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听到这话早就吓到腿软了，江柏却出乎林紊意料没有一点反应。可能是杀人的场面还是太震撼了，震撼到身体机能用麻木来安抚自己，江柏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不过失败就死，面前这主角过得也挺惨的。

他开口：“所以有可能刚成为橡皮擦就死吗？”

“可能……但运气好碰巧通过就有道具，而且一般人第一关都很容易……”林紊指了指他们之间的伞，“就像这个。”

“道具能做什么？”

“挡鬼，或者给你一条命（虽然世界意识并没有这么好心）”

“它有名字吗？”反正现在剧情就是网吧老板勤勤恳恳打扫卫生，江柏没事干，干脆和林紊讨论下这世界观。他无限流小说看的还算多，一般道具都有一个狂酷拽的名字。

他的右手也不抖了，在理发店他就洗过手，没了血。原主应该也在听。

神奇吧，没想到自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吧。江柏略带促狭，笑着瞥了眼自己的手。

其实这样的场景根本不适合这些话题，江柏后来回忆的时候感觉自己内心深处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世界谁死了。说这么多，前期同情了怎么多，搞的有点矫揉造作。

就像那些假惺惺的圣人一样，装作对世间万物报以同情，可实际却还是以自己为中心……他就是这样。不然刚发生了这样的事为什么还想到什么道具名字这么无聊的事上。②

林紊没看到他这些小动作，说：“没，道具要什么名字，你手上这在软件里就显示是‘一把黑伞’。”

“……”

这名字可真敷衍，以至于感觉不靠谱的样子。但他反应过来，“可是我没过过副本……”

“反正这道具已经认主了，不用管这么多。”话虽如此，但林紊却没有表面的那么平静，他很担心，因为据他所知，只有世界意识占别人便宜，而没有像这样的。

平时那人都是能多杀几个杀几个，这次，怎么会好心地送上新手礼物了。

恰在这时，店长打扫好了。

过了一晚上血早就干了，也难为这三四十岁的大叔忙上忙下。

但江柏却对他提不起一点同情心，“要不是不知道赵曜家在哪我还真的比较想去那里，说不上来，面前老板这么幸苦，我却觉得罪有应得。”他感觉自己根本插不了手，这事情复杂的很，不是他个外人能评估谁对谁错的。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坏得很也让人气得很，但你要说他罪有应得，去思考下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又觉得是环境影响恨不起来。

觉得换个环境那人绝对不会变成这样。

赵曜杀父又气死了他母亲不假，但你要说他坏吧，他也只是十一岁的孩子，渴望被爱。江柏想到自己出来时瞥到的床上的破旧本子，整整一面都是“对不起”。说他妈妈……他妈妈也是可怜人。

其实这个老板也差不多，这里的街坊邻居也差不多……只是这里无数个‘差点’叠在一起，形成了如此压抑的环境。

“能现在就结束吗？你大概要怎样能开始概括？”他平时最烦这种道德衡量，有时觉得谁都可怜，又觉得谁都不可怜。

说话间，风忽然在他们脚下炸开，吹得他们衣摆乱飞。

雨是停了，但突如其来的风像是要把他们从地上拔起来，江柏手一松，两手下意识抓上林紊手臂。

伞微微一倾，在落地时消散。

这是副本BOSS觉醒在赶人了，所有提示场景全部播完，总结的页面要开始了。

江柏看了眼伞消散留下飘在空中的荧光扭头，“快拍完了？”

“嗯，我现在可以概括……”

方才还好端端的场景忽然间四分五裂，他们处于风口浪尖顾不得其他，但破碎的每一小块场景都在进行着不同的画面播放。江柏看见网吧老板坐在地上，好一会抬头看见客人来了又重新振作，脸上带着阿谀奉承的笑，完全忘了刚刚见血时的害怕；看见赵寡妇艳阳底下做小工的身影，裤脚水泥溅到，旁边人阴阳的声音极大：“哟，这不高材生嘛，高考都不考了来我们抢活了？”

那是赵曜看到的想到的，周围人语气尖酸刻薄冷嘲热讽在一瞬间全部涌上来，像刀子，但哪里是往赵曜身上扎，明明就是扎在江柏身上。

有些话像诅咒，却搞错了对象，冲着他刺。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被迫闭眼间，他看见刘三的尸体带着粪水味走来，肿胀得眼珠子都从眼眶爆出来。

他是来杀他的，可能是与在进副本前就看到刘三有关，他吸引了这个鬼怪的仇恨。

他拉着林紊后退，手却一空。

手中方才还稳稳当当抓着的人突兀一笑，周边还演绎的场景忽然如接触不良卡顿起来，流畅的语音变得结结巴巴，“吱吱——卡”像机器损坏罢工前会发出的声音，听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江柏吓得回头——哪还有主角？他被花花绿绿的马赛克包围。

这是卡到死亡条件才会有的幻觉。如果林紊在的话会告诉他。

仅仅是半秒的时间，江柏余光中显现一个身影，上一秒是林紊，忽然就变成满面刀疤的赵曜。

看来他根本没涂过药，那些疤痕全都泛着脓，与那刘三有过之而不及。

他还没看清，这小个子就把他一推弄到自己身后，然后自己上前。

风未停，脚下是转场时的雪白。江柏没站稳，往后倒去——天旋地转间，他眼中全是赵曜的身影。

他再一次杀了他的父亲——赵曜刀柄划过那脖子，绿色尸水全溅他脸上。少年眸光偏冷，嘴角一直崩着——江柏就只在给他买糖那会见他笑过。

旁边的碎片不知道在时间线的哪一块，是赵曜躲在同样昏暗脏兮兮的浴室，他的伤口早泛了脓，那画面里的脸盆吸引了江柏注意——几朵“墨梅”漂浮水面，赵曜割腕自杀了……

但面前的赵曜还是活的。

他手一拉，虽然没抓到赵曜，但对方衣摆的体温告诉他，“他还活着。”

像慢动作似的，江柏感觉自己做了好多事，又是左顾右盼又是拉人家袖子的，但其实只是过了几秒：“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来救我的？”

江柏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而赵曜沾着难闻的腥臭，离他两步远，像是知道自己味道怪，没有走近。

他还往后倾，像站在悬崖边上要坠入深渊，江柏微愣，看着赵曜，只见对方晃了晃手里的刀，往自己衣服上擦了下，递到他面前：“……谢谢你的糖。”

一瞬间，赵曜的脸像没事，又回到那天放学。有光在赵曜眼里绽放，然后那人便随风而逝，像之前的那些周目一样……

时间恍然加快，他脱离要坠不坠的静止状态手里拿着刀倒向“深渊”。

忽然间，

手腕被人抓住一拉，他回神——“？我们怎么回来了？”他看着屋子的布局，发现林紊和他回到了赵曜家。

林紊并不知道面前这人差点死掉，在他眼里江柏只是转场的时候差点摔倒。

“！”

像想到什么，江柏快走几步打开门——这里虽然说不上干净，但也只是女主人没时间去打扫。

房子审美在线，他很快就找到卫生间。

没人，赵曜还没死。

江柏迫切希望自己能做什么，四下望看到地上躺着几张面巾纸，他拿起来摊桌上背对林紊说：“我留字他能看见吗？”

“能。”林紊不清楚江柏要干什么，但说实话，他觉得江柏做什么都没必要，这些都是早就发生过的事情，他们做再多也这是扰乱BOSS的记忆而已。

死去的人不会因为死后给予再多东西而复活。

江柏一刻也没停，从胸口口袋拿出笔，这时门外有人争吵，他联想能力不差，猜测是那便宜爹准备进来拿钱了。

这时的赵曜还没自残！

做完一切，江柏起身，推搡林紊进房间。房门悄悄带上，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等到他们自然而然双双挤入衣柜，江柏一愣——“哦，原来是这样他们才出现在那。”蝴蝶效应？

但与之前不一样了，衣柜这会像是另一个时空，关上柜门，他扭头，刚刚那个世界就只剩巴掌大的洞。

还是像五周目那会一样，他们透过变得透明的墙和门，还能看到那桌上的纸。

这预示着他们已经抹除完了。

看着林紊的身影先消失，他忽然明白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和林紊出现在柜子里了。

四下无人，有微风闯入昏暗的屋子。那沾了污水的纸张被轻飘飘掀起，晃晃荡荡地要飘到地上，刚刚还没动过的糖果一下只剩包装，空气隐隐有丝草莓味的甜。

没人听到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怨气消散的赵曜丢下句“傻瓜”，然后再没了踪迹。

……

“回来了？”江柏也不知道怎么在离出口两步时一下左脚踩右脚倒地晕了过去，等视线清晰他才发现自己回到车站了。

“嘶，你们怎么在这里？”江柏发现自己枕在林紊腿上——这会儿又恢复成了原来的头发，林紊又变成便利店的“翩翩公子”。

他莫名有点不敢看对方，离对方远了点。

可能是主角光环吧。

面前的主角其实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他又说不上来哪熟悉。

他坐好后才继续道，“难不成没有那个网吧？”

“嗯哼，猜对了。”黄毛一开始以为这副本是要让他完成的，结果这后面来的小子水灵灵就进去了，而他却白白等这么久，少说是有点怨气。

但老大都让那人靠自己身上了，还搂着对方头近十五分钟！呜呜呜，肯定不能惹，他思考了下立刻化身解读机，认真道：“那个网吧是入口啊，只有橡皮擦能找到。”

可他是被伞带进去的……不然他根本不会进副本。

说实话，虽然面前的是主角，江柏也相信主角的能力，但他其实根本不知道主角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要是进主角团除主角外死得都很惨呢？当初只是打发时间外加他姐推荐的都没什么好看只是完成任务，所以他真的看得很快啊。

而且，太诡异了吧，主角用的是他青梅竹马的名字，面前是他同了五年的好同学好朋友而且还变成初中模样！

吴杰显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吴杰。

他一面想自己这次进到副本里的离奇感，一面听着黄毛解释并合理地怀疑着面前的所有人。

他只是个收银员，何德何能跟主角走到一起？

“那个，林哥，我先走了……”思来想去，江柏还是想先离开。

“你去哪？这么晚了也没有末班车，你那青年旅社很远吧？”

我自然是想先远离你冷静一下啊。江柏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对方，不着痕迹的有些烦躁。

很久了，他真的讨厌和人打交道。

“要不跟我走吧，这次副本你功不可没，我觉得我们很合得来。”

来了来了，主角邀人入伙的标准说辞开始了。

“我其实缺少个助手，你不知道橡皮擦工作有多难，这次更加，如果你没有感化那BOSS我绝对会死的。”

“啊？”黄毛在一旁站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不是，我不是你的助手吗？你不是开出把圣剑任何妖怪都弄不死你吗？

还有，BOSS竟然能被感化吗？不对，这不是重点。但我跟了你十年也没见你觉得难啊？你可是一天能弄完一百个副本的人啊，你在说什么啊？

江柏感觉到黄毛的震惊，撇头。

林紊平静对吴杰说：“这次副本双A。”

“……”那咋了，你又不是没见过。黄毛很想说话，但他哥眼神感觉要吃人了又不得不闭嘴。

啥玩意啊，就这么想那傻逼收银员入伙啊！

“看到了吧，那个很难。”林紊道，“不白干，进一次八万。包吃住。”

“……我再想想？”但感觉这个价钱真的多想一秒都是对钱侮辱，江柏有些无语。他根本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当然，那么，先去我家？如何？”其实林紊也不是没想一步步来，只是他真的等了很久了。

江柏看了下手机，已经一点半了，他离开能去哪也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