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吗?我正有此意。”
周秀秀稀松平常的语气吓了张莲花一跳。
裴二春握在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到桌上,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惊讶地看向周秀秀。
原主自以为聪明,实则性子早就被人看透了。
她这么懒惰,娘家兄弟又多,大家都捉襟见肘,谁都不可能养着她,现在分家,不是往绝路上走吗?
张莲花刚才的话只不过是威胁,过去儿媳闷声不出,到底不敢忤逆自己的意思,她还能接受。
可现在,周秀秀居然无数次挑起战火,让她下不了台阶,张莲花没法忍了。
她想用“分家”两个字敲打敲打儿媳,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长出息了。
“我们娘仨在这家里本来就不受欢迎,现在孩子爹已经没了,我也想开始新的生活。”周秀秀再开口的时候,仍旧心平气和。
张莲花把瓷碗往桌上一摔,不乐意道:“分什么家?老二刚没了就分家,你这是让全村人看笑话!”顿了顿,她用眼尾扫了扫周秀秀,“而且这家也不是你说分就分的,裴家就一间老瓦房,你要走也没处去。总不可能带着俩娃睡田埂里!”
老太太脾气倔,没好气地丢下这话,面色铁青地回屋了。
望着她精瘦的背影,周秀秀收回视线,看向裴二春:“大姐,咱家以前家大业大,就没留套房子下来?”
周秀秀的语气自然却不热络,看着裴二春时,倒是很客气。
前头两人还吵得不可开交,这会儿她竟然来示好,裴二春一时之间有点懵。
“我在这家里不做饭,也不打扫卫生,平时俩娃就跟野孩子似的在外面跑,对这家里都没贡献。倒不如让我们娘仨分出去,你说呢?”周秀秀用打商量的语气继续说道。
裴二春撇撇嘴:“就这一间瓦房还不够?看看咱家条件,再看看村口大梅家,你该知足了。还分家,倒不如学着本分点!”
裴二春心里是希望周秀秀带着两个孩子走的。
家里人多嘴多,就算周秀秀能赚工分,可一个女人能有多少力气?这赚过来的几个工分还不够俩孩子吃饭呢。
只是——
周秀秀想分家,就真让她分出去?这太顺她心意了!
正当裴二春犹豫之时,周秀秀又笑了笑:“咱家就只有姐夫一个男人,就算能赚十几个工分,可养活我们娘仨,还是让我们占便宜了呀。”
裴二春心里头一咯噔,周秀秀这话说她心坎儿里了。
过去她弟还在的时候,经常会往家里寄津贴,这日子就过得好。可现在她弟没了,家里的劳动力就成了董和平一个人,这日子怎么过,都是吃亏的。
董和平皮笑肉不笑:“弟妹,你这话说得生分了。咱们是一家人,哪还——”
“总之,我准备分家。”周秀秀懒洋洋地打断他的话,“你们要是能帮帮忙,我也客客气气,咱们还是一家人。但谁要是拦着我,那我嘴上没个把门的,真不知道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周秀秀的声音很淡,眼神也淡,倒是与她明艳的脸蛋起了鲜明的对比。
董和平过去从未将她放在眼里,此时见她漫不经心地说出这番话,心底一怔。
“吃饱了吗?吃饱了就回屋。”周秀秀拍了拍乖巧坐在一旁的俩小娃。
小年与小碗腿一蹬,从老长凳上下来,跟在她身后,慢慢吞吞回屋。
望着他们的背影,董和平低头思忖。。
这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留在家里没好处。
“村里还有间草屋,你去向村支书申请,兴许他会批准!”董和平在她身后急切地说道。
……
以这新身份度过的第一天,简直是奇妙到让人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周秀秀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可没想到迷迷糊糊之间,她竟很快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周秀秀被破草帘子透进来的猛烈阳光唤醒,她伸了个懒腰,确定自己回不去了。
身边两个孩子还在熟睡。
平时原主上工时,俩娃都是由张莲花照顾的。要说照顾,其实这年头农村娃都是放养长大,也不用多留神,再加上小年和小碗特别乖巧,给口吃的就成,周秀秀没什么好操心的。
既然往后就在这过日子了,那她就不能搞特殊。
周秀秀打算先去公社集合,有机会的时候还得上村支书那儿问一问,看能不能申请间草屋下来。
她从炕上下来,给自己挑了身衣服。
穿好衣服,她打水洗了把脸,要出门上工时,脚步顿了顿。
八仙桌上摆着一面红色的圆镜,她一愣,下意识伸手拿起镜子。
从小到大,周秀秀就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甚至可以说是被颜值拖了才华的后腿。当初若不是因为她其貌不扬,在以流量变现的时代,她就不可能连脸都没在镜头前露过。
活了二十多年,她早就该看开了,可这时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还是吓了一跳。
文中对原主的外貌描写,从不吝惜溢美之词,漂亮妩媚娇艳动人,作者将这些形容安在她的身上,特别真情实感。
看文的时候周秀秀还觉得太夸张了,哪有人会好看成这样,可现在望着镜子,她却心服口服。
原主长了一张标志的鹅蛋脸。
她皮肤白皙,一双杏眼似嗔似喜,透着娇俏,鼻梁很高,却小巧秀气,嘴唇不薄不厚,唇角微微上扬,透着一股子可人劲。
周秀秀歪了歪脑袋,镜中人也歪脑袋,她挑眉,镜中人的眉头也微微挑起。镜子中的她,不管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都是讨喜的。
真没想到,她这一穿,竟成了个大美人!
周秀秀心里头顿时美滋滋的,打开房门去上工,脚下生风。
鹫山村不小,周秀秀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三长一短的口哨声。
这是生产队长在吹哨集合。
身后乌泱泱的人群都加快脚步,周秀秀也不敢耽误,加快速度飞奔。
大部队赶到村路口的老槐树底下,大家就排成队。一个留着短发的妇女见了周秀秀,迈着小碎步跑过来:“阿秀也上工了?不是说和隔壁村老陈家谈掰了吗?咋不趁机会多去相看几个!”
周秀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大婶,嘴真碎。
正准备开口,她看见不远处走来的人,看样子像个能说得上话的。
“婶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在家里休息几天是为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大队长体恤我们家,给放了几天假,你怎么在这儿说酸话?”周秀秀露出受伤的表情,“我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不容易,村子里的闲言碎语这么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淹死,大婶你行行好吧。”
崔大婶被周秀秀这话一噎,昨儿个明明有人见她和媒人见面,这会儿装什么可怜?
可崔大婶还没来得及反驳,身后就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公社给社员放丧假是历来的传统,你作为社员,不好好慰问周秀秀同志,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生产队大队长拿下嘴里衔的口哨,冷冷地瞪了崔婶子一眼,不怒自威。
崔婶子被一顿指责,老脸煞红:“我就是跟妹子说说话,没啥的。”
周秀秀抿唇一笑,语气温和:“两个孩子还这么小,他们爹刚走,我伤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改嫁?村里风言风语不少,但谣言止于智者,希望崔婶子下回听到人家说这些话,能帮我解释一下。”
周秀秀看向崔婶子,语气不卑不亢,温和却有力。
崔婶子哪敢再说什么,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含糊道:“那边的知青好像吵架了,我去看看。”
崔婶子撒腿就跑了,留在原地的老队长也愣了愣。他也听说老裴家的儿媳最近闹着要改嫁,差点把人金戒指都收下了。
只是这周寡妇确实长得水灵,又这么年轻,心思不安分些也在情理之中,他一个大老爷们,哪好管社员这些事。
可没想到,现在周秀秀居然直接开口解释一番,说话时条理分明,还很是坚决。
她竟然根本没打算改嫁?
看来村子里村民多嘴多舌的毛病是真得改改了,人家女同志怪不容易的,不能往人身上死命泼脏水。
老队长宋大通用欣赏的目光看向周秀秀。
周秀秀扬起唇,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大队长,这段时间因为我因为家里的事情,给公社拖后腿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干活,将自己这段时间落下的进度赶回来!”
宋大通赞许道:“是,发挥实干肯干的品质,咱们公社才能越来越好!”
全体社员集合之后,老队长便开始做劳动任务的分工。
出发的时候,人群浩浩荡荡的,周秀秀跟着大家一块儿,忽然听见有人说道:“陈知青咋去找村支书了?肯定又想偷懒,这些知青,就没个干活利索的!”
这会儿村里还有知青。
周秀秀顺着他们的视线,抬起眼皮看了看不远处,见到一个梳着辫子的女同志站在村支书面前说话。
村支书……她得去申请屋子住!周秀秀眼睛一亮,立马跑过去。
望着她轻快的背影,又有人“哼”一声:“又是个偷懒耍滑的!”
周秀秀快速跑到村支书面前,准备等他们谈完话再开口。
“陈知青,你想要在公社食堂干活是万万不行的。这些天大家都看见了,你连贴个饼子都能把自己手烫到,我们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陈知青咬唇,委屈道:“村支书,我不会,但我能学。”
村支书和颜悦色,语气却坚决:“组织派你们下农村是办实事,可不是来当学生的啊。地里的活虽然艰难困苦,但只要坚持下来,很快就能等到丰收!”
周秀秀挑了挑眉。
进公社食堂干活,这活计好呀!
陈知青抿着唇,睫毛轻颤,看起来柔弱得不行:“但我——”
村支书摆摆手:“行了,这事没得商量。陈淑雅同志,你去大队长那里报道,别耽误了上工。”
周秀秀瞪圆了眼睛。
她竟然是陈淑雅!
村支书打发了陈知青,又转头看向周秀秀:“周同志,你又有什么事?”
周秀秀从震惊中回过神,将脊背挺直,严肃道:“村支书,我想进公社食堂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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