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
针对洪大郎与潘家小姐私奔的谣言,洪二郎声色俱厉地予以了否认:“我大哥怎会做出那种有伤人伦的勾当,他明明是去渡劫了!”
关于“渡劫”的来龙去脉,他说得有鼻子有眼。
大意是洪大郎之前请高人帮忙排八字,说他活不过二十七岁。
洪大郎很是惊恐,急忙求教可有化解之方。
那高人研究好半天才说:“只需遭遇一桩奇祸方可免死。”
然而什么叫奇祸,祸是求来的,还是非要遭遇的?这就大费思量了。
按照洪二郎的解释,他的大哥现在或许就在劫难中,但并不足以致死。
所以无论是他的寡母还是弟弟、妹妹,都不着急,更没想到要去报官。
既然人家的骨肉至亲都不焦虑,外人再絮叨就显得没意思了。
乡人们也便不再去问这个。
盛凌云自然更不信什么“私奔”云云——因为潘巧云的情郎明明就是那个和尚嘛。
何况那洪大郎为什么要放着辛苦赚来的丰厚家资,去得罪州里的武官,和人家老婆私奔呢?
她还想起那日在法门寺前,几次三番地看到洪大郎在算命先生摊子前絮叨,或许是真的在愁如何“渡劫”。
因为马掌出了点问题,这天上午,曹氏兄弟、裴二还有盛凌云一起出门去找铁匠。
那铺子刚好离潘家祠堂很近,大家叮嘱好细节,只能在铁匠铺附近溜达等候。
突然听见祠堂方向传来吵嚷声。
转身去看,还是之前的那个门房,正抱拳对着个穿绸的男人说:“潘家祠堂不许倡优进,您还是请回吧。”
得,又是一个被祠堂规矩挡在外头的人。
盛凌云不由对那男人抱有无限的同情,等搭眼再一瞧:那不是顶流嘛?
那史秀奎刚做了新郎官,又娶来地主老财主家的娇女,没想到身份并没有变得更加尊贵。
于是他那一张脸蛋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很不好看。
何况又是当着邻里街坊不少人的面子,他有点下不来台,冷冷道:“外面都说你们族长的千金和我大舅哥有私,我只是想实地查看一下,因为我怀疑潘家二小姐是被她亲生父亲绑进了祠堂,接下来是浸猪笼还是骑木马都和我无关,只是平白牵连我的大舅哥。”
门房气道:“你说话要有凭据,哪能张口就厚诬潘家!”
话音刚落,只见祠堂虚掩的大门从里被人推开,出来个年轻和尚。
这人生得高挑、清俊,灰扑扑的僧袍在身上,有几分不染尘世的脱俗。
门房连忙道:“明空师父,谈好了?”
明空施礼回复他:“都谈妥了,贫僧也要走了。”
盛凌云听见他的声音,心想:好熟悉的声音,莫非是?
史秀奎显然也认得他,伸手拦住拾级而下的和尚,不怀好意地问:“小师父,来干什么呢?”
明空恭敬地说:“城内多日无雨,潘公有心请我师父在庙里设坛施法,好请龙王下雨。”
史秀奎笑道:“不对,不是请雨,是和潘家小姐**吧?”
明空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连呼吸也急促不少。
很快地,他眼睛里就蓄满泪珠,晶莹剔透的珠子摇摇欲坠。
半晌他才道:“潘二小姐个好人,你不要污蔑她!”
“呦,喊得这么亲,私底下叫了好多回了吧?”史秀奎大笑:“潘家的香火钱一向给的最多,万一被你们主持知道了这件事,小心把你赶走。”
围观的人听见这个,顿时沸腾起来,开始有人对着明空指指点点。
那和尚脸色灰败,但仍旧把头昂得很高,竟有种睥睨一切的味道。
这时只见那门房挥舞着一把扫帚过来,冲史秀奎道:“滚,快给我滚,潘家祠堂可不许你撒野!”
铁匠铺子门口看热闹的曹氏兄弟,这时也瞧懂了大半,小曹道:“这姓史的真不是个东西。”
大曹问:“为什么这么说?”
小曹道:“反正看他怪模怪样,演戏给谁看呢!”
盛凌云说:“他可不是在演戏,他是来看戏,他对祠堂有怨。”
小曹道:“我懂了,祠堂不让你进,你就想一把火烧了它,祠堂也不让他进,所以他特意来看笑话。”
大曹听了,一巴掌糊上他的脑门:“就你知道的多。”
盛凌云反而笑了:“差不多吧,但我就是说说而已,人家是动真格的了。”
此刻明空已匆匆离去,门口围观的人也陆续走掉好多。
史秀奎并不肯善罢甘休,还在和那门房对骂。
他身子灵巧,对方几次想用扫把,都没扫到他身上。
一时之间,街上吵闹无休,裴二被他们弄得有些焦躁,忍不住对门房喊:“大叔,你把门一关不就清净了,难道谁还能砸门进去不成?”
那门房一想对啊,立即冲史秀奎吐口吐沫:“好鞋不踩臭狗屎,老子不理你了!”
他这一走,史秀奎顿时没了敌手,不由慢慢转回身,气冲冲地要去找那个管闲事的家伙。
盛凌云心说:完了,臭狗屎来找裴二了。
谁知史秀奎一眼看到裴二,并没有立即发怒,他先是上下打量了对方,继而脸上露出笑意:“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他语调轻快,还带着一股不见外的亲昵,听上去好像两人认识了许久。
刹那间,别说是裴二,连盛凌云和曹氏兄弟都愣住了。
裴二努力搜刮着上一世的记忆,怎么想都回忆不起来有过这样的一号人物。
但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他只好微笑道:“这个,才来没几天。”
史秀奎听了,立即脚步轻快地朝他走近,脸上的笑意恨不得溢出来。
其实他这号人吧,打小虽长得好,偏偏身份又低贱,需要仰人鼻息才能活下去。
于是就养成了无论男女,他都要轻佻放肆对待的习惯,总想凭借着自己的好脸去撩拨人。
哪怕并没有龙阳之好,他见了裴二这样气质清贵的标志男子,也偏要来逗引一下。
两人走近后,裴二还想问话,史秀奎伸手“无意间”碰下他的手,立即又收回来,轻声说:“公子好姿容。”
这一下,把裴二吓得立刻窜起老高,跳开足有三尺远,厉声道:“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盛凌云远远地看了,心里特别不爽:这顶流难道是男女通吃?又在那里乱摸什么呢!真想过去暴打他一顿,再把人丢到河里喂王八!
曹氏兄弟见裴二被调戏,不由“扑哧”笑出了声,但被老哥姐一瞪,立刻又敛容严肃起来。
盛凌云见那史秀奎似乎还想上去纠缠,怒气一阵一阵往上涌,她冲他招手喊:“秀奎郎君!”
史秀奎不由停下脚步,盯着她细看。
他煌煌情史上有过无数女子,有的年月久了,自然就记不得了。
只见眼前的这个,有点黑,但胜在容颜俏丽,一双眼睛明亮灵巧,也称得上美人。
于是他立即放过裴二,朝她拱手问:“请问娘子芳名?”
盛凌云客气地说:“你不用记我的名字,只要记得别去叨扰我那位朋友就行。”
见她把手指向裴二,史秀奎大笑:“小娘子,那小白脸是你的男人吗?”
口吻很轻浮。
她冷笑道:“我只喜欢小黑脸,而且最讨厌那种搬弄是非、落井下石、惹人嫌的小白脸。”
史秀奎是女人堆里混出来的,立即察觉到眼前的女人来者不善。
他一时面子上下不来,又不愿吃哑巴亏,更不肯和人好好说话。
便把脸一沉:“这是哪里来的大爷!快把路让出来,我要离开。”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小曹,意思是他挡住了自己的路。
小曹见他不客气,当然不肯让。那史秀奎就想硬闯,这一下起了冲突。
大曹出手飞快,叉住他脖子往外一送,只见他踉踉跄跄往后倒退,仰面躺了下来。
如果他肯忍气吞声,自然无事。但以史秀奎的脾气,哪里肯吃这个亏。
这人立刻爬起来,挥舞着拳脚嚷道:“老子跟你们拚了!”
小曹早就看他不顺眼,只把长腿伸出来划拉了一下,立即就将史秀奎扫出一丈开外,结结实实地摔了个仰八叉。
这一次,顶流才算明白眼前的人不好惹。
他存着撒赖的打算,更想引起围观者的瞩目,方便后续的乞怜讹诈。
就干脆赖在地上不肯起:“打死人啦,快来救命啊!”
祠堂的门房听见外头叫喊,推开门东张西望,看到是那家伙在喊,鼻子里“哼”了一声,立即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史秀奎极声高喊,盛凌云见铁匠铺子边上有块断墙,立即咬着牙说:“好说不如暴打,把这小子弄进去,别打脸。”
于是曹氏兄弟掩住他的嘴,将人给拖进去好好地揍了一顿。
揍完他还问:“服不服?以后还敢乱摸爷们了吗?”
史秀奎自然不服,嘴上可再不敢逞强了,“服了!服了!姑奶奶和大爷们请放我回去吧!”
盛凌云问,“你以后还来不来祠堂找事?还敢当众羞辱、污蔑人家吗?”
“不来了!再也不敢了。”
“好,我谅你也不敢再来了,滚吧!”
取回马掌回农庄的路上,裴二对盛凌云道:“知道吗?我第一次在系统看到你时,你头上就有个母老虎的图影。”
她板住脸问:“你怎么知道是母的?”
裴二答不上来,只能用笑来搪塞。
明明帮了你,还不答谢!
盛凌云灵机一动,仍然不露一丝笑容:“你哪只手被他碰了?”
裴二“噫”了一声,露出夸张的惊惧表情:“你要做什么?”
她靠近他耳朵轻声说:“被陌生男人摸了的哪只手,最好就去砍掉它!”
说完这个,她洒出清脆的笑声,牵马一路小跑,把他独自撇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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