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尽欢更是司机说一句她就跟着骂一句。虽然司机听不见,但她也乐此不疲。
“只有没钱没房的男人才会这么说。”
“呵呵,我也会说呢,贤夫扶我凌云志,我还贤夫亿万金。”
江好很是佩服她的语言攻击力。
司机倒是完全没感觉到周遭气温在逐渐下降,在将宋淼送到目的地后,见她下了车,才依依不舍地停止说教。
看着司机握住方向盘开车扬长而去,宋淼眸色深沉,抬起小臂单手掐诀之后,一缕金光从指尖升起,快速飞向那辆车。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收回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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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过平坦的小路,宋淼步行了几十米后,终于找到了黎尽欢妈妈的工作地方。
这是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据黎尽欢所说,因为黎妈妈不肯与她住一起,所以多年来一直在市区附近租下这个店面铺子,靠经营这家便利店为生。
宋淼可以从一旁的透明橱窗看见里面有个中年女人正在低腰,像是要给身前那位男顾客拿袋子装东西。
但那位男顾客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抱住桌上要结账的东西,利落张腿朝着店铺外面头也不回地跑。
中年女人似有所感般抬头,看见那位男人匆匆逃单的背影后,更是气愤骂道:“好你个小偷!给我停下来!”
她顺手抄起一旁的扫帚也往店外跑。
只见那男人顺势就要从自己的身边跑过去,宋淼想也没想就伸出一只脚绊倒他。
男人突然间就失去平衡,狠狠地摔砸在地上,抱住的所有东西也在摔倒那一刻全部甩落在四周。
刚从店里冲出来的中年女人也追上来,狠狠将扫帚打在男人身上不让他起来:“你个死小偷!我要立刻报警抓你。”
宋淼默默后退,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地上洒落一地的各种口味的软糖和牛奶,一看就是家里有小孩子的。
男人在地上缓了会后又立刻想起身,中年女人也是手疾眼快,继续摁住他不让起。
他再度抬首时眼底已经蓄满了泪水:“店长,我求你了,你不要报警,让我先拿走吧,我以后一定来还钱好不好?”
中年女人紧握住扫帚杆,蹙眉问道:“我为什么会相信一个小偷的话?”
“我女儿得了癌症,我们一家卖房卖车都治不好,她的病情一直在恶化,已经快不行了。”男人双手捂住脸,闻言更是痛哭不止,“我们家实在没钱了,就想让她临走前吃一些她最喜欢的零食……”
中年女人像是恍然间想起什么之后,没有再说话,只是松开了扫帚,蹲下身开始捡起地上那些零食。
待男人爬起来后,她将这些东西塞进他的怀里,语气冷冷地说:“你走吧。”
男人面露惊讶,反应过来后更是感激地哭着不停说“谢谢”。说完后,他就用力抱紧怀中所有,使劲拔腿往身后的其中一条街道冲去。
宋淼看了一眼后就移开视线,又转身看向已经重新拿起扫帚的中年女人——不,应该说是黎妈妈。
黎尽欢在乾坤袋中哽咽着说出这就是她妈妈的声音。
“小妹妹,谢谢你刚才的帮忙。”黎妈妈温柔地向宋淼道了一声谢,“阿姨请你吃个雪糕当作谢礼吧。”
宋淼倒是没有拒绝,礼貌道了声谢谢阿姨后,就跟着黎妈妈一前一后地走进店里。
店里没别的客人,她在窗边随便寻了个座位坐下后,就将黎尽欢从乾坤袋之中放出来,江好也顺着宋淼身边的座位坐下。
黎尽欢只愣神地看着黎妈妈越走越近,最终穿过她的魂魄,伸手将手里的甜筒递给宋淼:“小妹妹,给你。”
宋淼接下后品尝了一口,很甜。
她浅浅一笑:“谢谢阿姨。”
“你怎么大半夜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呢?”黎妈妈见宋淼孤身一人,不禁问道。
宋淼思考一下:“我在这里帮我的一位朋友寻找她的妈妈。”
黎妈妈听罢,忍不住疑问道:“为什么你的朋友不能自己来找呢?而且大晚上对女孩子来说也不安全。”
“也许她也来了?”宋淼定睛看住她,半认真半玩笑地开口:“而且对她来说,可能夜晚才是最安全的呢。”
话音刚落,原本寂静无风的长夜又刮起一阵凉风,树叶被吹得摇曳作响。
黎妈妈像瞬间就明白了一切,怔住半响才慢慢道:“你的那个朋友,还会怪她的妈妈吗?”
怪二十年的不冷不热,怪半年的不闻不问。
“我从来没有怪过。”黎尽欢笑着擦掉眼眶中的泪水,她就站在黎妈妈的身后。
“我知道你打完我会在深夜痛哭;我知道你一天会打很多份工供我读完大学;我知道住院时每天点餐送来的鸡汤是你熬的。”
“我也知道你的痛苦,你爱我会痛苦,你不爱我更痛苦。”
“你以后过得好,就不算对不起我。”
宋淼照着转述出来。
她想起出门前她曾问过黎尽欢要不要短暂化为实体状态,真正地像人一样见到她妈妈,黎尽欢却出乎她意料地拒绝了。
那时的黎尽欢只是坚定摇头道:“我已经死去了,再见到我的话,我怕她余生会更痛苦。”
眼前的黎妈妈已经泣不成声。
有些事情不能从头再来。
“我们走吧。”黎尽欢像是终于释怀了一般,周身的怨气突然之间尽数瓦解散开。
宋淼背手默默将这些怨气尽数吸入黄符之中,在礼貌垂首告别后,就离开了便利店。
背后的便利店中传出了“布谷”的挂钟钟声,宋淼知道现在已经是十二点了。
她又侧身看向黎尽欢,黎尽欢对她浅浅一笑:“我从小就很喜欢布谷鸟,我的第一只布谷鸟就是我妈妈送给我的。”
宋淼“哦”了一声,这才明白为什么布谷鸟挂钟是当初阻止黎尽欢杀人的一个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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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上,司机下车看到四个轮子都爆胎了的爱车,陷入深深怀疑。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撞上车轮全部都爆胎的这种倒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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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淼今夜又梦见了迟晏。
那是宋淼第一次下山执行师门任务。
这也是玄门多年以来的习俗:玄门弟子在学完本宗课程之后,需要组队下山历练一番,才能更好地懂得如何将理论转为实战。
由于宋淼兼修五术,并不需要任何队友,所以她下山时拒绝了所有的组队邀请,独自背了个包裹就直接下了山。
她这次的任务是去山脚下的桃源镇,斩杀一只入侵镇里害人不浅的怨鬼。
因为宋淼第一次下山,所以对桃源镇的地理位置很陌生,她只能边靠占卜边询问,在耗费了快两个时辰后才抵达了目的地。
那时已过晌午,宋淼未到可以辟谷的年纪,便先找了个路边小摊坐下,打算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做行动。
“你这个小孩到底会不会算?哪有平白无故咒我死的?”吃了几口后,一阵闹哄声打破了寂静,乍然传入宋淼的耳中。
她抬眼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那是一个支着“算命”招牌的摊位。摊位前站着一个气势汹汹的中年男人,他的对面则是坐着位衣着朴素的少年。
这是宋淼第一次见到迟晏的场景。
“我不会算错。”只见少年迟晏倔强倨傲地抬首,“你的命宫乌黑,带有阴煞之气,此为邪祟入体的症状。若是不尽早解决,则会有性命之忧。”
男人压根不信这番话,闻言更是怒火中烧,抬起双手就想把迟晏的摊子一把掀倒。
宋淼见状,嚼着嘴里的馄炖慢悠悠喊道:“且慢。”
那男人原本并未打算停手,在看见不远处发声的少女身上的玄门服饰后才偃旗息鼓,谄媚笑道:“这位玄门的女道长,这小孩打着招牌骗我钱,我必须要让他吃点苦头。”
一旁围着的人们更是讨论纷纷,他们也不认为迟晏算的是对的,人人自古信福不信祸,何况是在一个路边摊子算出来的。
宋淼视线落在男人脸上,疑惑道:“你若不信他,又为何要找他算?”
“我这不是想着这小孩也小,我就当花钱买个吉利好了。”男人想到此处,反而有点委屈,“您说,他编出这种不吉利话,我怎么能忍?”
宋淼目光扫向男人身后,那位少年虽衣着简单,身形却修长挺拔,眉眼之间透露着清隽疏离之意。
他听罢仍是固执地答道:“我不会算错,你若不信,只当我没说过好了。”
眼见男人又是气不打一出来,张口就要骂道之时,宋淼张口打断了他:“他说得没错。单单由我观之,你的面相已经黑中透红,更伴有不少阴煞之气,正是典型灾厄之相。”
虽然男人听得半懂不懂,可一听玄门弟子也都这么说,便显而易见地慌了神,边喊着请道长救我,又连忙向迟晏道歉。
最终在宋淼塞给了他辟邪符之后,男人才擦了一把泪感激离去,周边的人们也纷纷散去。
宋淼也转身离开,打算去执行任务,迟晏却开口喊住了她:“多谢道长相助。”
“不用谢,迟晏。”宋淼浅笑回道。
迟晏怔住,不解地问:“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宋淼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因为我认识你呀,我现在只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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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只是在做梦。
这句话让宋淼从梦境中醒来,抬眼时却有些发怔。
后来怎么样了?
她躺着回想了一下。
后来她轻而易举就把那只胡作非为的鬼怪杀了,离开桃源镇时也曾路过迟晏的摊位前,那时已经有不少客人在排着队等候。
再后来,第二次见到迟晏,就是在玄门命宗切磋之时。
宋淼终于缓过神来,于是起身开始炼化昨天黄符收集到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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