩上,“晚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不如从希明那里入手,我今日瞧了她一眼,确实心性不错,往后定为太子妃也是可以的。”

云蔷听完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那待你病好,你与迦儿说,免得他再与我置气。”

/

此次出行结束,一行人在农庄歇息半日,午后才回去。

回去的时候乘马车,秦缚便在希明的车旁跟着。

今早醒来后,他本来忘了昨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来的。但是瞧见怀中的银镂空纽子后,记忆瞬间回笼了。

昨日他拉着希明的手表忠心,行为是耍流氓,语气是撒娇,心里话全秃噜出去了,脸都丢没了。

尴尬地让他窒息,但是一想起希明的话,他的心脏又怦怦跳。

帷布突然被掀开,露出希明的半张脸,她问道:“走了一路,热不热?”

秦缚呼吸一滞,愣了两秒才答:“不热。”

希明眼中带着笑意,“还有一段路,你自己在外面不无聊?”

秦缚摇了摇头,他脑子里的想法快堆满了。

“把手伸过来。”希明想到什么,凑到窗边。

秦缚听话地抬起手,紧接着就感觉到手背被人抚过,痒痒的。

待帷布落下,秦缚走在人群中,偷偷去看手背上突然多出的一抹红,带着芬芳的香气。

只是随意一道红色,但是秦缚却觉得它像一个奇怪的爱心,虽然他知道可能在古代没有心形,但他仍觉得这是爱心。

他们在的地方并不是隐秘的角落,甚至玄迦就在前方,一个回头便可以看清的距离。可希明还是伸出了手,希明不怕,那他怕什么。

秦缚忽然想清楚了,让玄迦做皇帝与让希明快乐不一样,或者说,不冲突。

灵魂是自由的,每一个灵魂。

希明在车中与春禾试胭脂,玩的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响动。有人极轻地敲了敲车窗,下一秒,一朵小花从帷布后边探出头来。

小花的颜色与刚刚涂过的胭脂一模一样。

希明接花时指尖悄悄地点了点他的,她握着花嫣然一笑。

一路上,秦缚尽职尽责,春禾端着胭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虽然他做的都是奴才该做的,但他今日出现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

以往暗卫在春禾眼里和隐形人一样,今天她快成隐形人了。

可恶!是不是想和她争宠!

春禾气鼓鼓地挤过去,“娘娘,我来给您喂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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