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徐安妮早已发现陶兮整个人状态很不好。她平时是淡漠慵懒,但不是冰冷无情,至少不会在密友面前都这么不苟言笑。
然而两人已经近半年没有联系了,徐安妮对陶兮最近在做什么一无所知。只知道好友进了什么很厉害的国家级研究所,从事的都是机密。因此她不会去过问太多,她心知肚明,陶兮在用繁杂的工作去逃避现实,心照不宣地不去提及这些。
陶兮也并未告知关于陈玉珩的事,他的具体行踪和皮克希尔实验的事属于机密。在徐安妮的认知里,在大众的印象里,陈玉珩此时大约还被关在某处监狱里。
徐安妮不知道什么内情,她只觉得陶兮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除了自己这个密友,似乎就没别人了。这次突然发现有个男生来找陶兮,态度温柔,话里有着对陶兮的关心,她由衷的为密友感到高兴。
她拍着陶兮的肩膀,将她推出大门:“快去,别让人家等久了。”
陶兮家所在的楼层并不高,六层,每层电梯旁都有一个阳台,物业摆了些花花草草,设了一个小长椅。方便居民等候电梯时休息片刻,放松一会儿。
严令尘就坐在椅子上,黑色短发,穿的一身黑,灰黑色的卫衣托着白皙俊朗的脸,黑色长裤显得长腿无处安放。
他随意地靠在那里,椅子上挂着把黄色的折叠伞,低着头在手机上划着。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朝陶兮一笑。
“早啊。”
“已经下午了......”
陶兮心里腹诽道大热天的干嘛穿一身黑,迎上他含笑的目光后,突然愣了一瞬,这幅画面似曾相识。
高中校园,大雨,图书馆的门口,穿着一身黑的少年,还有一把淡黄色的伞。
彼时这张俊朗的脸还未褪去少年的稚气,对她也是这样笑着,语气温柔:“同学,你是要回家吧?我没带伞,可以捎我一段到校门口公交站吗?”
两张相似的脸在眼前重合,陶兮晃了晃神,这画面像是一根引线,将许多被她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都牵扯了出来。
见陶兮站在原地表情错愕,严令尘心里暗喜,一种诡计得逞的成就感涌上心头。他勾了勾唇,又很快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淡定的模样:“陶兮,怎么啦?”
“严令尘......”陶兮唇瓣轻启,声音轻柔。
“我在。”
“你是怎么通过小区门禁的?”
“......”
真不愧是你。严令尘轻轻磨了磨后槽牙。
他长叹了口气,声音也有些疲惫:“只是碰巧跟在小区住户身后进来的。我是有些话想当面跟你谈,本来找到贺晃那天就想说,但看你状态实在太差,还发烧了,就只能留到现在了。”
陶兮的蹙紧的眉头舒展,脑内想起自己发高烧那会儿,严令尘无微不至的照顾。
彼时的她思维混沌,沉溺在愤怒和悲伤里,没有来得及去面对他,也没能好好道谢。而且在想起这些时,她总觉得严令尘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仔细琢磨时又总浮现出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直到刚才她才想起,原来自己早在高中的校园里就见过这个人。
当时他在高中就是万众瞩目的人,成绩常年稳居第一,相貌俊秀,父母都是高知,家境优越。是老师提到便连声称赞的好学生,是同学们仰望倾慕的榜样,还是许多怀春少女的心仪之人。
都说他不仅成绩好人长得帅,性格也温和可亲。逢人总是温柔地笑着,热心体贴地帮助同学,让人如沐春风。绝大多数人提到他,就恨不得把什么好词都贴在他身上。
这样的性格和人品,按理说身边总有一大堆朋友围绕的。可严令尘一直是独来独往,好像跟谁都能说上话,又好像跟谁都是轻描淡写的同学关系,更是各种校园浪漫传说的绝缘体。
直到那个雨天,当陶兮掐着图书馆关门的点准备回家时。她看到图书馆大门的屋檐下,严令尘穿着黑色的卫衣,戴着帽子,侧脸清冷,仰头看着天,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当一个人在独处时所展现的,才是他真实的样貌。
陶兮心想,真巧啊,你也是戴着面具活着的呀,失敬失敬。
她一向对学神兼校草这样的“风云人物”是敬而远之的,人家是高高在上,阳光,温和,万人迷一样的角色,家庭优渥圆满,自己跟他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然而却头一次在这落寞冰冷的神色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所以当严令尘向她提出能否伞下同行时,一向对男生保持距离的陶兮,破天荒地同意了。
陶兮收回纷飞的思绪,盯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那天我得病,感谢你的照顾。因为起得晚,手机也静音了,没发现你的电话,抱歉。”
严令尘闻言微微挑眉,嘴角有一丝笑意:“举手之劳,没什么的。”
感觉回到现代后,像是换了个风格,之前那身飘逸的古代服饰衬得他温润清俊,那么当下这一身闲适的黑又透出一种不羁冷淡的韵味来。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真实性格是什么样的。
谈话又冷了下去,陶兮实在不是个聊天的好手。而此前一直在她面前主动挑起话题,调节气氛的严令尘,此时也恹恹的,好像突然被抽去了力气一样,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这样的情绪在那边的仁州城,二人初次见面时他也显露过,那时他是向陶兮暗示两人相识,难不成他是在生气自己把他忘了这回事?
可是这至于吗?这只是双方人生轨迹上一次微不足道的交集。
之所以陶兮没能快速想起严令尘,是因为有更重要的记忆。那天对别人来说平平无奇,然而她那天晚自习后去找老师问题,比以往晚了二三十分钟回家,在路灯下撞见陈玉珩和魏令誉在接吻。
她站在暗处,先是震惊了几秒,而后默默地压低脚步,退到墙后的角落里。借着绿植的遮掩,等到魏令誉开车离开了十分钟后,才慢慢地走到楼下门禁刷卡回家。
陶兮对于此事毫无波澜,甚至很欣慰,终于有人和她一起关心陈老师了。
她没有好奇,也没有厌恶,就像是在看待一个今天吃什么的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爱情本就弥足珍贵,陈玉珩喜欢的人恰巧是男人罢了。
陶兮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回头与趴在门缝上的徐安妮对上了眼。徐安妮小脸龇牙咧嘴,对着她恶狠狠地作着什么口型,没等她看清,徐安妮就翻了个白眼拒绝对视。
“......”
她此时的表情有些精彩,无奈、困惑、烦躁、还有点窘迫。淡米色的裙子柔软淡雅,勾勒出曼妙的身材,长发披肩,额前几缕碎发刘海,一张天生的清纯柔弱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被欺负了。
楼道偶尔有出现的邻居,看到这幅景象打招呼:“小兮,回来啦?哟,这是你男朋友嘛,噢哟没见过这么俊的小伙子,还给女朋友送饭啊?”
陶兮:“呃,他不是......”
还没等她说完,邻居家熊孩子一句尖锐的叫声在楼道响起,跟打打闹闹着往电梯这边来。邻居也没空理会他们俩,笑呵呵地朝孩子那边快步走,一边走还一边宠溺地笑骂着。
严令尘忽然短促地笑了两声,他低着头,陶兮这个视角可以看见他睫毛颤抖。笑完了他抬眼去和陶兮对视,眼睛亮晶晶的,眉眼舒展。
“我不逗你了,别生气。”他指了指手边的袋子,里面有只保温食盒,“魏教授让我带给你的,他说你肠胃不好,昨晚那么累一定没好好吃饭,让我给你带来。”
魏令誉是她的导师,也是重启镜桥计划的牵线人,严令尘跟他有来往也不奇怪。当时陶兮要加入镜桥计划参与救援时,魏令誉便给予了绝大部分的支持,以他的资源和人脉,为陶兮谋得了这个名额。
“魏老师提前回来了?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的意思是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先不打搅你,好好休息一天再说。”
“休息够多了,”陶兮走近前将他递过来的保温盒接下,语速极快地好像在念咒,“真不好意思,麻烦你跑这一趟了。有事我们改天再谈吧,我等会儿去找魏老师......”
严令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风度翩翩地将她的话压了下去:“陶兮,你怎么又是这么急着摆脱我?是我哪里惹你厌烦了吗?”
他刻意往前凑了点,陶兮此时弯着腰,两个人距离陡然拉近。他紧紧注视着她,目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暧昧,好像摒除了所有外物,只容得下她。陶兮可以清楚得看见他如墨般的眼眸里自己的倒影,神色愕然,看着呆呆的。
陶兮很抗拒这样近距离的接触,眉头刚皱起来,严令尘又很快收敛了神色,与她拉开了距离,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知道你一定会去找魏教授,所以我是来和你一起去见他的。——想和你谈的事,也是准备在魏教授那边谈的。你先拿回家把这个吃了,已经四点多了,再不吃饭你的胃又要不好了。我在这儿等你。”
陶兮打开保温盒看了一眼,神色微动,睫毛轻颤着快速眨了几下眼睛,面无表情地将其合上。
熟悉的菜式和味道,是魏令誉亲手做的。
“......那就麻烦你再等等了。”
陶兮淡淡撂下这句话,转过身回到那扇虚掩着的门前。
在餐桌上,陶兮漫不经心地喝汤,耳朵边充斥着徐安妮的唠叨声。因为顾忌着门外的严令尘可能会听见,所以已经竭力在压抑音量了。可即便如此,也把陶兮的耳膜震得发麻。
陶兮还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将汤里的菠菜挑了出来,头都没抬,准确无误地放进徐安妮碗里。
“为什么他做的跟陈老师的一个味道......桃子,到底怎么回事,他来找你什么事?还有,他看你的眼神......”
桃子是徐安妮对陶兮的专属昵称。
“那不是他做的......我吃饱了,你继续。”陶兮站起来收拾碗筷,往厨房水池里随便一堆,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洗手间传来刷牙的声音,徐安妮怔了怔,往桌上按下筷子,追了过去。
陶兮麻利地洗漱完,又回到卧室,从衣柜里找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衬衫长裤。徐安妮站在门口,默默看了一会儿,不再尖着嗓子逼问,压低了声音语气诚恳:“陈老师......那个以后,你身边除了我就没别的人。可是我毕竟不能每天24小时都陪着你,如果我跟男朋友结婚了,以后能陪你的时间,恐怕就更少了。在等陈老师回来之前,难道又要一个人吗......”
她吸了吸鼻子,陶兮背对着她换衣服的动作猛地一僵。
“你能告诉我,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吗?桃子,不要再推开他人了。你应该看得出来,严令尘他好像喜欢......”
陶兮停滞下来的手再次缓缓而动,转过身来,眼圈微红,向徐安妮展露出一个有些凄惨的笑:“我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回应......”
“没想过。”陶兮在穿衣镜前整理好衣服,摔上衣柜的门,“在接回陈老师之前,别的什么事,什么人,都是次要的。”
她在徐安妮面前站定,抽出手揉了揉徐安妮的脸:“好好和男朋友处着,代我向他问个好,也向叔叔阿姨问个好。我明天就回去执行任务了,这一次可能得很久很久了......”
徐安妮顿时双眼通红,嘴唇张了张,哑声道:“......桃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陈老师出事了?”
“......”
陶兮垂下眼眸,眼眶酸痛得要涨了一样,但变得干涩无比。嗓子也像被钝物堵住了,嗫嚅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
“照顾好自己。”
屋内一片静寂,只留徐安妮轻微的啜泣声。陶兮与徐安妮擦肩而过,打开大门出去了。
这几天抽空改改文案。其实说男主是男绿茶,不如说是外热内冷吧,性格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温和,是有点恶劣的。只不过在人面前一直收敛着,在桃子面前也想装装博取好感,结果发现桃子整个一立体防御,所以慢慢干脆地就不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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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旧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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