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大嫂真的没有生气?那就太好了。大嫂你等着,我这就叫五妹过来跟你道歉赔不是,保证以后都不敢再忤逆大嫂你……”卫繁星这一出去就是两个时辰,纪佩瑶在家里越等越心慌,生怕卫繁星一去不回,完全不敢相信卫繁星是有别的事,满心忐忑不已。

“我又没做错!凭什么要我道歉赔不是?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只要我考中女账房,就能出去找活计了。要是我每个月都有银钱发放,咱们家里所有人都有的吃有的穿,不怕挨饿受冻。我哪里做的不对了?”先一步回到家的纪佩芙本来只是躲在一旁悄悄听着这边的动静,这会儿就耐不住性子的跳了出来。

“五妹你还不认错?咱们家如今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谁准许你私自把家里剩下的那一百文银钱都拿走的?你就只想着考中女账房以后去找活计,怎么也不想想万一你没考中呢?再不然,即便你考中了,就一定能找到活计?如今凤阳城里的活计如何难找,你心里就没点数?就算是账房,也处处都不缺。等到那个时候,咱们这个家又要怎么过活?”纪佩瑶从来都是一个绵绵软软的性子,从未像此刻这般大声说话,也不曾如此强势过,“道歉!立刻过来跟大嫂赔不是!”

纪佩芙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暴脾气。哪怕她心里很清楚纪佩瑶说的没错,可她嘴上就是不肯承认,更不肯轻易低头:“我就是没错!我也是为了这个家里好!就一百文银钱,即便我不拿走,又够咱们家过几天日子的?再说了,就算我要道歉,凭什么是向她道歉?她才嫁来咱们家几日?又能在咱们家待几日?”

突然被纪佩芙的手指头明晃晃的指中,卫繁星神色不变,认真声明立场:“离开你们家,我好像也去不了任何地方。”

“谁信你?你不就是不想下乡去当青娘子,才答应嫁来咱们家的吗?咱们家要是从前的日子,你当然舍不得离开。可如今咱们家这般情况,指不定你一夜起来就偷偷跑走了!”纪佩芙气呼呼的转过头,瞪着眼睛怒道。

“跑哪儿去?当青娘子?”被纪佩芙的指控逗笑,卫繁星反问道。

纪佩芙愣住,随即不肯服输的咬咬牙:“我哪儿知道你要跑哪儿去?指不定就回你娘家啊!”

“所以你觉得我在娘家还有退路?我娘家条件确实还行,但我二哥是拿了我大姐的彩礼银子免的徭役。我小弟呢,是抢走了我的活计,这才得以不必去当青郎君。我虽然嫁来你们家,不用当青娘子,可我也没带来任何的嫁妆。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离开你们家以后,我娘家愿意收留我的?”就事论事,卫繁星没有自揭伤疤的痛,也没刻意为娘家遮丑。

“你没带嫁妆,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家也没给彩礼?”卫繁星的语气太过自然,难免生出些许同情的纪佩芙抿抿嘴,虽然面色依然倔强,但是语气明显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你们家没给彩礼,是一早就谈好的。我娘家既然答应了,就没有其他可说的。可我之前在酒坊女账房的活计,每个月都有三百文的薪银,难道不值当带点嫁妆当私房钱?”原本卫繁星不必要跟纪家姐妹解释这些,但明显因着那位二嫂的前科,纪家如今对她很是排斥。她想要在纪家安稳度日,就得率先把话都说清楚了。

当然,她也可以如纪佩芙所说的那般,直接离开纪家。以她的本事和能耐,决计饿不死自己,更不至于走投无路,反而还会过得更加潇洒自在。

只不过,卫繁星做人有她自己的一套准则。凡事都讲究因果,她既然来了这里,沾了原主的因,就肯定得受原主的果。

像原主的娘家,得了原主的工作,撇开了原主这个女儿,自然也就断了彼此之间的恩怨。原主自己都没反抗,卫繁星想当然不会故意生事。

而纪家这边,原主倒是有些不甘愿,卫繁星却不以为然。

这门亲事是原主娘家定下的,也是原主自己首肯的。就如同卫繁星方才说的,原主得以避开青娘子的命运,承的是纪家的恩。

既然承了恩,理所应当就要回报。最起码卫繁星的为人,就是如此。

至于原主如何想,卫繁星就不考虑了。

毕竟在卫繁星这里,原主哪怕要怨怼,也应该怨怼娘家的狠心,以及自己的逆来顺受。但凡原主的脑子清醒点,也不至于一手好牌打成稀巴烂,气的自己一命呜呼。

更别说原主今日生气追出门的点,落在卫繁星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恰恰相反,卫繁星挺欣赏纪佩芙这个小姑娘的果断和勇敢。

比起卫家能够接连拿出两个五十两银子的富足,纪家现如今的情况确实比较糟糕。

曾经一度,纪家爹爹纪明和还在世的时候,纪家的日子尚且算得上小康。彼时纪明和是学堂的夫子,才华横溢,教书育人,颇受尊敬。

纪母虽然没有工作,但她是一位极其贤惠的女子,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家中儿女也都照顾的妥妥当当,无时无刻不是纪明和的贤内助。

有她在,纪明和才能安安心心的在学堂殚精竭虑,大展宏图。这个家,才得以温馨和睦,其乐融融。

或许是纪母真的很会教导孩子,纪家的儿女都特别懂事,也特别的争气有担当。

因着纪家二哥纪昊辰从小就继承了爹爹的衣钵,专心努力读书科考,纪家大哥纪昊渲在年满十六岁这一年,义无反顾的前去边关,承担了这个家的徭役名额。

纪家三姐纪佩琪,更是提前两年就报名下乡,带着浅浅的坚定笑容,才刚十四

岁就离家去当了青娘子,直打了纪家人一个措手不及,偏偏又无力回天。

徭役和下乡都占去了名额,纪家剩下的孩子们毫无疑问得到了极大的眷顾。除了纪昊辰以外,排在第四和第五的纪佩瑶和纪佩芙这对双生花,以及第六和老幺的纪彦宇和纪彦坤这对双生子,都可以安安稳稳的留在凤阳城了。

亲人分别,自是思念难挡。但律法所在,在初始的万般不舍之后,纪家的日子渐渐归为平静。

待到纪昊辰娶妻余芸儿,为纪家生下一对活泼可爱的龙凤胎,纪家开始多了欢笑和热闹。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好,然而这个家的变故和转折点,就是在纪昊辰人在乾元城考举人的时候发生的。

纪昊辰读书是真的厉害,也很刻苦。

本就天资聪颖,加上大哥和三妹的牺牲和礼让,激发了纪昊辰极大的动力和斗志,一门心思想着尽快入仕封官,转而回报家里这么多年的辛苦培养。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苦读数十年载,纪昊辰一路高歌,先是童生再是秀才,名次十分耀眼。

眼看着他就要再进一步,考中举人,顺利更换门楣,谁曾想突然就传回了失足落水的死讯。

噩耗传回纪家的那一刻,纪家原本晴朗无云的天就开始塌了。

首先是爹爹纪明和,怎么也不相信一贯稳重可靠的二子会失足落水,坚决要去乾元城查个究竟。

谁也不知道纪明和在乾元城发生了什么,一个月后,纪家再度等来纪明和去世的噩耗。

接连失去儿子和夫君,柔弱温和的纪母到底没能承受住打击,很快病逝。

一个、二个、三个,噩耗连连。祸不单行的是,纪家二嫂余芸儿,毫无预兆的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连带卷走了她手里的纪家家产。

没错,在余芸儿嫁来纪家之后,纪家的家底就交给了她在掌管。谁也没想到她会在纪家最为艰难的时刻卷款逃走,更没想到她连一双亲生儿女都不管不顾的抛弃了。

而被纪佩芙拿走的那一百文银钱,其实是纪佩瑶、纪佩芙连带两个弟弟仅有的私房钱总和。同时,也是这个家最后剩下的家底了。

纪昊渲是在余芸儿消失不见之后,才紧急赶回的凤阳城。原主,也是在这之后嫁来的纪家。

身在边关服徭役,纪昊渲能够及时赶回来,已经实属难得。而他的时间太赶,匆匆回、匆匆走,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准备,只能将带回来的银钱尽数都交给了纪佩瑶这个妹妹打点。

三位亲人的葬礼,因为不想爹娘和二哥走的过于寒酸,尽管纪佩瑶很是精细的打算,到底还是没能留下多的。

几个孩子的私房钱,是纪佩瑶生怕新过门的大嫂心有埋怨,特意说服纪佩芙和两个弟弟拿出来的。

只不过纪佩芙实在太想要考中账房拼出一片天,这才有了今日的波澜。

“你当女账房的时候,真的每个月都有三百文的银钱?”听着卫繁星的解释,最是在意账房工作的纪佩芙难免就被带偏了,

“对,有。”卫繁星肯定的点点头,望着纪佩芙骤然间发亮的双眼,到底还是实事求是的泼了一盆冷水过去,“但是现如今的凤阳城,根本不缺账房。哪怕你考中了女账房,也很难找到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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