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由于朝廷加强了沿海地区的防务,孙恩大军在海岛无法获得给养,然而祸不单行,军中又爆发疫病,死者大半。

到了元兴元年(402)三月,孙恩终于忍不住,又发兵进攻临海。不久传来消息,孙恩军被临海太守辛景所败,孙恩及其部分家属和部下共百余人,一起投海而死。

然而,这时孙恩的死已经不能激起什么波澜了,因为建康的东晋朝廷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孙恩叛乱之前的三吴之地,虽然百姓广受剥削,但因承平日久,相较其他地方已是十分富裕。

而之后,浙东百姓所遭受的不仅有孙恩军的烧杀抢掠,更有来自朝廷的伤害。朝廷所派大军除了镇压之外,也大多趁机在此大肆掠夺屠杀。

几年下来,三吴之地早已被搞得残破不堪,死者甚众,百姓忧心性命财产,自然无心也无力好好耕种,如今,又加上气候干旱,终于爆发了大规模饥荒。

此时的东晋朝廷实质上控制只限于所谓“东土”的三吴地区,其余都只是名义上的臣服,再加上荆州都督桓玄又落井下石,封锁了长江,不让物资向下游运输。

此刻,朝廷自己都要吃不上粮了,终于不得不睁眼看到这不断积累的痛苦,而此时,饥荒与疫病,早在这片大地上无情地肆虐了很久。

不过朝廷想出的好主意是攻打桓玄。此时的皇帝晋安帝司马德宗是出了名的傻子,甚至民间都有耳闻,如今朝政竟被年少的司马元显把持。

还在陈家村时,王瑾之等人私下里谈笑,陈严还曾感慨,宗室、高门果然与我们不同,差不多年纪,我等还在为如何建功烦恼,对方已经权势滔天了。

元兴元年(402)正月,司马元显先是大赦,改年号为元兴,后公开桓玄的罪状,下令征讨荆州。他亲自担任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以刘牢之为前锋都督,谯王司马尚之为后军统帅。

攻打桓玄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后续发展就有些戏剧化了。

孙恩退逃海岛后,王瑾之跟随刘裕一路返回刘牢之驻地。此后便开启了一边训练,一边看戏的奇妙日子。

说是看戏真的毫不夸张,因为事情的发展很是神奇。

正月,司马元显下令征讨,但整整拖了一个多月,还在建康。期间桓玄倒是发来檄书控诉司马元显的罪状,他倒是后发制人先起兵来攻打建康了。

这样一来,司马元显再抵挡不住朝廷上下的催促,不得不出发了。

二月,晋安帝为他置酒饯行,但他上船后又从船上逃回家,军队始终没能出发。

举朝上下商讨很久,终于想出了个绝妙好主意,那就是派遣齐王司马柔之拿着驺虞幡到荆州、江州,命令桓玄罢兵。

结果显而易见,司马柔之千里送人头,就再没回来。

桓玄大军顺流而下,一路经过寻阳(今湖北黄梅县西南)、姑孰(今安徽当涂县),均畅通无阻,及至历阳,此时镇守历阳的是豫州刺史谯王司马尚之,也就是征讨军的后军统帅,结果司马尚之被擒,其弟司马休之则弃城逃跑。

想到这里,王瑾之不由叹气,谁能想到后军统帅竟然能变成前锋了呢。

司马元显不靠谱,刘牢之也相当不靠谱。怎么说呢,这段时间,王瑾之他们一直在建康城旁边的溧州没动弹,每日就训练、休息、训练、休息……

然后听说刘牢之的一个叫何穆的族舅来访,那几日刘牢之的儿子刘敬宣和侄子何无忌总来刘裕帐内说话,来时行色匆匆,去时气势汹汹,刘裕的表情也愈发严肃。

一次王瑾之路过刘裕营帐时,还隐约听到刘裕在说什么将军糊涂,可惜声音很快被压低再听不清了。

没几日,也就是三月初一,王瑾之就听说刘牢之派了刘敬宣去桓玄营中。

然后就听说桓玄军到了建康,之后就接到命令去追击司马元显。

事情变化得太快,大家还在说着怎么一直不出兵攻打桓玄呢,转眼间自己就变成桓玄这边的了。

王瑾之虽然隐约有些猜测,但这样快的发展也着实让他感到意外,虽然司马元显不是什么好东西,孙恩叛乱的导火索就是他的“发东土诸郡免奴为客者充兵役”,但刘牢之这时候选择投向桓玄确实是个昏招。

如果桓玄胜了,他必定不会容忍刘牢之再掌控北府军。因为,刘牢之的此次反叛直接导致了司马元显的失败,仔细想想,桓玄在夺权后,还会再允许这样的势力不受自己控制么?

而如果司马元显胜了,这种临阵投降的叛徒,他还能让活着么?

当然,结果显而易见是桓玄胜了,朝廷本就指望着北府军当主力,这北府军一反,眼见得建康已是唾手可得,桓玄率领的荆州军快速逼近,朝廷军未战即溃,四散而逃。很快,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就被生擒。

不久,成功入主建康、大权在握的桓玄便发动了逮捕报复行动,司马元显、司马尚之等人尽皆被斩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宗族及部下如桓伟、桓谦、桓修、桓石生、卞范之等人均加官进爵。之后又行大赦,改年号为隆安。

之后,不出自己所料,桓玄刚掌大权就迫不及待地准备掌控北府军,刘牢之则被任命为征东将军、会稽内史。这北府军权眼看着就要没了。

今日,刘牢之已召集了手下将领佐吏商议,刘裕也去了,想来正是在商议之后该怎么办吧。

王瑾之又伸头望了望刘裕家的大门,自己吃完早饭路过这,正好碰到刘裕,说是大将军令前去商议,可这都快能吃晚饭了怎么还没回来?

傍晚,刘裕终于回来了,见到还在自己家附近瞎溜达的王瑾之,便将其带入家中。

一合上门,刘裕便叹道:“此前将军不听我等建言,执意投降桓玄,后万寿归来劝将军攻击桓玄,可惜将军又犹豫未决,错失良机,如今将军欲渡江占据江北广陵抵抗桓玄,然军心已散,将军已然败矣,我欲回京口,不知瑾之作何打算?”

不等王瑾之回答,刘裕又道:“不若与我同去京口?听闻孙恩死后,余众推其妹夫卢循为主,叛乱近在眼前,我等曾连胜判军,桓玄定不会弃之不用,我等可在京口静侯。”

王瑾之思索片刻,点头,“将军所言甚是,我等与将军同去京口。”

“我等?他们也不回宁海?”

“嗯,此前得了消息,虽因干旱,收获较往年少了些,然族里尚有存粮,且地处偏僻,没太受叛乱影响,因此族中并无大事。”

“如此便好。”刘裕不由感叹,“东土此次损失巨大,既能饱腹已然不错了。”

王瑾之深以为然,这一路,他们已经见到过太多饿死的人了,还活着的人也几乎是在骨架子上搭了个骷髅脑袋了。

停顿一会儿,王瑾之还是没忍住问道:“东土受灾严重,如今桓公已大权在握,以将军之见,此次可会如之前般见死不救?此次朝廷可会发粮救助?”

刘裕有些讶异,盯着王瑾之看了一会儿,笑着正要开口,突然发现他正双手紧握,满脸期待地盯着自己,复又咳嗽几声,表情沉重下来,叹了口气,道:“想来是会发的,但百姓能拿到多少就不清楚了。”

听了这话,王瑾之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许多,他点头了然地笑道:“我知道贪腐是难免的,但百姓终归是不会再饿死了。”

看着王瑾之如释重负的表情,刘裕欲言又止,沉默良久,只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但愿如此吧!”

不久,就如刘裕所猜测的那样。

刘牢之派儿子刘敬宣去京口接家眷,但刘敬宣过了约定时间还没回来,刘牢之误以为全家被杀,万念俱灰,在北逃到新洲的时候上吊自杀。

谁知没多久刘敬宣便带着家眷来到军中,可惜已来不及,他们只好匆忙渡江到广陵投靠高雅之,甚至未能吊哭安葬刘牢之。是门生故吏凑了些钱将刘牢之送回丹徒安葬。之后便只听闻他们一路北去长安,又招募了兵马与桓玄部下交战,可惜败了,便再无消息了。

而刘裕这边,第二日便借口伤重需要修养,辞官带着众人乘船返回京口,同行者还有刘牢之的外甥何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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