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林带着书信连夜赶回江口,此时江口码头剑拔弩张,商会和官兵互不相让。海商出海风险大,但比风浪更让他们畏惧与厌恶的,是贪得无厌的海关官员,除了交给国家的关税外,官礼和陋规这些直接进到官员自己腰包的钱财,比正经的关税还厉害,尤其是陋规,官礼按照船的大小是固定的,陋规是评估你货物的价值抽层,这里头浮动的空间就大有文章可做。
徐汗青今年五十多岁,他娘当年是江口情怀河有名的花魁,被他爹徐宝安买来做妾,这女人也是有些手段,把正房熬死了被扶正,大家都知道她的出身多是蔑视,连带徐汗青也被人看不起,一个妓女的儿子。徐家本来富裕,不想时运不济,中途败落,她娘把徐家的祖宅卖了,给他买了船和出海腰牌。开始还好真的赚钱回来。不成想他在酒楼喝酒的时候,被人嘲笑侮辱他娘,忍无可忍失手把人打死了,家里又是花了不少的银子才疏通到判压三年,积蓄花的七七八八。
这次出海他是靠着关系借的钱,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他娘又病重,需要钱医治。不巧报关那日,当差的江口官员早上跟着老婆吵了一架,心情不好,陋规抽了他四层,徐汗青听了心中恼怒悲哀,但只能低声下气的哀求着减一点,且那官员好死不死的,又嬉笑着让他老娘陪他喝一杯,唱上一曲能少两层,娘就是徐汗青的死穴,本就崩溃边缘的人怒不可止的拔了枪。
事情就是这般,王景峰和徐汗青喝过几次酒,很是聊得来但是没有深交,因为心中早就对江口海关不满,这次就跟着一起掺和进来。当日去海关门口示威有几人被抓,还好王景峰和儿子跑的快溜了。
得了慧娴的消息后,两人很听话的带着船回了羊城,因为他是十三行的人,所以江口商会也没说什么。
徐汗青本来要年前处决的,其好友江口商会的会长单博昂,连忙进京托人给内阁大臣肖福康递了两千两银票,只求着拖到年后,且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说的清楚,指望肖大人能给翻案。
肖福康把银子收了,也把处决时间拖到年后,但是要不要在万岁面前给他翻案就是另一回事,海关里的陋规和官礼他们都有耳闻,就是万岁也知道一二,只是不知收的如此之多,海关收受的这些钱,大部分都拿来孝敬上面的人,所以这钱的去处说不清道不明的,再有海关办事的官员多是官宦子弟,盘根错节,关系复杂,一旦查起来牵扯范围之广,利益牵扯之复杂不可想象,所以这件事最好,就是以徐汗青处决为终点。
江口之事慧娴觉得没那么简单心中很是担忧,直到知晓王景峰带着船回到广州之后,心才放到肚子里。
时间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还有十多天就到大年,此时的荣府被慧娴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几天慧娴请着戏班,连唱了几天的大戏,女人们各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神采飞扬的说说笑笑的,看戏吃茶好不开心。
佟氏称病大半个月,这次也难得也出来见人,只是整个人清减不少,那厚重的冬衣好像都能把人给压倒了一般。慧娴关切的问了好几句,佟氏都淡淡的,她也就不再过问。
大家一起吃着蜜饯茶果看着戏,好在府里女人不多,佟氏不挑刺,其他几个也不是多事的人,说说笑笑气氛到还融洽。
慧娴不喜欢听戏,荣欣喜欢,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摇头晃脑的唱上两句。
佟氏眼神哀怨时不时的飘想荣欣,慧娴瞧的真切撇了撇嘴,这会小贵子拿着戏单递给荣欣:“爷您在点一出。”
荣欣眼睛瞟了一眼戏单,对着慧娴:“福晋点吧。”
慧娴摇头:“我随便听什么都可以,你们点吧。”
荣欣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听戏,平时看你听曲听书的,到真的没见你听过戏。”
慧娴呵呵的笑了:“我是不喜听戏。”
安氏在一边笑着接话:“福晋倒是个不同的,我见着的女人里头就没有不爱听戏的。”
说完咯咯笑了,慧娴看着她道:“这戏我是听不进去,不过你这鸭油饼我倒是喜欢的紧。”
说着拿了一块递给荣欣:“爷,尝尝这鸭油饼,晴岚做的是一绝。”
荣欣看着举到嘴边的饼,咬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嗯,还不错!”然后看向安氏:“以前也吃过一次,到不觉得好吃,这次味道不错。”
安氏羞涩一笑:“那次是太紧张,想着给爷做的好点,却是放多了鸭油,这会儿做的正好。”
佟氏在一边看着安氏,心中冷笑,攀高结贵,忘恩负义的东西。以前自己掌管王府的时候,跟个哈巴狗似的跟着身边,这会儿败落了,就去慧娴那边摇尾巴了,如此趋炎附势的人才是最可恨的,比着慧娴还让她膈应。
瓜尔佳氏听见有好吃的,便问道:“什么鸭油饼,我这里怎么没有,安姐姐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就这么巴结着福晋,看不起咱们呢?”
这话说的安氏脸上一红,忙着辩解道:“还有呢,只是那烤炉小,只先烤了几个给福晋尝尝。”
慧娴一听示意燕玲:“拿给大家都尝尝。”
那拉氏安静的看戏,靠在椅子上不言语,燕玲端着盘子过来,她看着那鸭油饼胃里一阵腻味,最近吃什么都没胃口。丫头拿着筷子夹一个放在她碟子里,本来不打算吃,可是看着一边瓜尔佳氏连连叫着好吃,禁不住夹起来咬了一口,油腻的味道一入口,胃里一阵翻腾就吐了出来!
大家听见动静纷纷看过来,佟氏赶紧道:“妹妹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这鸭油饼有问题吧?”
荣欣看着道:“可是身子不舒服,回去歇着吧。”
慧娴盯着她看了一会,抬手冲着她摆了摆:“你过来。”
那拉氏簌了口,擦了嘴角,看着慧娴很是不解,还是挪着步子走了过来,慧娴瞧着她脸色伸手拉了她的手腕捏住,隐隐的喜脉跳动着。看了看对面的佳人,又看了看荣欣心中一时间五味繁杂,缓缓的说道:“爷,是喜脉!”
喜脉两个字如冷水泼进了油锅,一下子在屋子里炸开了,已经十年府中都没有任何喜讯传来,连着荣欣都蒙了一阵,脸上才带着喜色。
那拉氏自己长大了嘴巴,看着慧娴。
佟氏这会倒是动作快的,几步就过来拉着那拉氏上下打量着,疑惑道:“福晋您会把脉,会看这个?这也看不出什么来啊?”
慧娴心里的情绪已经平复,自己不也是盼着府中能多些子嗣吗,这是好事,起身笑着对众人道:“这是喜事,咱们府中的大喜事,那拉氏的脉相来看也是只有月余,脉相都不明显,小福子去跟李世明说差人去请大夫来看看。”
荣欣一摆手:“小贵子去,去宫里请刘太医来看。”
瓜尔佳氏好奇的看着那拉氏,习惯性的冲着她后背就一巴掌:“你可以呀,行啊!”
安氏赶紧拦了她的手:“使不得,这腰啊可不能这么拍了,你要记得了!”
瓜尔佳氏撇了撇嘴:“要这么小心啊!”
慧娴看着她呵呵笑了:“是啊,要的要小心着走路,小心着坐着,小心着吃东西,你喜欢吃的那么些甜的,肉啊什么的都要注意着不能吃太多,不然胎儿太大不好生产。”
瓜尔佳氏听了脸色微变,慧娴逗她:“你还要不要生?”
草原的妹子没有怕的,身子一挺:“生,我要给爷多生几个能征善战的儿子。”
荣欣听着勾了勾嘴角。
太医院刘太医诊脉之后确定喜脉,开了些安胎的方子,接着回宫就奔着坤宁宫报喜去了,甄氏听完后,高兴的连连叫了好几声的好,脸上笑都憋不住,本来到年底,心里念着十四,宫里过年的事情又杂七杂八的搞得心烦,这会听到这个喜讯,一下子就精神气爽,高兴的都坐不住,在地上来回走着。
甄嬷嬷也高兴:“真好,这回最好生个大胖小子。”甄氏合不拢嘴:“是啊,最好生个儿子,十年啦!看来这慧娴是娶得太对了,这女人福气大啊!”
甄嬷嬷听了不住的点头:“可不是,这那拉氏进府不是一两天了,算起来也好几年了,怎么就突然有孕,定是福晋旺夫旺子啊!”
两人直接就把这功劳都给了慧娴,而此时的慧娴正歪在暖阁的炕上抽着水烟,脑子里想的是在地府中,看到关于自己这一生的命批:“因前世行医产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恪尽职守,修的圆满大功德,此生不受生育之苦,却享天伦之乐,儿女皆亲近,待之如生母。”
她吐了两口烟,又想着刚才荣欣要把孩子养在这里的话,当时她就直接给推了,不管命批怎么说,慧娴总觉得骨肉之情深入骨髓,不是谁养的就会亲过生母,而且跟着生母一起的孩子是幸福的,她要做的就是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更要竭尽全力保住孩子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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