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朱标望着窗外开了几朵的桃花,伸了个懒腰。他看向坤宁宫的方向,他爹倒是好,直接把政务扔给他。

竹外桃花三两枝。

在这样初春时节,粉色娇嫩的花朵看起来格外温柔。朱标索性起身去折了几支桃花,示意一旁的宫女送到坤宁宫去。

等处理完折子,朱元璋就回来了,还满意道:“不错,还是年轻人精力足,这么快就批好折子了。”

朱标幽幽道:“饿了。”

朱元璋就叫人给他上点心吃,一边笑着道:“咱有意北伐,你若是能挑起担子,咱到时候跟着徐达、耿炳文北伐去,这朝堂上的事儿就交给你。”

他先前就在谋划,但老大年轻,担心他镇不住,就想着再等等,现在看来,他年岁涨了,性子格外沉稳,很能靠得住,他的谋划就能提前走日程。

朱标装听不见。

他甚至还捂住耳朵。

朱元璋登时哈哈大笑:“老大,你也可以教几个兄弟陪你做事。”在他心里是比较渴望亲情的,也盼着他们能够兄友弟恭,合力绵延大明国嗣。

对于他来说,家人都在一处,比什么都重要。

朱标将朱笔搁在笔架上,这才起身,笑着道:“成,等他们长大再说,现在我要出宫看看英娘家的田,爹,我走辣!”

看着朱元璋脸上挂着的笑瞬间落下来,指着他笑骂:“这小子。”

他刚一出皇宫,走上出城的路,就碰见了同样出城的李善长。

“李先生。”朱标客气地勒马行礼。

李善长也连忙下马车行礼寒暄,听说是去城郊看田地的时候,他也笑着道:“老臣近来在研究种地,不若一道去看看。”

他就想在太子面前多刷点存在感,培养点感情出来,到时候好为自己求情。

朱标自然知道他所图不是什么种地,他当初年轻的时候,都能冒险跟随朱元璋造反打天下,又怎么会在垂垂老矣时,爱上种地。

两人一道往城郊去,一路上聊着天,朱标专注听着李善长说话,他能有今天的成就,确实有大才,纵然老年时因为权利而滋生欲/望,现在还是一心为民。

“老臣日日去看那西瓜苗,从只有两三片叶子,看到如今牢牢地长在葫芦苗上,甚至多长了几片叶子,真是心中感叹。”

“那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纵然受损也要坚强地活下去。”

听见他这么说,朱标认真点头,他尝过死的滋味了,他也想活下去。

两人说着话,转眼间就到了地头,地里没人,只有旺盛的秧苗。

“看着还不错。”朱标满意了。

做肥料的法子自然是越多越好,这样临时能做能用的好东西,他喜欢。时效性比较高,才能更好地为自己服务。

朱标立在田笼上,用小棍扒拉着泥土,就听身后的李善长看似随意地问:“殿下,近来身子可好?”

他有些疑惑地回眸:“孤挺好的,倒是近来发现李先生、胡参政为着瓜田、无烟煤的事儿,殚精竭虑耗费心神,如今瞧着面色不好,实在令孤忧心不已。”

朱标语重心长地劝:“先生,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若有不舒服的地方,尽管去请太医。”

李善长连忙点头,低声道:“某晓得。”

他仔细地观察着朱标的面色,见他白里透红精神奕奕,就知他确实没事。

朱标起身,就听见李善长说邀请他去瓜田看看,他正要走,就见英娘牵着小牛犊,还给牛犊盖了一件破衣裳,正在往这边走。

【滴,恭喜宿主,声望加一。】

朱标顿时眉眼微弯。

英娘上前行礼,满脸热切,笑着道:“大人,您往屋里请,我们杀了鸡就等着您过来吃一顿,您放心,自家养的,小鸡苗也买回来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洗刷过,还撒了石灰雄黄,保证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污您的眼。”

“大人,承蒙您这么大的恩德,就去吧。”

英娘想着,大人就是看见她做那肥料,先是赏银子,又免她们的徭役,简直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她打从心底里感激。

虽然对方年轻,她也很是敬重。

“请的陪客也是我们这边的秀才,他性格温和,是做老师的。”

朱标见她安排得妥当,便笑着道:“感念你一片心意,只是我马上就要回去点卯了,怕是来不及了。”

英娘:……

糟糕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那您等等。”英娘笑着说了一句,扭头就走。

等再回来,她挑着扁担,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菜蔬。

“都是自家菜园子种的,刚从地里摘过来,你看看这胡瓜,看着多清脆,回家凉拌了也好吃。”

英娘眼巴巴地看着他。

“您帮了我这么多,这一点小心意,您就收下吧。”

朱标看着她热情恳切,就笑着道:“行,你一片心意,我就不驳回了。”

他心里也感动,知恩图报的好女子。不管送来的东西贵贱,最起码态度在这里放着,光是看着就叫人高兴。

扁担上还绑着红布条。

“这扁担你拿回去。”朱标道。

这时候扁担应该也挺贵。

“我家男人会扎箩筐,我爹会做扁担,您就收下吧,这样拿着方便。”英娘说要就跑。

朱标:?

他有些疑惑不解。

倒也没有多想什么,瞧见田里有一株野草,顺手就薅了。

李善长哎了一声:“你薅秧苗作甚?”他现在种瓜田,就很是心疼庄稼。

朱标眉眼微凝,在举着手中草抬眸的时候,却含笑道:“秧苗这里有绒毛,我手里这是稗子,打眼一看是有点像,但是你细看,这稗子中间有白棱,不一样。”

看来李善长这务农只是障眼法,连稻和稗都分不清。

“别说打眼一看了,就是细看,这也没什么区别。”李善长眯着眼睛仔细看,半晌才点头。

“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朱标满脸深沉。

李善长就笑着问:“什么?”

“你当着人家的面去拔,对方没什么表情就是稗子,若咬牙切齿双拳紧握,那就是秧苗。”朱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李善长:……

这是生怕他老头不挨揍。

“务农一道上,老臣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今日也算是受教了。”李善长躬身作揖,满脸感叹。

朱标笑了笑,没再说话。

“走吧,这里看过就好。”他现在身上任务轻,就要多了解了解百姓,等年纪再大些,就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出来。

李善长点头,跟在他后头上了马车。

两人往瓜田去,见长势正好,西瓜的秧苗长的很是旺盛,瓜田中有很多老农正在忙活,看来伺候的很是精心,朱标看过就放心了,温和道:“李先生,孤先回了。”

见两处一切都好,他便露出个笑容。

回去的路上,就路过了胡参政开的无烟煤店,他好奇地进去,一旁侯着的小儿就笑得满脸堆花:“客官,您瞧瞧我们这无烟煤,比炭还耐烧,最重要的是便宜,一斤煤才三个铜板,比柴火耐烧,比柴火便宜,炭就更比不上了。”

“您要是要得多,我们还管送货上门,包送到家门口。”

“客官您别走,您买点吧。”

“我们店的煤已经去除毒烟,还有配套的陶制煤炉可以使,你烧个水、做个饭,使一点点就够了。”

“只要买一百斤就送煤炉啊公子。”

“我们的煤炉可是陶制的,经久不坏,当传家宝都没问题。”

“公子,瞧瞧吧。”

小二眼巴巴地看着他,他这是新东西,一般人不认识,并不会买来用,就算好奇进来看看,扭头就走了。

谁都知道这煤有毒烟,用起来要命的,再加上天气回暖,一般人并不需要。

朱标见他态度好,人又表现的可怜,有心想帮他,但他确实不需要无烟煤。

正要走,就见迎面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

“大人。”来人躬身行礼。

朱标含笑道:“参政大人,怎的开了这小店?”

官员是不可做生意的。

胡惟庸闻言有些慌,但是也有点无奈,他的任务是售卖三万斤无烟煤,他试着让熟人买了,但是无济于事,根本无法蒙蔽天机,他也就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地开店卖。

“殿下……”他慌得扑通一声跪下。

朱标伸手搀扶起他,沉吟片刻,这才低声道:“孤倒是可以给你指个路子,你如今想要短时间内推广这无烟煤,怕是有些难,旁人不知道,根本不明白你这做什么的。”

“不如请了戏班子,去城郊演出,就在戏台子一侧摆上这煤炉、无烟煤,这边燃着烧着水,还可以卖些茶饮,先让别人知道,唱戏中间歇息的时候,就可以介绍你这无烟煤了。”

朱标想,这个方式在后世那么多娱乐活动时,就屡见不鲜,放在这后世,怕是更加有用。

“殿下大才!臣佩服至极。”

胡惟庸一想就明白其中关窍,顿时高兴坏了。

【滴,恭喜宿主,声望加十。】

朱标听见提示音,顿时舒服了,态度愈发温和:“也不必请什么名角,便是刚学会的,能唱打两句,扎起台子就好,要不然这耗费过甚,你这无烟煤卖起来,不知多少才能回本,不过现在也是打开口碑的时候,一时的亏损算不得什么。”

胡惟庸连忙点头:“是,亏损算不得什么,臣就是想把这么好的东西推给百姓,让大家都能过上暖和日子。”

朱标客气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其实还有更赚钱的法子,那就是和各大瓷窑合作,但这有更加方便省钱的煤块,没必要用无烟煤。

等骑上马的时候,他还在琢磨,以胡惟庸在逆臣录来说,通倭谋反,这样的人,为什么突然不计代价,也要卖出无烟煤,这有点奇怪。

回到春和殿以后,他仍旧在思索,好在已经让沐英派人盯着了。

“是狐狸总会漏出尾巴。”

他想起了这句话。

不过大明真好,他才穿越过来这么点时间,就有了新的农家肥,还有嫁接法,现在连无烟煤都走了。

他这些老祖宗们,真是什么都会。

哦,火炕都琢磨出来了。

真好。

他正要走,就见几个穿着短打的乡下汉子走了过来,乐呵呵地吆喝:“小二,再给我们一人一百斤煤,我们这就挑上回去。”

他一抹脸上的汗,笑眯眯道:“我家跟刘财主家是亲戚,他家大业大的,要五百斤煤,说是先使着,先前那五十斤快用完了,确实好使,他家新添了个大胖孙子,这时节还有点寒,盘了火炕都舍不得熄灭,到秋天可能还要买煤。”

这小孩不光刚生下来脆弱,就是会跑了也脆弱,屋里暖和不受冻,就能少生病。

他嘴巴絮叨,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说完了。

“你别说,我家也用上煤炉了,我家婆娘说,轻松多了,我在外头做工,她又要下地干活,又要养几个孩子,这煤炉帮大忙了。”

汉子笑得红光满面。

一旁跟着的男人也笑:“我家大儿子启蒙了,整天用树枝沾水练字呢,手冻的通红,现在坐在煤炉边上,就那点热气,他都能多练几个字,只要他出息了,让他老子干啥都愿意。”

他当初哪有这条件,刚生下来就各处打仗,别说是上蒙学了,就是命都难保。

现在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大家都高兴。

朱标听着大家笑闹成一团,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这位公子,你来买煤吗?家里可曾盘火炕?我跟你说,我们兄弟几个盘火炕技术最好!店就在隔壁,你要不要去看看。”其中一个秀气点的男人走上前来,热情道。

“火炕可好了,就是把做饭的烟道改到床下面,一整晚都暖融融的。”

他极力推销。

一旁的胡惟庸赶紧出声:“不要阻扰贵人。”

朱标温和道:“不用如此,这样,你叫什么名字,你们跟我来。”

“我?我叫李应敬。”男人一听见说是贵人,就有点踌躇害怕了。

朱标就安抚他:“没事,你们跟我过来。”

两人走到一处茶楼,他这才停下,笑着道:“听你有名字,可曾读过书?”

李应敬闻言,有些苦涩地垂头:“儿时家父是秀才,倒也读过书,学过三百千,再有诗经也读过几日,后来家父被……红巾军杀了,我也就流浪了。”

“幸好得族中长辈照应,这才活了下来。”

听见李应敬说这些,胡惟庸的冷汗都要滴下来了,简直惊恐极了。

早知道,当今就是红巾军出身。

好在朱标不计较,反而满脸思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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