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阮姗愣得像个呆瓜，只见前面人一直没再迈腿，似乎真的在等她。
她立马跑到他前面去扭扭腰扭扭脖子，原地高抬腿，笑着：“哈哈……我不累，一点都不累，你看……”
对面的人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移开了视线，继续往前走。
阮姗松了一口气，又跟了上去，再也不敢拖着步子走路。
不过两人只再走了一小段路，她跟着他进了一个农家小院，院中小屋里透着光。
洛胥渊轻轻叩门，转过头看着阮姗，阮姗累得眼里失去了光彩，神情呆滞地盯着他。
好呆……
男人的嘴角悄悄勾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
阮姗以为自己累出了错觉，刚刚怎么感觉他在偷笑？
从屋里传来迟缓的脚步声，半响后，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只见开门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看见洛胥渊就露出和蔼的笑容，脸上皱纹绽开。
“黎婆婆，我们可以借宿一晚吗？”
老妇人看了看两人，连忙点头：“你这孩子，客气什么，快进来。”
洛胥渊和阮姗两人进了小屋，里面整洁简朴，烛光让整个家暖洋洋的。
三人围着火炕坐着，老妇人笑吟吟，将阮姗来回打量，道：“真是个漂亮丫头。”
阮姗突然被夸，脸色一红，微微低下了头。
老妇人和洛胥渊随意唠了几句家常，内容也没有避开阮姗，她在一旁有意无意地听着。
她发现洛胥渊平时里看上去像只孤狼一样不好相处，在这位老婆婆面前倒是像个乖孩子。
“渊儿，自从你去了那仙人住的地方，就连模样都没怎么变过啊，十几年了，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再活几年……”
“黎婆婆，我去寻执生莲给您，您还能活很久很久。”
“哈哈哈哈傻孩子，从小就一直在念叨什么执生莲，四五岁还说要给我、给你娘、你弟弟都找来这东西……”
说着，老妇人摸了一把洛胥渊的脑袋，眼里笑出了泪花。
阮姗听着听着，意识涣散，突然脑袋狠狠点了一下，猛地瞪大眼，发现洛胥渊和老妇人都盯着她。
“渊儿，人家姑娘困了，还不带人去休息。”
洛胥渊看了过来，经过刚刚和老妇人的交流，神情都柔和了几分，只是语气依然没有起伏。
“去睡吧。”
老妇人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阮姗，尴尬的笑着：“空余客房只有一间，另一间被我拿来放杂物了。”
随后她又抓住阮姗的手，和颜悦色：“丫头，只能委屈你今晚和我挤一挤了。”
阮姗立马瞪大眼慌乱起身：“不不不，不委屈……呸，不是，是我太麻烦婆婆您了。”
死嘴，关键时候不会说话。
洛胥渊及时打断了她。
“婆婆，您身子骨不好，她和您挤一张床不方便，会影响您睡眠。”
阮姗立马点头应和：“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气氛僵持了几秒，老妇人看了看两人，似乎意会到什么，笑叹一声：“嗐，那行，那我可就不管你们了嗷，就把这当自己家，随意就好。”
说着，老妇人颤颤巍巍要起身，洛胥渊立刻去搀扶，“我扶您进屋。”
他扶着老妇人，回头看了阮姗一眼，丢下一句：“你睡厢房，左边第一间。”
阮姗留在原地思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只有一间客房，她不跟婆婆挤一间，岂不是就要跟洛胥渊挤一间？
而刚刚婆婆似乎对他们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是默认态度……
越品越奇怪啊……
阮姗可能是太困了，感觉大脑思维乱乱的，她边想着边走去厢房。
厢房里已经点了蜡烛，房里有一床，一桌，一凳。
她坐着木凳趴在桌上，脑袋里还在琢磨。
老婆婆似乎对洛胥渊带女孩子回家这件事并不意外？
刚刚甚至都没过问她是谁。
还默认洛胥渊和她睡一个屋。
难道……
洛胥渊经常带女孩子来老婆婆这里，还睡一个屋！？
好啊好啊，玩得真花啊，给老婆婆都脱敏了。
虽然洛胥渊确实看着还很年轻，也就成熟一点的少年模样，血气方刚……但也不能这样打扰老人家啊。
阮姗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
不知不觉，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与此同时，洛胥渊把老妇人送到房门口，刚要走，老妇人突然抓住他叮嘱：“那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阮姑娘是吧？”
昏暗走廊中，洛胥渊低声“嗯”了一下。
老妇人抓着他的手拍了拍：“好，好，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带过来让我瞧一眼，只可惜你娘瞧不到了，唉……”
气氛又安静了几秒，洛胥渊依然“嗯”了一下。
“黎婆婆，渊儿不孝，没能让您和娘亲看到我成家的那天。”
老妇人扯了扯他的手：“诶，这是什么话，都带回家来了，成家也快了，你娘瞧不到了，我替她瞧着看，她那个倔脾气，在天上肯定念叨好久了！”
洛胥渊沉默片刻，在无人察觉的黑暗里浅浅勾了勾嘴角。
“嗯。我知道了。婆婆您早点休息。”
说完他迈步要走，谁知突然又被扯住。
老妇人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拍了拍他的手，语气严肃：“嗷，那姑娘已经很累了，刚刚都熬不住打瞌睡，你可别折腾人家了啊！”
洛胥渊听到这话，身子僵了一瞬，在无人的黑暗里神色尴尬：“嗯……婆婆您别逗我了。”
老妇人笑了几声，终于放他走了。
洛胥渊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先是去院里把倒了一截的木栅栏给修好，又把杂草理了理，院外稍陡的石阶给重新砍了砍，变成了老年人能轻松经过的高度。
这院子里的小屋也是他建的，家具也是他做的，隔段时间他就会回来一趟，看看这家里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再维修打理一下。
忙完一通后，夜空上的星星全都出来了，他终于回屋往厢房走。
他走进厢房，烛光晃了晃，看到那个鹅黄身影趴在桌上。
走近一看，少女的脸颊在烛光下柔和温暖，睡颜恬静。
他看了看床铺，发现甚至连被子都还整齐叠着。
看来她一进屋就趴在那里了。
笨蛋，有床都不知道睡。
他将床被铺开，掀开一半，转身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会，叩住她的肩将她往后扳了过来，肩上的手滑到她后背，他微微躬身，把她抱了起来。
怀里人睡得酣畅，他的动作全程都很轻柔缓和，她不但没察觉，脑袋还在他脖颈蹭了蹭。
他抱着她走向床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怎么感觉，好像变轻了点。
虽然上次抱她，已经是十几年前了，但这种感觉，他不会忘记。
对他来说，和她分开的那刻，他的时间就停滞了。
但是她呢？她会难过吗？会遗憾吗？
他闭上眼眸，浮现的是她和敛滟阿一同剪彩的画面。
她才不难过呢。她才不遗憾呢。
……
洛胥渊看着怀里的人，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苦涩，他将她缓缓放进了床榻，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他觉得，他还是去院子待着好了。
第二天，阮姗从床里爬起来，诧异自己怎么在床上，屋里也只有她自己。
她随意的将头发挽起，走出厢房，看到院子里洛胥渊正在煮什么。
只见他两袖挽起，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漂亮流畅，拿着一个木勺，正在专心致志地搅拌。
她走到他身后，视线往锅里看，原来是在煮粥。
没想到他顶着这么一张阴暗漂亮少年脸在这里乖巧做饭。
阮绫的眼光还不错嘛。
洛胥渊撇了她一眼，平淡开口：“去把婆婆喊起来。”
阮姗“哦”了一声，走了两步又停下：“我怎么称呼她呀？”
“就叫婆婆。”
“她好像姓黎，我要不叫黎婆婆呢？”
阮姗琢磨道。
洛胥渊盯着锅里的粥，头也不抬：“不用，就叫婆婆。”
阮姗转了转眼睛，“嗷”了一声。
老妇人被阮姗喊起来，听见面前这丫头一口一个婆婆的叫，喊得她心花怒放，大清早心里就裹了蜜似的，把她的手揉了又揉。
“婆婆起来啦！”
阮姗扶着老妇人来到院子里，见洛胥渊已经摆好了桌凳，桌上盛了三碗粥。
见此情形，老妇人抓住阮姗的手笑道：“渊儿这孩子从小就孝顺勤快，丫头啊，你以后不会吃苦的。”
阮姗笑着笑着突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洛胥渊扭头咳了两下，“婆婆，阮姗，过来吃饭吧。”
三人简单用餐后，洛胥渊又开始收拾碗筷，阮姗见状便要跟着一起收，被老妇人拉住，见她摇摇头：“让他去，咱俩唠唠嗑。”
阮姗只好坐下，心想，这可不是她故意偷懒的。
洛胥渊在里屋清洁碗筷，院子里阮姗和老妇人在闲聊。
阮姗这才得知，黎婆婆是洛胥渊生母江明雪带去洛家的贴身丫鬟，两个人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后来江明雪意外去世，洛家动乱，她带着九岁的洛胥渊逃出了洛家，两人一直相依为命，后来洛胥渊执意要来玄阳门求师问道，他们便在这堰清山下安了家。
老妇人笑着，眼里闪烁着光：“我那时候问他，为何要一心求师拜入仙门，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阮姗摇摇头，浅笑道：“什么呀？”
老妇人仰头一笑：“他说给我找长生不老药去，哈哈哈哈这傻孩子，世上哪有这种东西！”
阮姗看着她，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个信心满满的骄傲少年，仰着脑袋夸下海口的样子。
她微微抿嘴，回握住老妇人的手：“婆婆，也许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呢？”
老妇人笑得更开心了，看着她摇了摇头，语气宠溺：“你这丫头怎么也这样，要不然你能跟这小子是一对儿呢！”
一对儿？
阮姗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刚想说什么，此时洛胥渊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已经整装待发，腰间系着一个包裹，身后还背着一把剑，朴素整洁，利落清爽，只是衣服越普通，反而衬得人越漂亮。
“婆婆，我们要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阮姗也立马起身，“婆婆，那我们先走啦，你要照顾好自己。”
老妇人笑着点点头：“好，去吧，路上小心啊。”
两人出了院子，走到了田间路上，洛胥渊又变成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和刚刚院子里简直判若两人。
阮姗依然跟在他身后，走一段追一段。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天色逐渐变亮，阳光也毒辣起来，阮姗感觉脚后跟走一步磨一步，她已经跟不上洛胥渊的步伐，在后面落了一大截。
她想悄悄脱下鞋看看脚跟，刚好洛胥渊回头了。
她立马把脚蹬回鞋里，装作无事发生，只见他在原地停顿了两秒，径直朝她走来。
他走到她面前，上下扫了一眼。
“怎么了？”
阮姗左脚的鞋子还没完全穿好，她把左脚藏在右脚后面，尴尬笑道：“没事啊……”
洛胥渊一秒识破她的伪装，垂眼盯着她的脚，问道：“脚怎么了？”
阮姗左脚往后缩了缩，继续嘴硬：“没…没怎么啊……”
洛胥渊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两秒，躬身直接将她扛了起来，走了几步，肩上的人一直嚷嚷：“不舒服不舒服！”
他停下脚步，听见她在抗议：“我这样胃不舒服！”
把她放下来，只见她一张脸涨红，气鼓鼓的盯着他，嘴里还在嘀咕：“刚刚吃的粥都快吐出来了……”
洛胥渊尴尬地睫毛颤了颤，停顿片刻，他转过身去，半蹲下来。
“上来吧，这样舒服。”
阮姗抿着嘴原地纠结了一会，终于还是忍受不了脚后跟的刺痛，她非常“为难”地趴了上去。
这可不是偷懒，这是因为脚后跟太痛了。
总之，她有她的分寸，别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