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眼前是皎白无瑕的月。

"看见一幢木屋了吗?走过去。"

巫山雪的话像是游戏的任务提示音,章妙竹没有犹豫,跟着雪地里被踩出的深浅不一的脚印,走近了木屋。

“隔着窗,你瞧见了什么?”

用衣袖胡乱抹开玻璃上的一片雾气,章妙竹踮起脚尖向里望去,整张脸都趴了上去。

“一张床上躺着两个人,床边一圈繁复的纹路,估计是你提前布下的法阵。”

沉重的脚步声响彻雪原,章妙竹闻声转头去寻,月光下影子映在雪地,因高低不同扭曲成了难以辨认的模样。

“这便是你想要解决的梦貘兽。”

不知何时,巫山雪出现在旁边,一同挤在狭小的屋檐下。

章妙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淡然如水,仿若真的只是在讲述一个无关自己的故事。

“梦貘外形独特,拥有象鼻、犀目、牛尾和虎足,通过吞噬噩梦,编织美梦来守护人们的梦境。《貘屏赞》中曾称,‘寝其毗辟瘟,图其形辟邪。’依理,不应该是凶兽。”

回忆完对梦貘兽的全部了解,章妙竹接着说道:“所以巫师大人,这里的人们为什么会对梦貘兽谈之色变呢?”

“我以前不是巫师,是祭司。”

这般抓不住重点的行为,章妙竹知道,此人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多说无益,便也不再问。

巫山雪推开门,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接下来的,在屋子里面看吧,外面冷。”

梦馍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窗外满是飞溅起的雪花,模糊一片。

似乎是嗅到了屋内有两个陷入沉睡中的人,梦貘兽的脚步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一呼一吸之间,便穿墙而入。

整座屋内的法阵一齐亮起,紫色的光芒闪烁在黑夜中,梦貘兽还未落地的前肢,连着被捎带进来的雪花都停在了半空。

“这是什么法阵,区域内时间静止吗,禁锢住梦貘兽,趁机解决?”

巫山雪看着她求知若渴的眼神,确定她是个对神秘学充满兴趣的人,就像那年刚刚踏入宫殿中学习魔法的自己。这么些年,扮作一个普通的药铺老板,以为曾经的过往早已忘却,却在短短一天内,被渐渐唤醒,奇妙的心情交织,仿若回到了自己意气风发的时候,就连说出口的话都有了底气。

“异床同梦阵,在这个法阵中的所有活物,都会强制进入同一个梦。”

章妙竹大起胆子,走到法阵的光幕边,细细观察了好一会儿,见没有动静,才开口问道:“所以就这样放着,不用任何动作吗?”

“当然不是,现在床上躺着的那两个人,应该快忙晕了。对付这些被污染的梦貘兽,就要让他们在梦里清醒。”巫山雪凭空变出一杯热茶,轻吹两口,也不喝,只是将窗台拉开一条缝隙,把茶放在窗边,“具体的方法你也不必问,不同的梦自然会需要不同的手段。”

“我问到的就这些。”

章妙竹站在田埂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因为逆着光,神态看不真切。

林晚禾连忙停下手中挥舞的镰刀,三两下爬上田埂,摘下防滑、防割伤的手套,将提前准备好的纯素三明治,从放在一旁的野餐篮里拿出来,递到章妙竹面前。

“麻烦你这么大一个忙,只是口头感谢始终过意不去。上次吃饭的时候见你多是吃素菜,荤菜基本不怎么动筷子,就做了这个用老豆腐代替午餐肉的三明治,试试味道?”

原是同巫山雪一起用过饭才来的,但章妙竹看着林晚禾琥珀色的眼睛,在傍晚黄昏的光线下,照得深邃而晶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接过拿在手上,隔着油纸,也能感觉到暖烘烘的热量,一口咬下去,独属于三明治的丰富口感在嘴巴里爆开,最令人惊讶的还是中心的老豆腐。

"这个是怎么做的,跟真的肉的口味很像诶!"

林晚禾有些骄傲地翻开自己记录着菜谱的小本子,对着上面彩铅绘制的过程细细解说。

“觉得还不错就好。想要代替午餐肉,最重要的就是模仿其咸香、烟熏的口味,而豆制品的质地接近肉类,所以我选用了老豆腐来做午餐肉的替代品。首先将豆腐压干,静置一晚,再用酱油、烟熏液、五香粉腌制,放在室外冷空气中半小时,最后煎至两面金黄就可以出锅啦。”

发现三明治的味道很好后,章妙竹将有咬痕的部分掰下吃掉,剩下的一分为二,准备带回家给守卫大叔和他女儿小婉试试。

章妙竹有些哀怨的解释道:“自从学了表演,就再也不像之前一样,可以放肆吃肉了。前段时间正好在拍毕业大戏,一直在减肥,天天吃沙拉,肉类属于是下意识避开了。”

林晚禾回头清点好今日劳作的成果,又看了看爬上枝头的月亮,“如今天色已晚,这沿路又积雪未消,贸然走夜路不安全,你就同我睡一起。明天清早,你再走,或者要是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宫殿就更好了。”

“当然愿意的。”

一段无风的时间,树梢的影子却突然摇晃,几声尖锐的鸟鸣刺激神经,两人双双转身,警惕地望向路边树下的人影。

林晚禾拉高嗓门,试探性问道:“谁在哪儿?”

树下文图拉住意欲直接上前打招呼的凯厄斯,“祭司,她们两个人在这交头接耳,并且表情严肃,定是在暗中计划坑害您。”

“耳朵不好就去治,不要话听一截,就随意揣测。”凯厄斯甩开文图的手,思虑少时,又回过头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最好窃听术也再练练,别影响我在教育界的地位。”

文图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可我也没用窃听术啊。”

闪转腾挪间,伴随着从空中降落飞扬的衣摆,与隔着纱布的指尖窜出的火光,凯厄斯侧身挤入,横插在二人之间。

“晚晚,是我。”

林晚禾侧身歪头,四下环视了一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文图呢?”

凯厄斯将裹满纱布的拳头伸到林晚禾眼皮子底下,语气明显冷下来说:“在后面,回家。”

没再理会林晚禾挽留的手,凯厄斯不管不顾地向前走,没过小腿肚的积雪也仿若无物,一息之间,只留下几乎变成一条直线的背影。

林晚禾指着远方的人影,介绍道:“他叫凯厄斯,在这里,我称呼他阿爸。我们暂时都住在文先生家里。”

从堆叠放置好的油麦菜旁,林晚禾抱起一捧分散的菜叶,“这些都是搬送过程中,由于各种各样,比如被虫蛀了根部等原因,脱落的叶片。用它们包住鞋面,会比穿着毛毡鞋直接在雪地里行走方便。”

章妙竹试了试,发现阻力果然小了许多,连连称赞:“你还知道这等生活小妙招,好厉害!”

林晚禾摆摆手,腼腆地笑,“没什么啦,都是学校组织冬季田野调查的时候,村里的大娘教的。”

等文图决定好开启窃听术的时候,顺着术法连接的通道传递的声波里,两人已经开始了激情的商业互夸。

从今天的穿着打扮完美符合魔法世界的风格,到录节目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创造综艺效果的新点子。

夸得两人脚步都有些许的飘飘然,笑得花枝乱颤。

文图一边独自一人艰难地在雪地行走,一边还要分神担心这些长篇大论的夸赞里,隐藏着真正的,对祭司不利的秘密。

夜晚的风越来越大,吹在脸上生疼,眼睛都睁不太开来。

在行至一处被雪覆盖,而看不出高低差的地方,文图一脚深陷进去,用力拔出来的过程中,又因为受力不均,面朝下栽了跟头,吃了满嘴的雪。

轻微的金属味在口腔蔓延。

文图踉跄着爬起来,吐出口中的雪,脚下生出两圈旋转着的黑红的光圈,每踏一步,雪花极速消融,又凝结成冰。

留下一串脚印形状的冰晶。

走到屋外,听见三人交谈甚欢,文图没急着直接推门进去,转而扶起了屋侧的木梯,上了天台。

掀开一块墙砖,从中取出一紫色水晶,轻放在地上。水晶在夜色下透出莹莹的微光,文图左右手交叠,分别搭至肩膀,朝着东南风单膝下跪。

“魔王,我亲爱的尊主。无论如何,我都会永远扶住少主,直至您的回归。”

屋内,林晚禾蹲在凯厄斯床边,经过回来一路上的分析,她确信这人是生气了,生气自己第一时间没有关心他缠着纱布的手。

但情急之下的在意来得简单,日常中的温情却难以启齿。

林晚禾对上门口章妙竹鼓励的目光,想起在路上她跟自己说的,“如果始终觉得表达关心会扭捏,那就把这当作一场表演吧。”

去表演一个很善于当面直接表达关心与在意的人。

“阿爸,我给你倒了杯茶,趁热喝。”

赶在凯厄斯即将开口质问自己包成球的手,怎么能喝茶之前,林晚禾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掏出一根吸管,插进去,递到嘴边。

“用这个喝。”

满脸都是,你看我想到了你手受伤,特意准备的小骄傲。

凯厄斯也是顺台阶就下,凑上去猛吸一口茶,又被烫到,用手胡乱扇。

“听说你明日打算去魔王城。我给你加了一层禁制,可以让不知道你姓名的人,无法看清你的真容。”

凯厄斯又吸一口,头扭去一边说道:“小事一桩,不用谢我。”

林晚禾起身帮忙掖好被子的四角,关上灯,离开房间顺手关门前,侧身探出脑袋:“好好休息,谢谢你。”

文图没走连通房间与天台的楼梯,而是打算利用漂浮咒,从外面翻窗回去。

路过凯厄斯房间时,橙红的光映进文图眼底,隔着玻璃,光线并不刺眼,却还是照得他瞳孔一紧。

他就静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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