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没有翅膀，翱翔是不是无数人狂热的幻想？

脱离了重力束缚，原本生存于地面的生物才有机会拥抱天空。这种向往似乎变成一种印在心中的执念。而现在有机会实现。

听着耳旁呼啸的风，圣采儿久违地感受到欣喜。在她背后，两只巨大的能量态羽翼无声舒展，颜色是往往象征不详的漆黑。不见一丝光芒，像是要吞噬一切般的美丽残酷。

来不及仔细端详突破六阶可使用的灵力化翼，紧接着下一次振翅，她便消失在原地。

伴随而生的刀光切断迎来的飞禽魔。

于几米外现身，圣采儿反复调整姿态保持浮空。她确实不适应飞行，这与地面作战不同，平衡更加难以掌握，距离也不好测量。

释放灵翼也会耗费灵力，她不能维持这个状态太久，这点也需要注意。圣采儿感受着体内不同的状态变化，快速学习并运用着。

羽翼翕张，圣采儿的身体向右侧偏去，这一下有点用力过猛，高度瞬间降到城墙之下，不见人影。

“她在干什么？”城墙上，由圣采儿“保护”的几名魔法师疑惑道。

“妈呀，她看起来飞都飞不明白！真的有用吗？”有人质疑。

“别t.m.废话了，准备下一发装填！”有人叫停。

工作人员一通忙活，这门魔导大炮的基座随着更换供能装置而逐渐亮起，将能量逐级传导至内部。

“嗤——”

不知怎么，未处于激发状态的炮塔结构又冒出大量白烟，显然出现了一些意外。

“该死，我就知道临时弄的玩意特别不靠谱！转动区域卡住了！”有人破口大骂。“我敢打赌这东西连使用寿命的一半都达不到！”

“姑娘，还得拜托你撑一会！”

看起来职位最高的魔法师向着重新拉升高度的圣采儿说，几乎吼出来——否则以城墙上的混乱情况完全没办法传达。

圣采儿没有回应。不过她当然听到了，连带着刚刚的质疑：她的六感可不是一般地敏锐。她将视线投向城墙外，又有几批次黑点由小变大，直至看清轮廓。

她向高天之上瞥了一眼。雷声、吼声隐隐约约，仍然在进行她完全无法插手的战斗。

那片战场唯有八阶以上的强者能够踏足。也就是说，不出意外她所能遇到的最强敌人，只有七阶。

不过七阶、而已。

一拍双翅，圣采儿向关外移动。她试着加速，刺客的高机动力在她突破之后更加明显，光线被她甩在身后，留下徒劳的残影。

连短兵相接的过程都没有。空中，数道不同角度划出的黑色光线从左至右顺序延伸，每道都划过一只魔族的躯干，干净利落，竟然是一息之内就消灭了一支五阶飞魔组成的小队！

这当然不够。圣采儿没有留手，身影在“舞台”上翩然，魔族相似的命运继续上演。

哪怕是六阶的敌人也逃不脱她的追击，黑色灵翼带来的速度是无法比拟的快，就算她用得生疏，死亡也在顷刻间撞上敌人的身体，凌厉的黑光送它最后一程。

尽管这只是城墙一隅，连对敌最激烈的区域都算不上，但她的出现却让焦灼的局势渐渐倾向人类。

没有任何能接近，没有任何能越过。

尸体不断摔落。圣采儿参战之后，效率极高地为这片区域清理出干净的天空。此时已经没有人再怀疑她的实力了：

一部分是因为她的表现使人目瞪口呆，另一部分原因是魔导大炮整备即将完成——

“姑娘，快回来！”有人大喊。

立刻后撤，圣采儿收敛双翼落于墙头。在她身侧的魔导大炮几乎是下一秒便爆发光束，咆哮着对地面上的魔族造成毁灭性打击。

“……呼。”圣采儿后退几步，调整呼吸恢复体力。她对灵翼的运用很粗糙，导致不过飞行十数分钟，灵力就消耗大半。这情有可原，毕竟初次飞行就在战场之上，没有时间让她准备。

如果可以像控制轮回灵炉出力那样控制灵翼，还可以飞得更久。圣采儿想。

仅凭一次出击就可以大致掌握灵翼的使用，也只有圣采儿这种真正的天才能做到。

来支援这片区域的猎魔者当然不止圣采儿一人。大炮重新开火后，他们和圣采儿一样落回城墙稍事休息。

大部分后加入战场的猎魔者心里都很惊奇。这场主要依靠魔导大炮输出的飞行防御战，简直闻所未闻。毕竟从古至今负责进攻的都是各职业的人类，而不是威力可怕的远程武器。

魔法圣殿里的书呆子是什么时候研究出这玩意的？

大炮连续放出好几轮轰击，魔族的进攻又一次被挫败——可以使用的飞行魔族数量锐减，显然不能让颓势继续下去。选出倒霉蛋堵住炮口似乎成为可行选项。

于是，可以贴着城墙极速上爬的敏捷魔族开始大量冲击防线，以血肉之躯阻隔攻势。

负责支援的六阶职业者们立刻升空，拎着各式武器与敌人搏杀。下方的人类军队也不是吃素的，纷纷阻拦如潮水般涌上的炮灰。

接近雄关的空域里，这幅情景不时重复。

几个小时内，圣采儿的飞行技术从笨拙到灵巧，在杀戮中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精确地从两只六阶鹫魔的夹击中错身而过，圣采儿引动轮回灵炉的剑气将它们斩为数段，干净利落，威力比前几个月更加恐怖，蜕变可见一斑。

但她的消耗快到极限了。

为了完成攻击，她不得不多次调整身体状态振作精神。持续作战使人疲惫，她体内的灵力储备已经见底，不得不暂时脱离战场。

爆发是她的强项，但续航却是劣势。不仅仅是她，整个“刺客”职业就是这么设置和培养的，导致遇到僵持的战局时，刺客反而起不到太大作用。

这是难以越过的职业之壁。

此时需要比拼的是正面作战能力，这一方面圣采儿是刺客中的佼佼者，可她也不能像某些骑士或战士那样厮杀数天不眠不休。

“姑娘小心！”

巨大的爪子猛然搭上城墙。受到致命攻击却没有跌落的魔族卡住砖石的缝隙爬了上来，血蹭了一路。

圣采儿的精神感知提前一步预感了敌袭，她立刻回头，遮蔽面容的面纱之上是寒光毕现的眼睛。

灵力压缩，然后扩散，她补上最后一击。

可惜危机尚未解除。持久的消耗终于带来疏忽。

“在左边！”

交由其他六阶法师防守的炮塔左侧，魔族突破了空域防线，七阶恶魔领主大张着血色蝠翼高举火焰大剑，作势欲劈。它眼里映出人类士兵惊恐的脸。

有人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电光火石之间，在恶魔领主的视觉盲区，有个战士拎着剑顺着墙壁走势极速移动，直达它下方。

下一刻人形一闪，跃至城墙边缘，屈腿深蹲预备起跳。

“咚！！！”

一声闷响，身影便挣脱了引力束缚，脱离地表直直向上，速度极快，衣角猎猎起舞，

宛如飞鸟坠入高空。

……

其实，对于在空中攻击这件事情，夜悠已经很熟悉了。

之前在峡谷里跳到魔族背上之后，她似乎越发得心应手，所以见到有东西接近魔导大炮，她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

超过常人的外灵力加成下，她轻松跃起，高度迅速与七阶恶魔领主持平。她将那把剑——光明女神咏叹调横扫而出，延伸的剑光毫无阻拦，连着恶魔领主的火焰大剑一起斩断。

趁着身体上冲的趋势还未消失，夜悠顺势将重剑带至上段，双手握住剑柄将光明女神咏叹调高举，随着灵力的注入，黝黑重剑上的云纹转换为赤色，竖形一字斩伴随热浪撕开距离，火焰比恶魔领主的更加凶暴。

老祖宗的剑真好用，除了特别重没有什么缺点……

一剑破碎防御，一剑斩断躯体。在这柄强大武器的加持下，不需要多余的技巧，心合剑意之下普通的劈、砍、刺，就能达到极佳的效果。代价就是疯狂燃烧的内灵力。

失重感出现，恰好身体即将下降，夜悠低头，准备找个好地方落脚。

“呼——”

羽翼划破空气，什么在快速接近。却没有敌意，不是敌人。

那又是？

黑色翅膀在视野里一闪而过，有人一把抓住了夜悠的胳膊。力量从被拽住的手臂上传递，带着人飞向关内；景色飞速变换，没来得及看清楚，夜悠就发现自己回到城墙上了，她晃了一下才站稳。

手臂上的力道松开。夜悠顺着那边看去，浅灰色的眼睛和面纱之上的紫色眼睛四目相视。

是一个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会出现的人。俏生生站立在那里。

是她来了。

“……圣采儿。”夜悠认了出来，她眼睛一亮，“谢讠——”

“——轰——”

魔导大炮开火的震动打断了话语，夜悠无奈地捂住一边耳朵，表情略微呲牙咧嘴。她只得用眼神和手势示意圣采儿先回原本支援的区域。

二人一齐绕过大型炮塔。

“你那天也是这么跳崖的？”确认关外没有魔族再起飞，圣采儿瞟了夜悠一眼，意有所指道。

“啊哈哈。”夜悠短促地笑了一下，“好几个月不见，居然先以这个作为重逢的开头么？”

圣采儿的双眼弯了弯，纤长的睫毛轻颤，似乎嘴角上扬，但面纱又阻隔了表情，让人看不真切。

夜悠挑眉，欲言又止，最后转为无奈的笑意。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二人同步转向关外，继续警戒着。

这一轮炮击过后，空中静得奇异。不仅是飞行魔族，连乌泱泱涌上来的其他族群都逐渐后撤，吱哇乱叫着，丢下一地同胞的尸体忙不迭消失。

时间流逝，皮肤上产生湿润的预感。随后天空中大片大片的金色光芒撒下，这些金色光雨仿佛有灵性一般，向所有活着的生物体内钻入。

对人而言这是神圣的甘霖，救世的雨露，可以修补躯体，振奋人心。对魔族而言这却是噩梦的刑罚，碰之皆腐骨蚀皮，不少跑得慢的魔族发出惨烈的哀嚎痛得在地上打滚，然后渐渐化为一滩黑水。

光雨中，夜悠默默运转灵力隔绝这禁咒级的治疗术，也隔绝雨水打湿身体的可能。有强大的自愈力作后盾，她向来不需要光元素治疗。

虽然，牧师的技能真的很方便。

“看来战局稳定了。”夜悠望向水滴落下的方向。能够有空间施展这种大范围的法术，说明高阶的人魔之间已分出胜负。

圣采儿站在夜悠身侧，反而略带好奇地伸出手接住金雨，微凉的触感传来，引动体内消耗的灵力加速恢复。她第一次见到这份奇异的景象。

“你之前说‘镇南关相见’。”圣采儿突然开口，声音清凌凌的。“我却没在圣城见到你。”

差点以为你不在。圣采儿在心中补充。

“我和我的猎魔团直接从加陵关赶过来，与魔法圣殿的援军一起，比你们早一天到。”夜悠说着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持续战斗免不了身上的狼狈。

她穿的服装早已不是团队赛时的制式军装，而是剑士常见的衬衣长裤长靴的配置。照旧不穿盔甲——不过要比上次见面时好点，至少带上了不知什么生物制成的皮质护臂。在最外面，夜悠还披了件斗篷，倒是比圣采儿一身黑裙加面纱更像个刺客。

“所以你早就知道镇南关有战争。对吗？”圣采儿问道。

“对。”夜悠转身面向圣采儿，点头承认。“南部地区是战士圣殿的重要根基，自然消息灵通。说到这个，我还有一些信息想要分享……不知你可有时间？就我们两个，待会聊一聊？”

圣采儿收到了意料之内的邀请。前几个月她也猜测过夜悠留下话语的涵义，也猜测过这是不是继续合作的信号。如今设想得到验证，她只觉得安定：说明这一层结盟关系起效了。

她的心却因为那么简单的几个字而颤动。七个月以来她真的疲惫于猎魔团里的事务和对刺客圣殿的应付。这是塞到她手里的借口，往往代表着她可以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

暂时脱离两方视线的自由。

“我现在就有时间。”于是她这么回答。

目前本文中，在圣魔大陆南部地区，战士与法师联盟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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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