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天色由暗转亮。

耳边流水潺潺，纤长的手指动了下，施万棠在一阵怪异的鸟鸣中睁开眼睛。

“咳咳”她张嘴呕出一口污血，身体剧烈抽搐几下。

不知怎么回事，她好像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醒来时浑身酸软，脑袋发胀。当她拼命去回想时，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只余一丝恐怖的残念在心头回响。

对了，凌肃雪呢？

怔了怔，施万棠猛然坐起身子。

身下水声哗啦作响，视线里映着一片巨大石壁，环顾四周，石壁上凿刻着无数洞窟，而自己就躺在洞窟最底部的一个小型溶洞中。

“这是哪？”

施万棠摸索着从地上爬起，身子还没站稳，突然感觉发端被什么东西用力拉扯了一下，差点一头栽下去。

她紧急扶住岩壁。

垂头看去——

凌肃雪双眸紧闭，躺在溶洞外的流水里。

凌肃雪额头泛着一种死灰般的苍白色，衣裙湿透，身体僵得像具尸体。

施万棠想起来了，两人被她搞出来的灵炁爆炸炸飞后，落到灵鹫峰南侧的一条大河里。

那条河，水流湍急。

为避免两人被河水冲散，昏迷前，她将两人的头发死死缠在一起，打成了死结。

顾不得处理纠缠在一起的发丝。

施万棠蹲身下去，摸向凌肃雪的颈动脉。

一触及到那冰凉的肌肤，她心头猛一跳，整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没有脉搏！

她立刻抱起凌肃雪，放在自己腿上。

手掌贴在她胸口，用力按压几下后，捏住她鼻子，强行往她嘴巴里吹气。

如此反复几次。

凌肃雪终于有所反应。

“呃”，她喉咙滚一下，吐掉嘴巴里的水。

施万棠狂喜，连忙把人放平，再度为凌肃雪做人工呼吸。

半柱香后。

漆黑的长睫颤动，怀中人幽幽转醒。

施万棠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嘴唇凑在她冰凉的脖颈上用力贴了几下，搂紧她的背，“太好了，肃雪，你没有死！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凌肃雪神色恍惚地望着上方壁顶，眼前天旋地转，耳畔传来的都是刺耳的嗡鸣。

头痛欲裂，浑身上下没有哪里不痛，丹田好像也被震碎了，没有办法自主运行灵炁。

眼皮颤了颤，凌肃雪再度昏死过去。

施万棠急了。

抱着人又是掐人中，又是释放电弧电击对方心脏，其间时不时穿插渡气之法，但无论如何，凌肃雪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眼瞅着怀里的身体又开始变冷，她咬牙抱起凌肃雪，辨认了一下方向，迈着沉重步伐，朝光亮处走去。

脚下水流湍急。

施万棠走得很艰难。

但她没有停。

硬生生把凌肃雪带到洞口，催动仅剩的一点灵炁，以极快的速度将凌肃雪带了出去。

“嘭”

两人再度落水。

施万棠入水瞬间本能地收紧双臂，怀中凌肃雪的身体猛地一沉，墨色长发在水中散开，像一匹浸染了夜色的绸缎。

“咳……咳……”施万棠踉跄着从潭水中站起。

潭水没过腰身，风一吹，那冷如刀锋般透入她骨髓。

她浑身剧烈颤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碰撞在一起，“咯咯”打颤。

低头看向怀中人。

凌肃雪原本湿润的睫毛上，细小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

那些晶莹的冰粒像是活物般爬行，眨眼间便覆满她苍白的眼睑，甚至开始向挺翘的鼻尖侵蚀。

呼出的白雾在半空中凝结成细碎的冰渣，“簌簌”坠落在自己环抱着她的手臂上。

这是……寒毒反噬？

施万棠心头一震，脑中不禁浮现寿宴那晚，凌素雪用冰针扎自己后，反被寒毒侵蚀的场景。

难道她水火双灵根的副作用竟然如此霸道？

不仅会导致她心力衰竭，甚至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将她自己冰封，活活冻死？

凌素雪的唇色已由苍白转为青紫，胸口微弱的起伏几近消失。

“醒醒！”

施万棠拍打她的脸颊，声音发颤着试图唤醒她，凌素雪却无动于衷。

施万棠咬紧牙关，环顾四周。

两人落脚的地方能见度很低，受潭水的影响，岸上的雾气也很浓重。

白雾弥漫的森林里，隐约可见几株歪斜的古木，枝丫如鬼爪般伸展着。远处传来窸窣响动，似有什么东西正在窥伺此处动静。

危险！

施万棠本能地不想上岸。

但在潭里继续待下去，恐怕会更危险。

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强撑着将凌肃雪拖向岸边。

嘶——

一道细长的伤口突然出现在她的小腿上，鲜血立刻染红了水面。施万棠这才发现潭底布满锋利的黑色晶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见鬼。”她咬紧牙关，忍着疼痛将凌肃雪安置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

指尖凝聚的最后一丝灵炁“嗤”地点燃了枯枝，火光摇曳中，凌肃雪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施万棠的手停在凌肃雪的衣带上，犹豫了一瞬。水珠顺着凌肃雪的下颌滑落，在火光中折射出细碎的金芒。

“得罪了。”

她喃喃一句。

动作又快又轻地将凌素雪湿透的衣衫一件件褪下。

等褪到白色里衣时，她的目光骤然被凌肃雪胸前那道贯穿了整个胸膛的伤疤吸引了目光。

那是道狰狞的陈年旧伤，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暗紫色，像是被凶兽抓伤后，又狠狠撕咬了一口，不规则的伤口一直没好彻底，经过一系列刺激，隐隐有复发的迹象。

可怜的孩子。

施万棠迅速除尽她最后一件衣物。

想了想，也除掉自己的。

用从储物袋中取出的干燥的衣物将两人包裹住两人，她抱起她寒玉一样的躯体，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火堆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火星四溅。

施万棠被怀中的冰凉激得一阵眩晕，眼前的火光分裂成模糊的光斑。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伤势比想象中严重得多，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腿上的伤口缓缓流下，在身下凝聚成一滩小水洼。

却又很快消失。

为了避免自己流血过多而死。

施万棠咬牙抓起一截炭火按在自己伤口上。

“滋——”

也许是方才超低温的潭水起到了麻醉作用。

伴随着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施万棠并未感觉到多少疼痛

血立刻就止住了。

除了一个黢黑的疤痕，其它倒没什么。

“……嗯……”

怀中的身体突然轻轻颤动。

微不可闻的呢喃让施万棠瞬间清醒。

她低头看去，凌肃雪的眼睫正在轻微颤动，苍白的唇间呼出一缕白雾。

“肃雪？”施万棠将凌素雪又搂紧了些，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能听见我说话吗？”

但凌肃雪只是无意识地往她怀里缩了缩，像是寻找热源的幼兽。施万棠收紧手臂，将脸埋进对方潮湿的发间。

只要体内恢复一丝灵力，她就抽取其中的火系灵力凝聚在掌心，在她光洁无瑕的肌肤上快速揉搓。

如此反复。

反复如此。

每一寸肌肤都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在火光映照下逐渐泛起莹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