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给周围几人都干沉默了。
要问沈家的一家之主是谁,旁人可能觉得是沈江临,但实际上管事的却是大女儿沈姝宁。
这位十三出头、气质清新的少女比沈常瑾高了半个头。一身橙黄罗裙和碧色玉石装点的行头把她衬得像一株挺拔的玉兰花。
只是这朵玉兰花平日里阴阳怪气的话可不少,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用现代话来说就是:绝不内耗!
沈姝宁把手往腰上一插,大有一副不仅要骂街,还想要揍人的气质。
而谢霖往那一杵跟个小点心似的,毫无气场。
他心想:完了,要是以后真成一家了,沈姝宁不会真揍他吧?
看着缩头缩脑的沈家兄弟他心中警铃大作,马上拉了拉谢红莲的衣袖。
“姐姐开玩笑呢,哈哈哈是吧?我姐就这样,其实是担心我们呢!”沈常瑾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可这故作轻松的语气暴露了他是多么心虚。
而谢红莲则发话了,“我们谢家可不兴因为一点小事就打骂孩子。”
表明态度后她顺着沈常瑾的话往下说:“更何况他们三个不过是找了个地方玩耍,没出什么大乱子,姑娘也别担心消消气~这不已经找到人了,当务之急是快回到宴席上,别让大家着急了!”
说罢她一手拉着谢霖,一手去拉沈姝宁。
沈姝宁被猝不及防拉了手,脸一下红了,别别扭扭地想甩开。
忽然又听到谢红莲说:“琴坊新到了一批琴,姝宁有空去看看吗?”
“有!”
这一声迫切的回应让谢霖看呆了。
不是?你这么好收买?
沈姝宁那别扭模样一下子消失殆尽,亮晶晶的杏眼迸发出一道灼热的光,她激动地回握谢红莲的手开始追问。
“新到了多少把?有哪些形制的?有大师制的吗?”
“这次到了不少呢~各种都有,过几日我们准备去布置上架,你要不要一起?”
“要!”
那两人就这么热热闹闹地聊到一起去了,甚至聊到激动之处,谢霖的手都被松开了。
不是?
她们就这么水灵灵地走了?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我!
谢霖看看渐行渐远的二人,然后受到了沈家兄弟的无情嘲笑。
“???我以为她不喜欢谢家,原来她是不喜欢我?”谢霖反应过来,沈姝宁和谢红莲看起来十分熟络。
“嗯,你猜的对。”沈常瑾路过拍拍他的肩膀。
沈常谦过来安慰他:“没关系,我姐不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你不是唯一。”
……
大哥这是安慰人的话吗?
谢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哪招人讨厌了?长得可爱又有钱招谁惹谁了?
为什么呢?
因为沈姝宁雷傻子。
这就要从好久之前的一件事说起了。
沛州学堂靠街的告示板新张贴了两张单子。
每个路过看告示板的人都发出了一声:“咦~”
左边那张一贯是成绩单,沈姝宁每次都会来看弟弟的成绩,于是习惯性地看向那里。
第一名:沈常瑾。
嗯,不错,预料之中。
她刚准备离开,突然有熟人将她叫住。
“姝宁,你弟怎么被处分了?”
她转头望向右边那张单子。
谢霖、沈常谦上课吃臭豆腐影响恶劣。
谢霖?那个小恶霸?
为什么沈常谦会和他混到一起?!
她立马开始在左边成绩单上寻找谢霖的名字。
从上到下,眼睛都快看花了,直到那最下面一行赫然印着:第五十九名,谢霖。
后来得知谢霖可能会成为沈家未来的家庭成员后她更是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实在是没办法容忍沈家的孩子是大字不识几个,只想着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等他们回到大厅,宴会才得以继续。
沈常瑾跟着沈江临在台上说了一堆吉祥话,下面的观众连声叫好。
谢霖待在噪杂的人声中,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贯彻着摸鱼精神。
等到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他又精神起来,摸了把瓜子津津有味地看表演,时不时还手舞足蹈地为其叫好。
……
谢霖完全没有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在监视他——沈姝宁直翻了好几个白眼。
本以为这场宴会就会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直到迎来了一个插曲。
台下,一个偷偷摸摸的声音响起,开启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话题。
“唉你们听说没,沈大人好像准备续弦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已经有对象了。”
“一看你们就不是本地人,我以为沈谢二人心意相通早就人尽皆知,咱们就等着喝喜酒吧!”
一个本地客人笑呵呵地接了话,他可太期待这场喜酒了,一个首富一个大官,到时候肯定气派的很,一定要去蹭顿好的。
而有人似乎并不看好这桩喜事,有声音窃窃私语道:“听说这谢红莲虽是江南首富,但家中宗族旁系的没有一个是当官的,可不比上沈大人尊贵。”
在场不少都是沾了那些个当官的亲戚才能来参加宴会的,士农工商的理念在这个世界也是共识。
“谁说没当官的,她前夫不是个小官吗哈哈哈哈!”
“对呀她还是个二婚的呢……”
“瞧你这话说的,沈大人不也是二婚吗?”
“那哪能一样,沈大人是续弦,谢家那个是把她丈夫给休了哈哈哈哈~”
参与讨论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聚集在大厅的某个阴暗角落,七嘴八舌地审判了起来。
正巧谢霖无聊地东张西望,凑过去一听。
好家伙,在这里蛐蛐他娘呢。
封建糟粕不可取,这些人必须受到正义的制裁!
他扒开那些人挤了进去。
“叔叔婶婶你们在聊什么呢?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啊?”
“大人的事,小孩凑热闹。”一个男人说着就要把谢霖提溜出去。
“别动他!”
一位本地夫人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爆鸣,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谢家小公子……”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那人赶紧收回手,没地方放似的又摸把头发。
“小谢公子,我们没聊什么啊。”那位夫人笑着打哈哈,想敷衍过去。
“是吗,可是我好像听到你们说沈家想娶我娘只是为了钱?”谢霖一脸无辜地说道。
他们可没说过这话!不许造谣!
立马就有人反驳道:“笑话,谢家再有钱也比不上沈家,你们谢家能和沈家结亲那是你们高攀了!”
一群巴结沈家,看不起谢家的人,要是硬与他们争,他们绝不会承认在诋毁谢红莲,但要是被别人说他们蛐蛐的是沈家,这些人就要急了。
这事他是可以点到为止,但这是个可以看清楚沈家态度的机会。
要是沈家今天不让他们心服口服地闭嘴,明日婚礼上蛐蛐不得更恶心人,那这婚也就不用结了。
“就是,本来就是个年纪大的二婚女人,有钱又如何,反正我看不上!”某个长相磕碜的信普男说道。
你还点评上了,谢霖想,正欲投入争辩,一道声音便从后方响起。
“这位客人真是好大的口气,说得好像能被你看上是多大的福气似的~”
说话的人正是沈姝宁,她一来,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眼神锐利地扫过那群人,又转头对那男人说:“你既然看不上,大可以回去把张家的酒楼关了,有本事别用谢家的地和原料供应。”
“还有你们。”她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不屑,“不光是沛州,整个江南能如此繁华都得仰仗谢家产业。某些受了谢家照顾的人,不仅不感恩戴德,还在背后嚼人舌根。”
“谢家生意做得这般好,你们看不到谢红莲女士的优点,只觉得女子的价值依附在男人身上,以她的感情生活作为唯一的评判标准,实在是肤浅无知!”
“这样的人沈家不欢迎你们,不要让我再听到有人说这些话。”
她说罢又朝谢霖走去,站到谢霖身边,面向大家。
“当然,我理解你们对于沈家和谢家联姻的好奇,你们讨论道也无妨,但我希望,各位说话的时候也顾及顾及自己的体面,别张口闭口就是金钱、地位、配不配得上。”
沈姝宁蹲下来,与谢霖平视,语气严肃:“如果你是因为听信某些人的谣言,觉得我父亲追求你母亲是因为图谢家的钱财才一直反对这门亲事的,那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我父亲对你母亲的爱慕和尊重我们都看在眼里。”
她又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觉得你得懂事点儿了,有什么比亲人的幸福更重要呢?”
……
谢霖:臣妾百口莫辩。
好好好都是他的错,这个锅太难摘下来了!
但既然都有这个台阶下了,那就一拳把锅打飞得了,原主的人设什么的,也一起飞天吧!
他一脸崇拜地看着沈姝宁,“姐姐你说得实在是太对了!真是让人醍醐灌顶!”
一句话给沈姝宁整不会了。
她还有一堆话没发挥,这小子就这么被说服了?
太诡异了!
而谢霖则在一众客人面前开始了他的表演。
“都是我的错,我之前不懂事,让母亲和沈叔叔伤心了……”
谢霖故作羞愧委屈状,挤出几滴眼泪:“我耽误了他们那么久,实在愧疚!”
“为了弥补我的过错,就让沈谢两家快些商定婚事吧!”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匆匆赶来的沈江临更是摸不着头脑。
沈江临:你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次又是惊喜还是惊吓!
在了解完来龙去脉后,在沈姝宁目瞪口呆之下,沈常瑾的生庆变成了半个订婚宴。
沈姝宁:怎么感觉被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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