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叶卷卷提着保温桶走进医院大楼。
走出电梯，叶卷卷往陆厌所在的病房走去。
门没关，她站在门口顿了顿，然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站在落地窗前的陆厌转过身，穿着校服的小姑娘一脸忐忑地望着他。
“陆厌，你吃晚饭没？”叶卷卷定了定神，提着保温桶走了进去，“我带了炖鳕鱼，一点儿也不腥，你尝尝？”
“吃过了。”
“……”叶卷卷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边儿的保温桶，再看向陆厌，“那等会儿再吃？”
陆厌没有拒绝，问：“你自己吃过了？”
“嗯，”叶卷卷抱着保温桶，看着陆厌，杏眼倒映着他的模样，“你会吃吧？”
陆厌不知第几次对她感到棘手，软和得没有攻击性，胆小易受惊，却不会逃开，让他感到棘手。和记忆中那个人完全不一样，这让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
“等会儿吃，先坐。”陆厌伸手拿过她抱着的保温桶，“我有话要问你。”
叶卷卷听话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仰头看着他。
陆厌把保温桶放好，在床边坐下。
叶卷卷坐姿端正，双手交叠在膝上，表情认真得像被问话的小学生。
陆厌再次升起一阵无力感，他看着她，皱着眉叹了口气。
见他不耐皱眉，叶卷卷开始不安：“陆厌……你要问什么？”
陆厌终于抬眼看她：“你怕我？”
“……不怕。”叶卷卷垂下眼小声地说。
说不上为什么，他身上有一种让人心怯的气场。
叶卷卷也算见过大场面的人，但陆厌这种的真没见过。
尽管他待人还很礼貌，说话也客气，甚至还很温和。可他的眼睛总是冰冷的，看什么都不起波澜，使得他的温和和礼貌像是度量过的。
不是面对面的时候还好，一旦站在他面前，叶卷卷总忍不住打起十二分精神，活像小动物面对猎食者时的本能。
但叶卷卷不敢说。
因为那样显得她很没出息。
看着这样的她，陆厌压下心底升起的烦躁，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不惊扰到她。
“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叶卷卷怔了怔：“……”
“我是你未婚夫，父母双亡，其他的事呢？”陆厌表情平淡，语气却很温和，问话的方式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你上次说我们不在同一个班，我们同一个学校念书？”
“啊……对，你在博雅国际学校念高一。”叶卷卷看着这样的陆厌，有点慌。
陆厌从未将失去记忆的恐慌表露出来，叶卷卷还以为他只是忘了“不喜欢”的那部分记忆，因为他看起来并没有缺失常识。
叶卷卷深吸口气，“你在高一2班，等你出院后还要回去上课。”顿了顿，又问：“你记得于蕊吗？”
“那是谁？”陆厌不着痕迹地套话，他熟悉的是很多年后的于蕊。
“她是你的同班同学。”叶卷卷说：“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于蕊把给你送的东西落在我病房，我只好给你送过来。”
她这么说，陆厌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搁在床边的蓝色纸袋，原来是帮人转交。
陆厌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于蕊跟我什么关系？”
叶卷卷迟疑了会儿，看着陆厌平静的脸色，才说：“她喜欢你。”
“你还能跟喜欢自己未婚夫的人相处得不错。”陆厌多看了她一眼。
叶卷卷忙摇头：“你误会了，我跟她塑料情谊，不存在相处不错。而且，我跟你都只是顶着长辈们定下的婚约，其实更像朋友……”
朋友两个字叶卷卷说得有些心虚，但也是最接近现在两个人关系的词了。
陆厌也看出来了，她并不喜欢他。
这点倒是和从前一样。陆厌心中也莫名松了口气，若他真是16岁，或许真的会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动心。可他不是，也不想莫名其妙多一个才十几岁的未-成-年做女朋友。尽管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禽兽。
而且，叶卷卷跟他从前遇见的女人不同。
她眼睛太过纯粹干净，身上带着温暖的气息，一看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这样的小姑娘与他生在两个世界，格格不入。
陆厌并不是讨厌这样的小姑娘，甚至下意识地不愿吓着她。
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陆厌骨子里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甚至因为自身情绪容易失控而失去理性，却在面对她的时候，侵袭理智的灼热被无声抚平。
只凭这点，他也对小姑娘冷不下脸。
重生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存在，却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周围的一切与从前并无不同，可又有些差别。
哪怕隔了那么久，陆厌依然还记得高中时期的自己遭遇了什么。
“你别担心，到时候我们会在一个班，有我这个未婚妻在，一定不会有事的。”叶卷卷信心满满，只因他面上隐忍的焦躁让她有点在意，连带着空气都焦灼起来。为了让俩人气氛变得轻松些，她硬着头皮，半开玩笑地说：“我保护你，肯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怎么说你名义上还是我未婚夫，欺负你可不就是不把我叶家大小姐放眼里嘛！”
陆厌听了这话，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眸，隐忍的焦躁散去，表情恢复如常，甚至有些好奇：“你保护我？”
“是、是啊……”叶卷卷敢摸着良心说，她绝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戏谑。
陆厌第一次听到说要保护他的话，还是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的，这种奇异的反差几欲令他忍不住笑出声。
倒不是笑她不自量力，而是生平他第一次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还需要人保护。
也亏得这样，陆厌内心陡然升起的寒意平息了下来。
“陆厌，你是不是在笑我？”叶卷卷没忍住，实在是他看自己的眼神怎么看都透着浓浓的怀疑和好笑。于是，她忍不住说出来了。
“嗯。”陆厌见她颓丧地垂下头，忍不住伸出手摸她发顶，温和的语气却在解释：“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觉得挺新鲜，所以忍不住想笑，但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他的掌心落在发顶，叶卷卷整个人都懵了下，抬起头看他。
这是陆厌第一次摸她。
叶卷卷伸手将头顶的手扒拉下来。
摸脑袋隔着头发，还是直接摸手管用。
原本，叶卷卷以为是因为刚才气氛变得紧张，自己身体才会忍不住发热。但却在陆厌触碰她发顶的时候，那种不适感很快便消失了。
叶卷卷像是才反应过来。
尽管之前想过有这个可能，但这点被证实后叶卷卷还是忍不住感到丧气。
她果然无法像正常人一样。
那，她岂不是以后都离不开陆厌了？
陆厌见她握住自己的手不说话，表情看上去很沮丧，魂不守舍的。见她迟迟不松开自己的手，陆厌也没有强行抽回来，而是问：“你怎么了？”
像是吓了一跳，叶卷卷忙松开他的手：“没、没事……”
看她这反应，陆厌忍不住扬眉：“不喜欢别人碰你头发？”
“……”叶卷卷冷静下来，听到他这句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于是顺坡下，“我刚洗的头发……”
“……”
轮到陆厌沉默了。
娇气，毛病还挺多。
上一世，自己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
只知道她很讨厌自己，再后来听到关于她的事便是她被叶父作为弃子抛弃的事了。
可眼前的小姑娘与自己记忆中的大相庭径。
小姑娘对他没什么戒备心，也是因为这样，他才选择询问她。
“不早了，你回去吧。”陆厌见时间不早，开始赶她。
叶卷卷见他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转头看向搁在桌上的保温桶，并不想原样带回去，杏眼眨眨：“现在吃？”
陆厌顿了顿，说：“我吃完你回去。”
“好。”叶卷卷应得干脆。
陆厌见她目露期待，便多问了一句：“你做的？”
“不是不是。”叶卷卷忙摇头，“是赵姨做的，可以放心吃。”
陆厌倒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没有解释。
叶卷卷等他吃完拿了空的保温桶要回去。
临走前，叶卷卷想了想，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没等他回复，她转身就走。
看着小姑娘几近落荒而逃的背影，生怕他拒绝似的，陆厌顿时感到一阵好笑。
不过，想到明天能见到她。
倒也不坏。
……
*
杜菲雪这两天正对叶卷卷回校的事气不顺，看到论坛上全是在骂她的又安了心。
她拿着一沓资料要去红楼帮老师存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杜菲雪发现红楼停驻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看到她过来，人群中不乏惊讶声传来——
“哇，那不是三班的杜菲雪吗？”
“是哎，她怎么会来这里……”
……
那些视线落在她身上，杜菲雪心里受用这样的目光，脸上露出矜持的淡笑。
接着，她看到了守在红楼下的周郝和戚景成，愣了下，这两个平时都跟着叶岐行动，怎么会来这里？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
“来了来了！”
“原来这位就是新来的转校生呀，不枉我绕远路来这边……”
人群中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
杜菲雪循声看过去，少女一身合身的校服，细腰长腿，肤白胜雪，五官绮丽。那样出色的容貌瞬间使得一旁的自己黯然失色，杜菲雪忍不住皱了眉，无法忽略心中异样感。
明明没见过她，看着却说不上来的眼熟。
在杜菲雪看她的时候，少女抬起头恰好对上她的视线，然后平静地收回。
那一眼，杜菲雪浑身一震，难怪觉得眼熟了。
那是……叶卷卷？
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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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