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在用力。

沈江寒拿枕头，死死地压住了谢瑾脆弱的嘴鼻。

上一世，谢瑾，被刺他，践踏他，拿着他的血汗钱，卖了他。谢瑾，怎么可以呢？但他沈江寒仍是痴心不改，深情不移，是不是很可笑啊。

他要杀了谢瑾，一定要杀了他。

身下的谢瑾身体扭动，双腿乱蹬，脸色迅速涨红，发紫，努力睁开眼，但意识仍归混沌。

用力，用力。

沈江寒在高处看着谢瑾垂死的惨状，心中畅快不已，眼框里却慢慢涌起大颗的眼泪，一颗一颗砸了下去，脸上因着用力有些狰狞，却全是畅快的爽感。

用力啊！

——

沈江寒趴在谢瑾的身上，翻过身，大口喘着粗气，他最终还是放手啦，抬眼望着污秽的天花板，灰色的，旧旧的，脏脏的，像他一样，是一团已经脏了的棉花，怎么用力也洗不出来啦。

脑子里回到了13岁时的那个冬天，他也是照常去放牛，回到家里却看到了几个陌生人。几个人围着他，左捏捏，右看看，直夸爸妈生了个好儿子。

爸妈说，是要带他去享福。但沈江寒知道，因为一张好脸，恒生祸端，被一个老头看上。

他们明知道那些以前送过去的男孩，不是死就是惨，隔壁家的阿水哥就是那么死的，但为了三万块钱兴高采烈地把沈江寒送了过去。

三万呢，就只是三万呢。

其实，沈江寒知道，在这个家里，他有大哥，还有龙凤胎的弟弟妹妹，他自己从小便是那个多余的。但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父母卖啦。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地做到听话！

大哥不愿意去放牛，他可以去放牛，可以去打猪草，可以去刷碗，可以做饭，可以做很多事。小妹小弟有的新衣服有的新文具，他也可以不要。

他只是有时候会希望，爸爸妈妈的目光可以稍微地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儿。

是谢瑾的父母救下了他，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家人，沈江寒千疮百孔的心慢慢地重新长出来血肉，学会跳动，变得饱满。

只是为什么？高风亮节的竹子却有了一个劣质丑陋烂了根的笋？记忆中温暖阳光的小少爷会变成一个下三滥的人渣？

谢瑾的父母对沈江寒有再造之恩，他不会杀了谢瑾，那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但也不会让谢瑾如此轻松地活着，他必定会让谢瑾将他前世经历的种种都要遭一道，在烈油里烹着，在热水里滚着，经历血淋淋的背叛，在绝望痛苦中慢慢挣扎却难以逃脱中。

他如往常般露出一张温柔和煦的笑容，嘴角却越扯越大，变成一抹畅快和肆意，却也有着浓浓的不可化解的悲伤。

而此时被压在身下的谢瑾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沈- 沈-”

谢瑾看着他喃喃出声，不过太过微弱，只有嘴唇微不可见的变化，但一直盯着谢瑾的沈江寒还是注意到了。

“谢—小瑾，你终于醒了！”

“哥，现在就去找医生，你先别动！”

说罢，他便急忙地起身，塔拉一双老式黑棉鞋，往外走去。

关上房门后，沈江寒慢慢靠着墙边，再次看到谢瑾这张活的脸，他还是有些失控，静静地点了一根烟，红色的星点在烟雾迷绕若隐若现，谢瑾，该怎么折磨他呢。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谢瑾眼睛直勾勾亮晶晶地盯着沈江离去的身影，一路跟随，直到消失在门外。

他真是很美，就是太穷啦，太寒酸啦。灰色有些掉渣渣的宽大棉服，洗得掉色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裤子里塞了肥大的老棉裤，鼓鼓囊囊实在是不好看，像一颗蒙了灰尘的青绿玛瑙，蒙了灰，遭了尘，马上要变成一颗普通石子。

谢瑾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地跳动。

随后轻叹一口，闭上眼睛，低下头沉思，脑子里有一个的系统，自己该怎么办呢？小心地在心里呼喊了几声。“系统！系统！”

无人回答。

这个系统也要晚上七点下班？

谢瑾心里疑惑，抿了抿嘴唇，一阵阵苦涩的味道传来，慢慢挣扎起身却使不上力气，咬紧牙关抬起被子，却是徒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上的青筋崩起,身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移动。

他不能在这儿。

他要再去死一次，看看能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眼神一瞥，看到桌子上静静躺着的水果刀，用力地向前爬着挪动，大颗的汗珠在寒冷的冬天落下，好在刀还是拿到啦，只是颤颤巍巍地在手上划出无数细小的伤口。

他看着手里的水果刀，轻轻地比在自己的手腕上，心里满是害怕，却更多地涌起了无限的勇气。

闭上眼睛，心里一横。

下刀——

却突然一股力量传来，手里的刀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为什么又要自杀？”

冰冷机械的嗓音在脑海里响起，满是愤怒地质问道。

这个人类，永远那么地不省心。它本就虚弱，正在修养恢复生息，却感知到整个大地都在震动，急忙过来一看，这个人居然在自杀。

是这个系统。

“我要回到我原来的世界。”谢瑾掷地有声的声音在脑海回到。

“你在原本的世界已经死啦，回不去啦，自杀只会让你真正的死亡，但只要你好好地完成剧情，我可以让你起死回生。”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的画面，现代化医院太平间里，尸体整整齐齐诡异地排放着，一阵风吹来，白布一掀，正是谢瑾他自己的脸。

“那我都死啦，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我在这个书里好好抱住主角受的大腿，不也能很好的过一生。”

谢瑾看到自己的死相并没有一丝的害怕，毕竟他早已经看过一次脑浆都炸出来的死无全尸，这种还有全尸，很不错，反而很是大胆地试探地问道。

听到这话儿，系统有些愣住，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语可以反驳他。

“啊……谢瑾，如果你没有按照剧情，下场就是电击痛苦而死，什么好处都不会得到！至于你死了以后，我大可以找其他人，比如一些亡命之徒来进入这副身体，他们应该会很乐意完成这个任务。”

听到此话，谢瑾都神情一下子正经起来，其他人，亡命之徒，绷紧的嘴角轻抿一下，沈江寒，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作祟，答应道：“好，我会完成书中剧情的。”

“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

“想什么呢？”

沈江寒来到谢瑾身旁一边打开手里的保温桶，热气腾腾的粥给冬天添了一份暖，一边对谢瑾温声道。

“医生说你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一旁的谢瑾听到后缓过神，对沈江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张乖巧的脸上更显得呆，却若有所思，书中的医生检查不出电击的痕迹。

但其实沈江寒根本没有去找医生，找医生好好调养谢瑾的身体嘛？不死就行，他要的就是谢瑾苟延残喘地活着，他这半天就是给这碗粥加点料而已，土啊，墙灰啊，药片啊……

正想着，嘴边触碰道一抹温热，他抬头望去，一勺淡淡金色光泽的小米粥，但他的目光被一旁的沈江寒所吸引。

宽大肥肥的袖子里伸出一只瘦削的手，白玉般的颜色，一节节骨骼，青色的，如一抹水葱绿色从羊脂玉顶端渗透。沈江寒举着勺子，露出一个标准的笑脸，有点假，盈盈地看向谢瑾，像冬日里的阳光带走了原有的清苦，只是手指的老茧破坏了这份美感，。

“张嘴啊！我喂你。”

谢瑾瞬间摇头，表示拒绝。“不用！不用！”

谢瑾满是不好意思，除了小时候，他再也不需要别人喂他吃，立刻着急地抬起手，接过勺子，无力的手臂却垂了下来。

窗外的夜慕浓黑，连一片云都没有，只有清冷的月光，沈江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里是藏不住的鄙夷，霜雪般冷意，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是绝望的悲凉。

而低下头的谢瑾没有看到这一幕，只看到小巧的勺子往前送了送，温温的勺柄碰了碰他的嘴唇。

“你是扁桃体发炎的高烧，这几天吃不下去，都是我喂你的，今天这是怎么啦？”

听到此话，谢瑾也只能顺从地张开了嘴巴，吃了下去，粥顺着食道喝了下去，嘴巴里还是苦，只是觉得很烫很热，舌头烫得通红，哈气，心里还在感慨：快喝！可不能这沈江寒发现他这个谢瑾是假的啊！

喝完一勺，谢瑾一抬头，沈江寒下一勺便到他的嘴边，他主动低下头配合，喝了下去，嘴巴烫得通红，但两边的耳朵却染上了红。

“谢谢你，沈江寒！”谢瑾被喂着喝了一大半粥，真挚地道谢，然后急忙地开口说：“你也吃点晚饭吧，别管我啦。”

主角受前期真是人好，原主这么个样子，被蒙在鼓里的他还一直这么无怨无悔地照顾谢瑾。

这碗粥一大半都让谢瑾他自己吃啦，只是电击后，他实在是尝不吃什么味道。

“不用。我吃过了！”

听到关怀，沈江寒下意识地拒绝，随后却是微微一愣，继续拿着勺子，喂粥。

多喝点，烫死你。

整一大碗粥下去啦，但谢瑾的脸上还是一股的温柔笑容，没有丝毫的生气翻脸。

沈江寒心里很疑惑，他是没有味觉啦。

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下去，他嗓子也是废了吧，废了也好。

而此时，坐在床上的谢瑾，偷偷地瞄了一眼沈江寒，有些略带拘谨地开口道。

“沈-哥，你能不能借给我一点，一点钱。”

沈江寒面上不漏，心里却是恨意滔天，钱，他谢瑾脑子里就只有这点东西，一想到上辈子谢瑾为了钱，对他做的种种，他心里就是恨。

沈江寒从裤子里拿出100块钱，还带着些体温的微热，毫不犹豫地放在了谢瑾的手里。

“我只有这些钱啦，都给你吧。”

谢瑾看着手心里的钱，百感交集。

沈江寒，真是傻子！就这么毫无顾虑地把钱给谢瑾，给这个软饭人渣，也不问原因，更不问用途，就拿出来，还是他全部的钱，没想到第一次被人如此信任居然是沾了一个人渣的光！

沈江寒，傻子！

一抬眼，便看到沈江寒，清冷艳丽的脸庞上，眼眸轻垂，长而黑的浓浓睫毛下垂和眼角阴影处交织，似一呼之欲飞的黑色蝴蝶，神秘灵动，飞在谢瑾的心上，怎么会有那么让人喜欢的人存在呢，细一看，下巴上轻点的一颗红痣，清冷中更添一分细腻的媚。

但他谢瑾绝不可能成为原书中的谢瑾，按照剧情把一个无辜的人成为文中所谓爽点下的牺牲品，书中的日子本来就是偷来的，能有一天便是一天的福气，沈江寒，他应该有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

谢瑾一把握住沈江寒的手，用力地给他保证着，“你放心，这些钱，一定不会乱花的。”

沈江寒冰冷的手一下子接触到人体特有的微热，一惊，立马抽回，却被谢瑾拽了回去，力道不大，却非常有存在感，让他难以忽视。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谢瑾诧异，接着把沈江寒的手放进了被窝里，摁在他的衣服里，小时候谢瑾的小手也总是被妈妈这么放着，取暖。

沈江寒微微一怔，眼睛睁得圆圆的，直到感受到那道热量，才反应过来，像是被烫到一下，把手立刻抽了出来，起身。

“那——，小瑾。厂子里还有事情，我先走了，晚一点再过来。”

他转身，拿上保温杯，就要离开，却被身后的谢瑾拉住了手。

回头看去，只见谢瑾拉着他的手，眼睛里闪着光，帅气的脸庞被高烧整出了两片高原红，有些傻里傻气，沈江寒看着只是觉得好笑，却听见谢瑾全所未有得一脸郑重地说。

“沈江寒。不要在拼命，要好好得珍贵自己。”

“等我出了院，我去挣钱，贴补家用。不用让你太辛苦！”

听到这句话的沈江寒，整个人呆在原地，良久，有些闷闷的嗓音才传出来。

“小瑾，好好休息，以后的事情以后在说。”

“哥，真的要走了啊，时间来不及啦！”

他放下谢瑾的手，走出了病房，背景里却有几分落荒而逃，心里却是狂风中的海浪，波涛汹涌，起伏不定，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波浪拍打他的心岸，让他难以平复，思绪纷乱如麻。

回到家，关上门，沈江寒慢慢蹲下去。

重来一世令他很是恍惚，有些错愕，没有真实感，像是浮光泡沫般。

今天的谢瑾也很奇怪，谢瑾居然在关心我，关心他冷不冷，累不累，这绝不是往常的谢瑾能做出来的事情。

难道他也重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