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芜再次清醒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摸上了他的额头,手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苦香。
有点像药草的香味,白芜心想,这位应该就是祭司了。
看起来这个世界的医药还算发达,真让人安心啊。
白芜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转头看向侧面。
他刚清醒,眼睛有点花,看不太分明,只能看出坐在他身侧的是一名身材高大,面目冷峻的陌生兽人。
兽人低头看他一眼,对上他的目光。
这位祭司大人的眼睛真好看,白芜心想,鸟族挑选祭司的时候不会还看颜值吧?
兽人和白芜对视一眼,挪开目光转头对墨说道:“没什么大事,喝点药就行。”
墨满脸感激地说道:“谢谢祭司大人。”
这位果然是他们的祭司——南遥!
白芜的心提了起来,悄悄又看了南遥一眼,也不知道南遥有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知不知道他是名穿越者。
南遥站起来,淡声说道:“我去给你们拿药。”
墨赶忙跟在他后面:“我跟你去。”
“不必。我去端药,你照看他。”
南遥说着就走出鸟窝了,整个人淡定平和,完全不像是知道了白芜秘密的样子。
白芜悄悄松口气,兽皮底下的手也不再握拳。早知道祭司看不出异样,他刚受伤的时候就来这里看伤了,不用躲着避着,平白遭罪。
白芜心情彻底放松,那股支撑着自己的劲儿也松了,他开始感到眼前发黑,胸闷想吐。
就在这时,南遥一手拿碗一手拿陶罐,从外面走了进来。
白芜还来不及询问。
南遥将陶碗放在地上,打开陶罐上的盖子,“哗”一下,倒了半碗黑漆漆的液体。
一股奇怪的腥苦味道弥漫开来。
白芜被药味冲得干呕,意识到这药是给他喝的之后,他干呕着连滚带爬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祭司大人,我要喝的就是这个药吗?”
“嗯。”这位祭司大人的声音有些清冷,语调也偏冷淡,“你是大人了,应该知道生病喝药的重要性,喝吧。”
这声音真好听,就是态度也太冷淡了吧?
不过好歹人是巫医,自己是病人,冷淡也得喝。白芜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不喝。他坐起来,伸出酸软的手去捧碗。墨坐在窝边,伸出手帮他一起端。
漆黑的药汤凑近鼻端,白芜被熏得直犯恶心。
墨摸着这个碗壁:“药不烫,一口喝完它会好受一些。”
白芜也是这么个打算,他捧着药碗,转头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而后屏住呼吸,一鼓作气地咕嘟咕嘟喝下尚带烫意的药。
这药实在太难喝,白芜咽下去后,胃里翻江倒海,他为了忍住那股想吐的感觉,忍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用两只手用力顺着自己的胸前。
就在这时,一只掌心略显粗糙的手直接握住他的手臂。
白芜瞪圆了眼睛。
南遥发力,手臂线条微紧,轻轻将他扶起来,然后在他后心处拍了两下。他只觉得后心一痛,接着胃里那股难受的感觉像是从后心处溜走了一般,瞬间好受了不少。
真厉害!
白芜抬眼看南遥,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弄的。
南遥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伸手,闪电般往他嘴里塞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极酸极咸的味道侵占味蕾,将残余的反胃感压下去。
是果脯。
白芜一怔,这位祭司大人瞧着冷冰冰,人也太好了吧?他两位父亲都没有那么体贴。
南遥没看白芜,转头对墨道:“带着这药回去,早晚各喝半碗。”
墨非常感激地朝南遥微微躬身:“谢谢祭司大人。”
南遥一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白芜含着果脯,跟在他阿父后面,有气无力地朝祭司鞠躬道谢。
父子俩离开南遥的窝,往山下走。
白芜将嘴里的果脯顶到脸颊内侧,回头看南遥的窝。
南遥的窝比他们家的窝大了不少,三个连在一起,有点类似于套间。
窝上面同样有柱子撑起来的茅草顶,可其他人的窝看起来像是荒野求生的产物,南遥的窝却像是特殊别墅。
墨在旁边道:“累了?走出祭司大人的视线范围内就可以飞了。”
“我不累。”白芜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阿父,祭司大人的窝真漂亮。”
“祭司大人接任的那一年自己盖的,老祭司的窝在下面一点,已经拆掉了。”
山回路转,父子两说话的时候,刚好绕到山的另一边。
那边有个起飞平台,过来拜访祭司的族人们大多在这里起飞。
父子俩到平台的边缘,墨将手中的陶罐递给白芜,伸手指对面一座小一点的山,顺嘴介绍道:“看见那座开满紫色小花的山头没有?那就是老祭司住的地方。”
白芜跟着往对面看去。
对面那座小山坡山顶很平,荒草间有建筑遗迹。这山不高,有一条小路下山,山下面是河谷,有条大河静静在河谷里流淌。
可能因为是春天,紫色的小花从山顶开到山脚,几乎开成了一片海洋。
风一吹,花朵摇曳起伏,如波涛涌动。
“太美了。”白芜站在路边,看着底下的小花,久久不愿挪开目光。
墨道:“回去吧。”
“阿父,你不觉得这花特别美吗?”
“美也要回去,你还生着病。”
“要是能住在这里就好了。阿父,我们部落的人可以搬到部落外面居住吗?”
“当然可以,只是搬到外面不太安全,我们族还是习惯聚族而居。”墨拍了拍白芜,“走吧,要看等你病好了再回来看,今天先回去。”
白芜深深地看了这片紫色的花海一眼,坐在父亲的背上,跟着回了部落。
南遥给的药很管用,白芜吃了两天,身上便好得差不多了。
下了那么久的雨,天也渐渐放晴。白芜的族人恢复了日常的采集和打猎活动,白芜也跟着出去。
白芜清醒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和部落里的年轻人们也慢慢熟悉了起来。他的社交技能没有问题,现在已经交到了一批朋友。
他一直惦记着那片紫色的花海,这阵子没少打听在部落外建房子的事情。
小伙伴们都表示,族里在这方面上没有限制,只要自己愿意,去哪里建房都可以。
白芜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了了好几天,权衡利弊,最终还是想去那里建房。
能被老祭司看中的地方,地理优越性自然不必说。那地方靠着大河,取水很方便。附近有河谷、沼泽、平原和山头,获取食物也比较容易。
他们单独搬到外面居住,安全性会是个问题。如果住在别的地方,白芜真不一定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住在现任祭司附近,这个问题却完全不必担心。
更妙的是,那地方要转个弯才能抵达祭司所居住的山头,平时祭司根本看不见他们,彼此不会打扰到对方。
家人都觉得那地方太远,白芜恰恰想在远一点的地方建房子。
那样,他做事恰好能避开点族人的目光。
不然身处众人之中,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唯一的问题就是,那是老祭司居住地的遗址,又在现任祭司附近,究竟能不能去建房,还得问问现任祭司的意见。
不然强行搬过去,到时候与祭司交恶,他们会面临非常大的麻烦。
家里谁都不看好这事,白芜不好直接跟他们说想去问问祭司的意见,便借口不舒服想在家里休息一天。
家人们知道他病才刚好一点,一听他说不舒服,紧张得不行,立刻让他在家休息。
白芜见家人这样,心里挺愧疚。不过正事还是要去干,家人们一出发,他也赶忙变回兽形,按之前记下的路线,朝祭司家飞去。
白芜这阵子飞得越来越好了,不过还是比一般人飞得慢一些,多飞一会就容易累。
他心底里清楚,这是从小缺乏锻炼的关系,只能慢慢调整。
飞了半天,白芜累得半死,不过一路上的风景非常不错,这让他更坚定了过来这边建房子的心。
他落到现任祭司所在的山头上,却发现现任祭司并不在家。
“好像出去打猎了。”白芜围绕着三个鸟窝走了一圈,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好回来坐在台阶上。
山上的风很凉快,视野也很开阔,坐在这里,能看到老远的地方。
白芜伸长腿塌下腰靠着台阶,半长的头发被风吹得四下乱飞,眯着眼睛看向前面,只觉得连心胸都开阔了不少,心情无限舒适。
他大概知道“采菊东篱下,有人见南山”的感觉了。
这种悠闲的生活真舒服啊。
白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
他是被一个声音喊醒的。
刚一睁开眼,他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身前,因为逆光,那个身影显得有些神圣和难以看清。
这让他一时呆住了,愣愣地坐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南遥又开口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呃,没有。”白芜站起来,顺手将兽皮裙往下拉了拉,“祭司大人,我有事找你商量。”
“什么事?”南遥走上台阶,进入窝里。
白芜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我想搬到老祭司住过的那座山,在山上重新建个房子,可以吗?那里会安全一些。”
“和族人吵了架?”
“没有,我就是长大了,想搬到外面住。”
“你家人和你们族长是什么看法?”
“我还没正式问过,如果祭司大人同意的话,我再去问问。”
“先去问,我看看他们的意见。”
“好!”
南遥的声音很淡,态度也显得很冷淡。
白芜却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他没意见。
他要是有意见,就不会打发自己去问其他人了。
白芜眼睛亮了起来,“祭司大人再见,我去问过其他人后再来打扰你!”
“等等。”南遥叫住他,“带块肉回去吃。”
南遥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骨刀,走出窝外,拖过窝边放着的一头小兽,干脆利落地卸下一条腿递给白芜:“你生病了,多吃点。”
白芜犹豫了一下,接过兽肉双手抱着,笑着道谢:“谢谢祭司大人。”
白芜今天没带背筐过来,只能用爪子艰难抓着肉,跌跌撞撞地飞回去。
他回到家的时候,家人们都已经回来了,看到他带着一大块肉回来,表情很是惊讶。
岸连忙接过他爪子底下的肉:“你从哪里弄到的肉?和别人一起结伴打猎去了?这种兽肉很好吃。”
“啾。”白芜懒得变回人形,随意应了一声,拍拍翅膀,往山下飞,他要去找他们族长。
他们族长叫崖,山崖的崖,是一名刚毅的年轻人。
白芜和他不熟,不过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陌生到哪里去。
崖也回来了,正在自家窝前低头处理兽皮。
白芜飞过去,落到他前面,变回人形:“族长,我有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见。”
“什么事?”崖抬起头,停下手中的活,示意他说。
“我想搬到部落外面去住。”
“和谁一起?你找到兽人伴侣了?哪族的?”
“不,不是。我想带着家人一起搬到外面去住。你知道祭司大人家下面一点的山吗?老祭司住过的那里,我想搬到那里去住。”
崖耐心听他说完:“怎么看上了那么个地方?”
“那里风景好,靠水,还比较安全,地方也平坦,比较好建房子。我今天问过祭司大人了,祭司大人让我回来问问你们的意见。”
崖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白芜期待地看着他。
不料,崖沉默半晌,说道:“我不同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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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选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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