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是个行动派,曹茵提供思路后,他跟崔德提了嘴后,便一直在外。因为他在外,崔德也不好常去曹茵的舱房,又不愿在舱房里跟肖志大眼瞪小眼,于是崔德也时常去甲板上待着。
这样下来,曹茵倒是难得的可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了,连膳食都不用自己动手,只需要到点的时候去四层的厨房即可。
虽然味道差强人意,但是自己不用做,对口味也就别太挑了。
时间就在顾安打听情况、崔德日日混甲板和曹茵咸鱼躺中度过了两日。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曹茵正在舱房内打八段锦,舱门被敲响。
她打开门,抬头便与顾安布满血丝的眼眸对上,顾安瞧见她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指着楼梯的方向,示意她跟上。
曹茵也没多言语,锁上舱门,一同去了楼梯那边。
而在他们离开后,隔壁舱房的门缝悄悄被打开了,门后藏着一人正往他们这边看过来,见俩人离开了房间,那人犹豫了一下,将门给轻轻合上。
这一切做的无声无息的,往前走的顾安和曹茵都没觉察到。
到了楼梯处,曹茵发现崔德也在,那模样看着比顾安还要憔悴几分,三人一同去了甲板的角落,才开始正常说话。
“顾安没有回舱房我知道,但崔德你也一直没有回去?”曹茵没想到的是崔德如此不愿与肖志同处一室。
“今晚就会回去睡,”崔德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眼眶下的黑眼圈十分明显,“顾安查到,肖志打算和兵部尚书家的庶女联手给我做局,我今晚必须回去才能给他动手的机会。”
曹茵并不意外顾安的执行力,这一路行来,顾安一直展现着自己靠谱的一面。
“所以需要我帮忙做什么?”曹茵很快想明白了他们找她出来的原因,一来是这边说话更方便一些,毕竟舱房的隔音十分不好,二来,肯定是有需要她做的事情。
“不知道你那有没有可以让人睡得更熟的药,最好无色无味那一种。”崔德眨巴着眼看向曹茵,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讨好。
欸,这还是最开始见到时那一身矜贵的公子哥儿嘛?
不过,曹茵外表稚嫩实则熟|女,并不吃这一套,心想真要求,不若让顾安展示肌肉和荷尔蒙还来得有用,但她心里想的话,肯定是不能告诉他们。
“我在阿爷面前发过誓,除非为了保命,不然不用这一类药品。”曹茵倒是想给,可惜不太可能做到,她虽对誓言什么的不在意,但她对于自己给与的承诺却是十分认真。
下毒多简单啊,若是有这个捷径可以走,她干嘛费劲巴拉的学武,哪怕原主的骨骼清奇,适合练武,但也只是她天赋好、上限高罢了,实则过程依然伴随着无数的汗水和艰辛。
不过陈朝人对于立誓的接受程度比较高,听到她这么说,崔德表情讪讪地,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可若是曹茵这边不能提供这种药物,”顾安捏着鼻梁缓解疲劳,“便要想出个更合适的办法来。”
“说实话,我觉得你们应该换个法子,下药又能如何,让肖志睡到下船?睡到带着崔德去找前朝那位神医?还是睡到他主动放弃对崔德动歪心思?”曹茵本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但有些话,她得说出来:“我只见过千日做贼,没见过千日防贼。”她跟他们一同出行,在有心人的眼中她们便是一伙的,若是这两人的性格和处事风格是如此,那么双方存在道不同的问题。
而崔德被肖志黏上,肖志动不了崔德会不会朝她出手?
若真是如此,她岂不是很危险?!
“那你有什么别的好主意?”崔德也觉得这样很憋屈,但他一想到外祖这么些年为大舅的身体而四处求人求药的模样,又不愿放弃从肖志那得来消息,哪怕是假的,不也是一个希望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曹茵抬头看向对面两位憔悴的男士,轻扬左边嘴角,“又或者直接硬刚,抓住证据后直接对肖志开大。”
崔德闻言后反复咀嚼,顾安则是蹙起了眉头,这两句话看似简单,实则操作起来太难了,而且,崔德还想要从肖志那得到冯梦冯神医的消息,崔德会同意吗?顾安看向崔德,曹茵也看向了崔德。
而崔德则是无意识的手心在摩挲着甲板上的墙壁,想通过这种微痛的感觉确认自己现在还活着,还经过一番思索后,回看曹茵:“曹茵,什么叫做开大?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具体点。”说实话,自遇到肖志后,他就憋着一股子气,要不是理智在劝阻他,他早就不管不顾跟肖志干起来了,所以曹茵的话语其实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却是不知道怎么做。
海风裹着咸腥味掠过甲板,曹茵的衣袂在晨雾中翻飞。她曲指叩了叩潮湿的木围栏,金属扳指与木料相击发出沉闷声响,转头看向身后的俩人,顾安看向她的眼中全是兴奋,而崔德则是紧绷着,曹茵瞥见他绷紧的下颌线条,指节因攥紧缆桩而发白——这公子哥儿已到极限。
“所谓以彼之道——”
“就是让肖志亲自尝尝那药。”顾安突然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掌展开,掌心里躺着半枚蜡封药丸,“今早我跟在肖志身后捡的,与肖志行李中那瓶‘安神散’一模一样。我猜,这应该是他打算用在崔德身上。”
崔德瞳孔骤缩。这药跟他从京城出发前,爹叫他过去时让他记住的害人之药一模一样,谁能知道这知识还真派上用场了,“这是京城销金窟里用来助兴之药,贵且难得。”说到最后,他嗓音中带上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狠厉,冰凉的海水气息突然变得粘稠,仿佛有无数蛛丝正从阴影里蔓延出来。
曹茵和顾安并没有问崔德为何会认识。
“至于开大……”曹茵突然伸手拽住崔德腰间玉佩,丝绦在她指尖绷成笔直的线,“若明日全船人都看见肖公子衣衫不整地抱着尚书府千金的绣鞋说胡话——你说兵部尚书是更想灭口,还是急着把女儿塞给肖家?”
甲板猛地倾斜,浪头拍在船舷溅起丈高水花。崔德踉跄着扶住缆桩,若是他被下了药,那兵部尚书又会如何做?爹呢?会不会因此而脸面尽失!
“但冯神医的消息...”他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抠进缆绳的毛刺里。咸涩的海风裹着记忆翻涌——姨娘枯槁的手攥着他的腕骨,药渣味混着血沫从喉间挤出:“德儿,冯梦…是你大舅最后的希望了,你定要寻到他。”
“所以要双管齐下。”曹茵指尖轻点甲板:“崔公子,你今晚回房后——装中药、泄秘密、拖时间。肖志若信你已知冯梦下落,必自乱阵脚。”
顾安接着话补充:“肖志或许会按计划执行,又或许会因为心虚而改变计划,但无论哪一种他都需要跟他的人确认。”
“只要他联系,我们就能顺着这个往下去查?”崔德猛地站直,玉佩撞在铜扣上铮然作响。
晨雾中传来铜锣敲击的声音,曹茵旋身往楼梯走去,裙裾扫过甲板上未干的水渍:“是咯,若是不改变计划也没关系,那女子也不是凭空进的你们的房间,到时候我跟顾安警醒点,若是隔壁有动静 ,我们再来出手便是。”她突然回头,晨光在眼底碎成狡黠的星芒,“就是吧,崔德,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就像她给妞妞看诊时喜欢让患者及家属有选择权一般,她这也是再次跟崔德确认。
海风忽地静了。
崔德喉头一哽,仿佛又听见那声刺耳的碎裂:青瓷药碗在砖地上炸开,褐色的药汁溅上他皂靴。姨娘的手像枯藤般绞着他的腕子,指甲几乎掐进皮肉:“德儿…咳咳…冯梦…是你大舅最后的……”
血沫从她唇角滴落,滴在那半幅素帕上。
“你要救你大舅。”这句话混着血腥气,烙进他骨髓里。
崔德点头,目光灼灼——他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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