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久没感受到同伴的力量?
交接棒在20米的接力区被不断传递,第一棒粤省选手遥遥领先,曹湘一棒以第四的成绩把接力棒交接给周云,这是她跑接力以来参加全国大赛第一次没有吊车尾。渝市田径从来不是强项,甚至四人的教练都对她们的比赛成绩不抱什么期待,健康完赛就好。
第2棒的选手通常需要跑一个完整的直道加上两个小10米的弯道,距离往往在110米-120米之间,该跑道需要耐力出色又能保持速度的运动员。周云便是队伍中耐力最好的,她头也不回地接过棒,朝着第三棒的同伴飞奔。
还剩50米,周云在此刻超过了排在第三的Z省运动员,正奋力追赶在女子100米决赛中获得第二名的吴清。
吴清PB是12秒57,而她13秒01,周云从来没有和她单独比赛过,因为她连全国性比赛的预赛门槛都摸不到。但她的同伴们带她来到了这里,她们一次次地接力训练,在汗水与失败的泪水中培养默契,从在市级比赛打圈慢慢走到国内U16比赛决赛的田径场上。
这条路这么辛苦又漫长,但她们互相支持着走过,那是否能就在今天走得更远呢?
周云顾不得身体的极度不适,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最佳速度,眼看着和吴清越来越近,但对手还是先一步把接力棒交接出去。
第三棒是她的妹妹周雨,尤其擅长弯道跑,交接棒准确无误地落在周雨手里。
冲吧,带着她们的梦想一起奔向最后一个战友。
周雨一改平时的嬉皮笑脸,眼神坚定,一双腿跑得飞快。场外的加油声一波接着一波,周雨咬紧牙关准备超越。
成了!她们来到了第二名的位置!
粤省依旧遥遥领先地完成交接,最后一棒是女子100米亚军何玉。
郭洁一只手往后,眼神毅然地望向前方,她知道她的队友会像平时无数次训练时把交接棒传到她手里。
就是现在!
她冲了出去,对前方的何玉穷追不舍。
都到这一步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是冠军呢!
这一路上不是没有淘汰过由单项成绩强悍组成的接力队,这是唯一一次平庸的她们向那些天赋甚高的短跑选手证明努力也是一种天赋。
再跑快一点啊,郭洁!不用怕最后没有力气跪倒在地,前方的路你的队友们会在终点拥抱你,而你只要带着她们拼命跑了一程又一程的交接棒去迎接最后的胜利。
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
她踏过终点线的时候,人群已经向冠军队爆发了热烈的欢呼。
“啊啊啊啊啊啊!”
郭洁还没来得及悲伤春秋,她的三个队友围着她抱在一起,尖叫声此起彼伏。
“卧槽啊啊啊啊,我们第二啊!”
“牛逼,牛逼,郭洁你真牛逼!我也牛逼!周云周雨都是牛逼人!”
原来不是第一也值得这么开心吗?
郭洁恍惚。
金牌很重要,但此刻站在一起的我们也很重要。
夏日的微风卷起许誩鬓角的碎发,向前看是抱在一起欢呼的四人,她仰头闭着眼转身,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长长的眼睫毛挂着泪珠,闭着眼,所有的情绪都可以隔绝在眼皮下。
*
许誩睁开眼睛。阳光洒在脸上,痒痒的,她把睡得乱糟糟的遮住眼睛的头发别在耳后。遮光板被打开,绮丽的落日云海映入眼帘。
婆婆坐在靠窗的位置,枕着U型枕,睡得香甜。许誩打开手机的自拍模式,把婆婆和自己都纳入镜头里。
飞机开始下降,还有半个小时到达帝都。参加U系列赛的后一年,虽然许誩在U16年龄段大放异彩,但成绩始终卡在12秒20,温隽不由得感到焦虑,虽说是打造体育明星,但不能徒有其表,没成绩,没大赛奖项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他焦虑归焦虑,还是按着科学方法训练,有几次逮着许誩偷偷私下加练,生气地给她告发到徐慧珠那里。加练对身体不好一说出口那就是密码正确了,许誩14岁了也得被徐慧珠提着竹条追着打。
竹条也是老演员,用力高高扬起,一下也没落在人身上,反而扬起一堆尘土。
许誩看着这老提高不了的成绩默默叹气,她心疼温隽花在她身上的钱要打水漂了,但她除了认真训练外,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去,直到暑假,许誩由于成绩无法突破的愧疚自发在温隽俱乐部帮忙干活。拥有从小在婆婆面店张罗的经验,她在俱乐部也哄得客人一愣一愣的。
大家熟起来以后,竟然约着一起比赛。和许誩比赛的学员从同年龄段女生变成男生,最后竟是和成年组一起比赛。而温隽惊喜地发现,她在遇到更强的对手时会爆发出惊人的爆发力和潜力,不知不觉就突破了12秒10的大关。
等到她跑得比俱乐部最厉害的成年学员还要快时,成绩已经到11秒98,此时的她还差两个月15岁。
一个优秀又敏锐的教练兼经纪人已经给她报名了全国田径大奖赛的第一站——帝都。
比赛在清明节的后一天,没有哪个华国人能抵挡对首都的向往,徐慧珠也跟着许誩一起来了。
“Abandon”许誩在小声学着英语。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婆婆已经睡了,她们计划明早5点起床看升旗。
微信语音响起,许誩怕吵醒婆婆,忙不迭地跑浴室接电话。
“小誩,下楼!”
许誩白眼一翻,把电话挂断。蹑手蹑脚地走出浴室,套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樱花树下站了一个清瘦俊逸的少年,修长的脖子向四周探,像一只呆头鹅。
许誩绕路来到他身后,把手机抵在他的后背。
“抢劫,不许动,立马V我50。”
少年身体一怔,随后转身抱住女孩,然后又把女孩推开,不确定地看了看她的脸,放心后又开心地抱住跳脚。
“柯麟,别抽风,我呼吸不上来了。”
柯麟放开她,然后俯身盯着她的眼睛,突然说道,“你怎么变这么矮了?”
“大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青春期猛长的。”许誩叉着腰数落道。
前年从桂省回蓉城后,柯麟就被公司拉到帝都总部训练,说是19年会有一个出道战的选秀,他很有潜力,是有机会成团活动的。柯嘉带着柯麟一起到帝都生活,两人训练都忙,除了在网上偶尔聊下天,也是有快两年没见了。
“你正面侧面背面都转身给我看看。”
柯麟照做。
“好小子,长这么帅,活该你要当大明星了。”
“包的。” 对面人的笑了笑,露出和小时候一样可爱的兔牙。
早春的晚风还是有点寒冷,好久不见的两位挚友在帝都的深夜里互相对望着傻笑。
“好姐姐,夜骑去吗?”
“走!”
两人扫了共享单车,你追我赶地驰行在街头,漫无目的,恣意纵情。
“啊啊啊啊……”
她们不知不觉地骑行到郊野公园,两人往空荡的斜坡冲下去,速度与激情并存,一切压力和焦虑都消失殆尽。
“爽!”
许誩把自行车一放,顺势躺在路边的草地上。
郊外的星星零碎地点缀着夜空,许誩恍然发现自己好久没躺下来看星星了。她把十指张开,任由晚风似流沙一般穿过指缝。
不能再继续看星星了,许誩心脏一紧,闭上双眼,却无法把脑海中的翩翩贵公子的身影赶走。
身旁有人躺下,许誩知道不是他,来这个世界十年了,与他分离也亦十年。她不爱过生日,即使在这个世界里有疼爱自己的亲人,挚友和恩师他们会准时地祝她生日快乐,但每长一岁,就好像和原来的那个世界多剥离一点,那个世界没有了她,她也永远失去了他。
“柯麟,你知道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叫什么吗?”
柯麟摇摇头。
“天狼星。就是那个西北望,射天狼的天狼星。”许誩说。
柯麟恭维道:“真厉害,都谁教你的啊?”
“闻宴。”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他是谁?”
“一个故人。”
“好想见见他。”
“我也是。”一滴泪从许誩的眼角滑落,滴到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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