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宝藏

***

“想必您就是卡文迪许先生,为表诚意,我想我应当向……”

付涼指缝间的香烟缓慢燃着,没有要分眼神过去的意思。

只见不远处咖啡厅的男人被盯得就要忘记该怎样进餐,他才大发善心地瞥了一眼旁侧的女人。

身高6英尺左右,面部相对窄长,眼眶深陷,鼻梁高且窄,典型的东南亚面貌。

言谈举止还算得体大方,在女性社会地位低下的国家,这很少见。前日收到的信件,封底处甚至写了一行娟秀英文,想必她受过良好的启蒙,甚至可能到访过英格兰或者其他英格兰附属地。

看来是个印度贵族。

啧。

这就有意思了。

付涼不打算听完女人的话,开口打断她快速道:“阿亚尔小姐,你从印度远道而来又在女王号上装神弄鬼,想来也很累了。但我的时间也有限,既然你将信件给了我,应当是相信我能够把你想要的东西带过来。因此奉劝你不要消耗我的耐心试探这一切。”

他有些不悦,边说边往外走,手里的香烟重新含入口中。

阿亚尔被付涼得知自己身份这件事骇到了,但也紧跟在他身后,语气焦灼起来:“先生,抱歉,我现在只身一人在这里,如果我不这么做根本……”

青年毫无绅士情怀,这一点无可厚非。他行至烟卷店雨檐下,穿过稀薄的人流与马车,在雨雾迷蒙的街道呼出一口白烟。

语速还是比较快:“不,不用解释,我们得抓紧时间。”

“抓紧时间?”女人更加不知所措,但还是跟随他快步来到了一家咖啡店门前。

前面领路人修长的手指向后撩一把黑发,仿佛按耐住了天气带来的坏心情,道:“是啊,抓紧时间喝杯咖啡。”

说着,付涼推开了门。

……

唐烛为“突然造访”的两人各点了一杯咖啡,还搭配了餐点与布丁。

侍应生端来餐盘时还小声与付涼打了个招呼,模样恭敬又崇拜。

他还在疑惑,就听见坐在身旁的青年解释:“他是我诸多眼睛中的一个。你知道的,人流交杂是信息与线索的温巢。”

唐烛点点头,不太好意思地朝阿亚尔笑了笑,正准备寒暄,又让付涼夺去了话头:“他是唐烛。”

青年熄灭了香烟,“对面阿亚尔。”

两人再次尴尬地对视,勉强算在付侦探的介绍中认识了。

“说一说正事吧,你是为了拿到光之山才登上了女王号?”

阿亚尔似乎不太对付涼知道宝藏的身份而震惊了,只在片刻沉默后承认了。

“我也是无意间得知了,光之山被人从王宫中送到港口。而且……是由东印度公司负责运送,我很震惊,我以为皇室或者任何什么人,总会出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是、并没有……”

唐烛一口咖啡险些呛死自己。他没听错吧……

光之山?

这玩意儿不是应当镶嵌在英国女王王冠上吗?

不不,或许是……未来会镶嵌在女王王冠上的宝石。

所以宝藏居然是那么一块大钻石?!

世界上最大的钻石?!

操,这么“小”的案子怎么玩儿这么大。

“我知道,我必须阻拦这一切……但新王继位,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家族因为王朝更迭连自保也难。我只能靠自己……”

付涼正欲阻止女人这几乎对自己没用并带有主观意识的回忆,却被全身心听故事的男人率先“阻拦”。

“小姐,难道您就真的这么只身一人登上了东印度公司的船?这太危险了……”

阿亚尔双手捂着咖啡杯,似乎在取暖,说:“我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可当我收拾行李逃出家时,遇到了此前为我传递消息的侍卫。就是他告诉了我光之山正被送至港口这件事。”

她甚至不是很能记住那男人的长相,虽然是侍卫,但两人平日生活中几乎没有交集。

“实际在此之前,我连他的名字也不清楚。”

唐烛问:“那,他就是罗伊吗?”

阿亚尔似乎陷入了回忆:“是的,他就是罗伊。”

付涼坐在一旁,端起咖啡杯百无聊赖地观望着两位如同闺蜜般的谈话。

啊,虽然慢了点,但好在在他能接受的底线上一点点。

于是他也没想再打断,只偶尔跟着询问两句。

“他很高,大概跟唐先生您差不多。头发棕色微卷,留着胡子……哦对了,他、他不太会讲英文……”

付涼竭尽所能保持耐心,循循善诱:“你在全力描述他,你找不到他了?”

女人皱起了眉:“是,开始我只请求他送我到港口,他答应了。中途,罗伊告诉我,为了早日到达英格兰,东印度公司打算尽快启航。可我们……我们并不知晓,光之山在哪艘船上。”

说着,她捂紧了白色瓷杯:“真主保佑,到达港口后,我们从一位老船长口中得知……”

***

十天前,印度孟买港。

遥远的天穹已经被深蓝掩盖,临近码头的街道还流连着几个水手。

阿亚尔与罗伊下了马车,打算至少能找个熟悉港口船只的人获得一些信息。

也就在这时,他们遇见了从酒铺晃悠出来的老船长。

他穿着破烂,蓬头垢面,左右手各拎着瓶麻花酒,其中一只瓶子早已空了。被拦下来时,吓了一跳,下意识要用酒瓶抡过来,让罗伊夺了下来。

船长还想发怒,抬头见到了阿亚尔,才意识到这两位年轻人并没有恶意。

“要不是您长相便大大写着贵族,今晚老头子的玻璃瓶……怎么、也要砸碎在这愣小子头顶上……哈哈哈…嗝…所以说贵族真是天生比我们多一条命呦~”

阿尔亚制止住欲要发作的罗伊,从钱袋中捏出几个银币,说:“您好,我们只是想问一下今晚船只启航的消息,特别是那种大货船或者商船。您能不能……”

老人先把银币接了过去,揣进了衣裳里,笑嘻嘻说:“船只?这事儿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小姐,别看老头我这副模样,我还是艘大船的掌舵船长……哈哈,今晚,不!是这些天,只有两艘船能离开孟买。”

罗伊难以相信:“孟买大港一天出入数百艘船,现在在这里都能看到扬起的船帆,怎么可能只有——”

“看!”船长一声吆喝,揽住了罗伊的肩,他指着天上颜色浅薄的云,眼睛瞪圆了:“去看看天上的云和海面的浪头吧孩子……中国有句古话说,静海浪头起,渔船速回避。暴风雨就要来了……敢在这时候启航的,只有那两艘最大的船。”

“哪两艘?”

“哥城号和女王号。”船长说罢仿若记起了什么,眯起眼重新打量两人,锐利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过,“你们……是来找什么吗?”

阿亚尔与罗伊对视,说话的人是罗伊:“不,我们只是想找最近的船离开孟买。仅此而已。”

老人先是笑了笑,不知信没信:“怎么,对这里失望了?是因为……白人要来这里开种植园的事儿?”

他摇了摇头,大口吞了一口麻花酒,后仰身子冲着阿尔亚说:“就算是这样,死的只能是我,或者小伙子这类人,小姐您啊,永远不用担心。”

罗伊将他的后背摆直,“总之,我们有事要走罢了。那你知道哪艘船到英格兰吗?”

船长嘻嘻哈哈笑个没完,猜中了什么似的:“我就说,你们是来找东西的。光之山?这年头连贵族都干起买卖了?”

他找了个临近店面的台阶坐下,东倒西歪靠着一堆手工编织袋继续说:“我劝你们省省吧,那可是东印度公司……年轻人,为了钱真是什么都敢干。哈哈哈哈……和我当年有的一拼!”

显然,这邋里邋遢的老头知道的远比他们多。

阿尔亚索性在他附近坐了下来,“老人家,您知道它在哪艘船上?”

老头像醉得厉害,将那只空酒瓶从手里撒开,骨碌碌滚落到地上,“你们啊别浪费力气,就算拿到了,也没人敢从你们手里买。那可是送给维多利亚女王的礼物,世界上没人敢碰。”

他伸脚踢了踢罗伊,“特别是你,小伙子,你该不会是不知道它身上的诅咒吧?九百年了,只有在女人手上,它才能不带来厄运……”

罗伊忽略了他口中那则任谁都知晓的诅咒,只说:“如果真有人敢觊觎英格兰女王的礼物,如果真有人敢违背她的意愿,那为什么不是我们呢?”

船长笑得更大声了,嘲笑得语气因用力而极不平稳道:“为什么不是我们?哈哈哈哈哈你说为什么不是我们?!

白人来我们这儿开种植园。他们只种棉花了吗?不不,他们让我们种了大/麻!那些皇室使了浑身解数,也只是让人家不在明面上售卖,白人才调转了方向,把目标对准了中国。

十年前,中国虎门销烟、跟英格兰打了一仗,看看我们呢?我们继续窝在种植园,忍受饥荒!

你说为什么不是我们?我活不久了,不知道今后哪个国家还敢跟英格兰开战,可我清楚,除非成为英格兰,否则不要妄想打败英格兰!”

“所以,中/国战败也能被你记了十年。是,我们没法成为英格兰。美国、俄国或者中国,我也不清楚谁成为下一个日不落。但我们至少要在暗无天日的时候,留下火种,我们必须留下些什么……”阿尔亚双手合十,朝老人恳求道:“光之山就是火种,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我们想试试。”

那老头看了会儿两个年轻人的脸,眼皮闭了闭,像在自言自语:“哥城号的目的地是英格兰。但女王号比较特殊,它从中国来,雇主是个中国商人,你知道的,那里的商人向来富有。但他这次紧急找了货船,压了一批货。昨天星洲的商人说,那艘船的目的地是英格兰或者法兰西。”

“既然是商人压了货,为什么没有确定目的地呢?”罗伊发问。

老人说:“雇主只说家里多生变故,要留些底子在外头,怕往后找不到东山再起的银钱。

可小道消息讲,那批货全是中国的古董,雇主散尽家财将它们装上女王号,至于目的地,说是英格兰与法兰西的朋友接到了信,就看谁愿意帮忙了。”

“所以会不会停靠英格兰只能赌?”阿亚尔追问。

“不,要说是带着任务出发的,女王号最像。一是,大副从今天下午开始招募一支临时乐队,现在还没找到小提琴手呢。再有,船长与大副,我认识那两个家伙,他们在,本就意味着船不简单。”老头解释的比较详细,最终答案便是两艘船皆有可能。

“也就是说,你们两人必须分开。”

女人拍了拍衣裳,微微笑了笑:“实际上罗伊只是好心来送我,我选一艘船就好了,剩下的交给真主。谢谢您。”

老船长“哦”了一声,表示理解。

两个年轻人又说了几句,共同向他告别。

稀薄的光下,海风潮湿。

杂乱无章的海边小镇分出几条小路,通往码头与大陆。

女人走向了通往女王号的那边。男人则站在原地回应这位贵族小姐告别的话语,挥手后,转身回了更宽广的大陆。

老人摇摇晃晃地拎着酒瓶,试图从地面上爬起来却失败了。他老了,不再像梦里掌舵时有力气。

他开始哼起歌儿,与之呼应的是角落里奄奄一息的虫鸣。

几秒后,早已空旷的街道内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老船长撇了撇嘴,瞅见个熟悉的背影奔跑而过。

那条路,通往港口另一边的大船。

接着,脚步声也消失了。

周遭又只剩下快要死掉的虫子。

老人索性躺下了,浑浊的眸子里倒映着几乎消失不见的星空。他重新开始唱,声音苍老而浑厚。

“璀璨的星空就要被吞噬——我们能做的只有扬帆——”

“家乡快要消失在海岸——我们能做的只有扬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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