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五日,白明理亲手种的花依次开放了。
姹紫嫣红十分漂亮,哪怕是没有开放的也长出了花骨朵。
被精心照顾,这些花没有辜负白明理的期望,一盆盆都生机勃勃。
其中水仙花开出的小白花,在颜色艳丽的瑞香和君子兰中显得十分不起眼。
最好看的是一盆用炭火催熟的红牡丹。
热烈绚丽,虽然花期只有十日左右也漂亮的炫目。
“这牡丹与这几盆花送给母后,这两盆小黄花和白花便送给东太后吧,东太后喜欢素淡的花草。”白明理装作思考的模样挑挑拣拣说道。
宋河立马躬身说:“是,奴才这就给太后娘娘送去。”
“算了,不必了,母后那里朕亲自去送,朕选出来的那几盆你让人给东太后送去。”白明理说着就拿起了那盆最鲜亮的牡丹花。
其他白明理选出来的花,自然有宫人抬着。
宋河没有被冷落的愤怒,反而等他们一走便松了口气。
太后娘娘收到皇上亲手种的牡丹,应当会让娘娘高兴,这娘娘高兴了,可不就能忘了自己故作聪明的举动吗?
“干爹,孩儿这就让人去送花。”小太监宋石殷勤地说道。
“不必了,我亲自带人去送。”好歹是陛下亲手种的花草,他得让底下人紧一紧身上的皮,得趁着花还开着把东西送去。
被挑出的花中只有一盆水仙花,另外两盆含苞待放的小白花是白明理种下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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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理的龙撵还未到,慈安宫上下已经准备好了接驾。
“听闻陛下亲手捧了一盆红牡丹过来,花是陛下亲手种的好看的紧呢。”魏嬷嬷眉飞色舞地说道。
“瞧嬷嬷你说的,就和你亲眼看到似的。”
俞太后抚了抚头上的凤簪,眼中却也不由得染上笑意。
“老奴虽是没亲眼所见,但听说陛下给东太后选了几盆凌波仙子,丁点大的小白花好多还是花骨朵儿,陛下打发宋总管派人送去。”
魏嬷嬷心想,她们虽早就知道陛下亲手种了花草给娘娘和那位,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这般选,还给娘娘亲自送来。
这孩子真是长大了,知道该心疼自家亲娘了。
“凌波仙子?这是想要赞扬姐姐品行高洁?说出去不怕旁人笑死,哈哈哈哈哈哈,这孩子是怎么想的?给姐姐就送那个?哎呦喂。”俞太后嗤笑一声,“嗯,姐姐现在吃斋念佛的,确实合适。”
“娘娘说得对。”魏嬷嬷轻轻捏着俞太后的肩膀笑道。
“既如此,嬷嬷你去库房中找一匹锦绣纱出来,送给姐姐吧。”俞太后懒懒依在贵妃榻上说道。
“那锦绣纱可是娘娘心中所爱,一年也没几匹,娘娘这可使不得。”魏嬷嬷一听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随意挑两匹就是了,做甚要拿心爱之物,姑娘还是太心软了些。
“唉,哀家这个当娘的自然要替皇上想。若是让姐姐知道,陛下送给哀家的是亲手种出的牡丹,该是多伤心啊。她身子不好万万不能伤怀的。”
再说了,那锦绣纱如此娇艳的布料,她那位好姐姐若是敢用,她到想要去看两眼呢,虽说伤眼睛但也能高兴高兴不是?
魏嬷嬷了然地点头:“是,老奴立即去安排!”
“对了,将两位姑娘带过来。”提到俞芷和俞蓉,俞太后就有些恨铁不成钢,陛下如今喜欢《算经》,她们就该刻苦钻研才是,自己也是靠着钻研经书才得了先帝的青眼。
现在皇帝不过是让她们做些数算,她们在家中又不是没学过管家理事,打算盘还不会吗,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白明理抱着一盆红牡丹快步走进慈安宫。
宫人行礼垂头不敢直视圣颜。
“见过母后。”白明理并没有放下花盆,行礼起身,他一抬头不仅看到了俞太后,还看到了俞太后身边的两位表姑娘。
“快过来,皇上怎么亲自动手种花?”
俞太后的目光落在那娇艳的红牡丹上,看着倒是有几分真心的欢喜。
“是,朕瞧着这牡丹开的最好,和母后很是般配。”白明理将花盆递给魏嬷嬷。
魏嬷嬷连忙将花捧到俞太后面前。
俞太后微微颔首:“是好看,哀家很喜欢,皇上孝顺哀家知晓。来,来哀家这儿坐。”
俞太后朝着白明理招手。
白明理坐到俞太后跟前。
“见过陛下,陛下安。”俞芷和俞蓉乖巧请安。
白明理挑了挑眉看向她们:“哦,两位表姐也在啊。”
俞芷和俞蓉两人在白明理的目光下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端正严肃起来。
“前儿给你们写得题,你们做了吗?正好你们都在,不如朕考考你们。”白明理慢悠悠地说道。
年纪小些的俞蓉噘嘴扭捏地说:“还未做完,娘娘请的夫子正教我们呢。”
皇上出的题太古怪了,连夫子都要想好久才会做,她们怎么可能全都会了呢?
“啊?这样啊。”白明理装作很失望地说。
俞太后不动声色地瞪了俞芷和俞蓉一眼。
真是不中用!
白明理假装看不见俞太后面上神情的变化,兴致勃勃地说了些种花养草的经验,还有他最近看的《算经》。
他说也就算了,一边说还一边问俞太后。
“母后,你知道割圆法吗?朕近日有了新的理解。”
“母后,你知道该如何绘制山峰的高度吗?”
“母后,你知道谷物折算……”
等他说满意了离开的时候,俞太后只感觉自己脑壳一突一突的疼。
她再看两个侄女,突然就觉得顺眼了。
皇上的爱好是磨人了些,两个侄女现在慢慢学起来也无妨。
南山行宫,
“皇上有心了。”东太后的手拂过娇嫩欲滴的小白花,亲手一盆盆地将花放进她的宫室。
也只有放进她的宫里,才不会有人把这些花草给糟蹋了。
在齐朝虽说是大多赞人品行高洁,可以有亲人之间表达思念的意思。
这份心思她收下来了。
皇上到底年少,有心无力,她并不怪他。
“姑母,你没有听到那小太监怎么说的,皇上送给太后娘娘一朵红牡丹,还是亲手捧过去的!那人还送了你一匹锦绣纱,锦绣纱多珍贵,十二姑母都说她每年都要去建州才能买到锦绣纱,她竟是……竟是。”竟是只为折辱姑母就轻而易举地送出手了。
还有那小皇帝,送这些无用的东西做甚?除了让俞太后欺辱她们一顿,有什么用处?
怕只能让小皇帝自己心中好受些吧!
小皇帝真是跟俞太后和先帝一脉相承的自私自利。
真是不知道为什么祖父竟然到如今还忠心于小皇帝!
吴梦舒都有些气不过,她自觉自己养气功夫这些年已经练得很好了。
现在看来,还是没有姑母深厚。
“好了。”东太后拉住她的手,四处看了看,见周围都是跟随她多年的老人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十二娘过的辛苦,以后少说她。”
吴家十二娘,吴太傅的小女儿,她的小妹吴珠娉并不是被休的,她是自请下堂跟随父亲去岭南,她的夫家是宣平侯府见她识趣答应放她离开,毕竟吴太傅失势便休弃她到底对宣平侯府名声有碍,东太后也曾想要将她带到身边,可小妹说就是死也要死在流放的路上。
东太后只能作罢。
吴珠娉并不是罪籍可以自行嫁娶,尤其现在有二嫁从身的说法,她就把自己嫁给了商户曾家。
齐朝的罪人不是流放去西北就是流放到岭南。
吴太傅一族就被流放到了岭南道的琼州。
沦为罪籍被流放之人,无法离开流放地,若是被人抓住了,一个死罪是脱不了的。
但是曾家不同,他们名下有个商行,就是家主也要时不时地四处走商,有十二娘贴补,起码父亲在西北流放地不缺吃喝,东太后好歹能安心些,只是岭南王刚愎自用,让东太后有些担忧。
吴梦舒见姑母如此,怒火发都发不出来。
“姑母,那布料,你要用吗?”吴梦舒无奈地问,连她都觉得屈辱,旁人怕是不愿用。
“到时候我亲手做个幔帐,让燕儿柳儿她们过来午睡的时候用,这总成了吧。”都是好东西,就是太花哨了,她不能穿,给小辈用吧,小辈一个个心气高,不乐意低头。
唉,都怪自己把她们护得太好了,这些年将她们留在身边真是不知是对是错。
被东太后亲自搬到窗台的花盆中,几朵白色的小花随着风摇摆。
东太后看着手下小小的花骨朵,心想可这日子总是得过下去。
活下去才有可能给爹翻案,洗清污名。
在俞太后的刻意放任下,很快京城中就传开了,皇上亲手种了百花之王牡丹给俞太后,给东太后的却是凌波仙子。
虽说这凌波仙子在他们齐朝的寓意也不错——品行高洁。
可比起牡丹,凌波仙子在齐朝差的可不是一两成啊。
更别说一人是亲手捧去,另一人是打发下人送去。
皇帝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人反复琢磨。
这次的事在俞家的示意下传了出来,很快京中人都知道小皇帝想要讨好俞家了。
一时间俞家更加炙手可热,鲜花锦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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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兴悄摸摸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将灯芯剪了两下,让灯光更亮些。
没过一会,老油灯的光亮又暗了下来。
“公子,这春种都完了,公子早些歇息吧。”赵兴忍不住开口劝道,“明个还要见那些商户呢。”
“嗯,我知晓了,你先去睡,我看完这册子就睡。”方长鸣无奈地摇摇头,坚持要看手中这本商户递来的册子。
赵兴才不会撇下公子一个人去休息,他又打了个小哈欠将油灯剪亮。
方长鸣无奈地摇摇头。
开春不少商队要出发前往北地了,奇丰县盛产一种蚕丝织成的轻纱,轻便细腻很受北地人的喜爱。
商户更是为其起了名叫锦绣纱。
因其纺织时可以在其上织出锦绣花纹得名。
可这种布料的制作方法牢牢掌握在奇丰县的织户手中,而那些织户都是县衙培养的,商队出发前总是要来商议用什么商品来换布匹。
还有该如何分配利润。
因着方长鸣愿意将纺织机的功劳给岭南王。
这锦绣纱的手艺,倒是保了下来,只需每年给岭南王府送足够的布匹和五成利,算是奇丰县的一大进项。
这手艺还是方长鸣上辈子看纪录片学到的,算是他能记住的少数几种技术。
就这,他还是养了织户两年才彻底研究透彻。
奇丰县出产的布料冰凉丝滑柔软轻便,是夏日最适合做衣裳的布料。
方长鸣深知七年来也还是个小小县令,并不是因为政绩不好,锦绣纱名扬大齐,奇丰县的人口与收到的税负也是逐年增长。
只是因为他得罪了唐丞相,才无法出头。
想到这里方长鸣有些走神。
他忍不住想到了自己那位老乡。
唉,自己便是想要做出答案敬献给他,表明自己的身份都不行——因为不会做啊!!!
更别说他还不能在没了解老乡的情况下轻易回应。
方长鸣心想: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没听说小皇帝出事,他从岭南王府接到的信中,只是说小皇帝病好后十分散漫连上朝都不乐意去,小皇帝手上没权没兵,这个时候乱争就是早死。
得先苟住,不能送,看来这位小弟弟还是很聪明。
小皇帝被看管的很是严密,自己这个小小县令想要同他联系,恐怕只能通过被流放到琼州的吴家。
荣博商行的吴娘子就是吴太傅的小女儿。
明日他便能见到吴娘子了。
方长鸣回过神加快了速度,将商户递上里的册子看完,这才说道:“好了,我去睡了,你不必伺候回你屋吧。”
“那明天我再来叫公子起床。”赵兴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方长鸣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然后才一点点将书桌上的公文收拾好。
等院子彻底安静下来。
他才从公文底部抽出一封信。
这是岭南王府给他的信,这个时候送信想来是来问今年商队该给王府的份例。
每回他们不狮子大开口?
方长鸣心中厌烦,这才留到了最后看。
这些年他明面上投靠了岭南王,暗地里他费尽心力得到了奇丰县内蛮族的认可,成了他们实际上的友人,不仅可以动用连绵青山中的资源,还能够借地练兵。
他并没造反的意思,方长鸣只是训练出了五百人,想要自保而已。
依他看,吴太傅一家有吴娘子照看,并不缺银钱,又有自己的弟子明里暗里的照看,并不需要投靠任何人,在琼州也能过下去。
可岭南王偏要拉拢吴太傅!
岭南是他的治下,在方长鸣看来吴太傅更多是被逼无奈才在面上顺从岭南王。
想到这些方长鸣不由得摇了摇头。
既然老乡不是个傻人,自己应当帮帮他才是。
现下京中行事诡谲,辅政大臣三足鼎立,最好的破局之法就是——给吴家翻案!
明年又是大比之年,他可以慢慢布局,推吴家一把。
这般想着方长鸣打开信封。
信是岭南王府的大管事写的,果然是为了今年的份例
在信最后,跟方长鸣关系不错的大管事写了岭南王口述的一些话。
‘皇上亲种牡丹予太后娘娘,凌波仙子予东太后,只恐吴娘子闻之伤怀,还请多予她布匹,安抚一二。’
‘京中现下传出谜语,听闻是陛下所做,无人能答出,方县令不如尝试猜想。’
‘只因相思惹分非,打一物。’
……
“只因相思惹分非?相思?相思豆啊。惹分非?黑色?”
“不是黑豆。”方长鸣缓慢地眨动了下眼睛,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不能按照正常思维想。”这是一位可能刚经历过高考,对古代文学没有太多了解的人。
这样的人出的谜语,多少才子都猜不出来,只可能是触及到了齐国人的知识盲区,说不定是古人没见过的东西。
联想到老乡出的第一道数学题。
他嘟囔道:“难道这跟数学有关。”
“分非?”
方长鸣眼睛猛地眯起,加减符号吗?
豆、土?
土豆?!
方长鸣:耐心布局,推吴家一把。
白明理:铛铛铛铛!想不到吧,我有外挂。
(这本书正常的更新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或是下午三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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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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