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愿的生日过去一周后，鸿越科技和星愿集团的合作项目顺利收了尾。

已经是4月底了，北宁在上一次倒春寒过后，气温迅速回升。马上就是初夏了，空气中渐渐染上了几分燥意。夕阳时分，晚霞映照了半边天空，地面上影影绰绰的树影随风交错浮动，街上已经有爱美的女孩子换上了各式各样的漂亮小裙子。

双方公司的项目成员为了庆祝项目圆满完成，决定举办一场庆功宴酒会。齐愿也在邀请范围内，她化了淡妆，提前到达了约定地点。

这家酒店是专门承办庆功宴的，每一层都有好几个分隔开来的宴会厅，供不同顾客使用。齐愿环顾了一圈环境，发现厅内的四周是各种饮料酒水以及各种食物，中央是一大片空地，最前方还有多媒体投影设备。

项目成员陆陆续续到达，令齐愿意外的是，江匀昼居然也来了。星愿集团的总裁，居然也会光顾她们这么一个小项目的庆功宴吗？正这么想着，江匀昼投来视线，微笑着跟她打了招呼，随后径直推开了她身边位置的椅子坐了下来。

齐愿礼貌地点头回应，想起自己还戴着上次他送的手链，便抬起手向他展示。

“你戴着真的很美。”江匀昼毫不吝啬夸赞。

齐愿一时分不清他夸的是手链还是她，她的长相一直都不是一眼美人，从小到大也鲜少有人这么直白地夸她。她一时有些害羞，不自然地垂下眼眸，耳根悄悄红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江匀昼注意到了她有些微红的耳尖，“别害羞啊，我可不是客套哦，你本来就很漂亮。”再被夸下去真的要脸红了，齐愿连忙转移话题，“你怎么会亲自过来呀，我还以为对星愿来说，这只是一个小项目，你看你们公司的员工都有些不自在了。”

听到她的话，江匀昼环顾周围，这才发现气氛确实有些紧绷。

“大家不要紧张，今天是庆功宴，放松一点，今天的所有费用由星愿报销。”说罢，江匀昼挥手叫来了侍应生。

呜，有钱真好。苦逼的打工人齐愿在心里默默流下了羡慕嫉妒恨的泪水。

不得不说，江匀昼的话效果很好，慢慢的，大家开始有说有笑地聊天八卦、氛围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大家都享用不少食物之后，有人提议在中间办个小型舞会，话语一出就得到不少赞同。随后侍应生用多媒体设备播放起了音乐，是一首典雅悠长的华尔兹舞曲。

有自如奔放的人已经在斑斓灯光下的舞池中翩翩起舞，齐愿不会跳舞，只好待在一旁欣赏。许是被酒会的气氛带动，她也喝了几杯清酒。

霎时间，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她诧异地抬头一看，发现是江匀昼。

“我没有舞伴，可以邀请你一起跳一支舞吗？”

“啊？我吗？可我不会跳舞。”齐愿对他的邀请感到很是意外。

“没关系，不复杂的，你跟着我的舞步就好，随心而动。”面对江匀昼真挚诚恳的目光，齐愿也不再拒绝，跟着他走入了舞池之中。

江匀昼耐心地、动作和缓地带着她在舞池中转着圈，在绚烂的光影下和周围起舞的人一起沉浸在舞曲中。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竟然觉得在这样的氛围下有些微微脸热。

一支舞过后，齐愿坐在一旁休息，华尔兹舞曲变成了热情欢快的拉丁舞曲。酒意微微上涌，她有些头昏脑涨，和同伴打了声招呼便走出宴会厅透透气。

没想到这一出门就遇上了牵着陶菡的许易晗。

什么破运气，随便参加个庆功宴都能撞见前男友。齐愿翻了个白眼，准备转身返回宴会厅继续参加庆功宴，但许易晗和陶菡显然也看到了她。许易晗转头对陶菡低声说了句话，便大步流星地朝她的方向走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还想要征得她的原谅。

他用足了力气，齐愿再怎么使劲也挣脱不了他的手，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她越来越恼，见旁边有路人经过，想起许易晗好面子的特点，突然灵机一动，咬牙切齿地冲他放声喊道，“你一直都对别人的女朋友这么感兴趣吗？”

许易晗听到她的话，怔愣了一瞬，齐愿抓住时机迅速挣脱了他的手。”可许易晗还是不死心地低声开口，“愿愿，我只是想向你道歉，征求你的原谅。”

道歉有什么用？伤害已经造成了，齐愿从不容许亲密关系里出现丝毫的背叛和欺骗，更不屑接受这种假惺惺的道歉。她清楚地明白，许易晗的道歉并不是出于真心，只是为了安慰他自己，让他和陶菡的交往显得更加正当罢了。

正要开口回怼，齐愿的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温热的手牵住了她。一道冷峻不带任何感情的属于江匀昼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我女朋友眼光高，没有捡垃圾的习惯。”

齐愿来不及细想江匀昼的言行，此刻她只想摆脱掉狗皮膏药，随后朝许易晗晃了晃自己被牵着的手，语气冰冷地开口，“不必了，你的道歉和你这个人一样，对我都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说完，齐愿再也没有看许易晗的脸色，牵着江匀昼离开了，直到走到宴会厅门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牵着他。刚刚忙着恶心许易晗没有发现，这会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尴尬和越界，立马松开了手向他道歉。

“对不起，刚才利用你恶心了一下我的前男友。”

江匀昼并未在意，眼眸里不明的情绪涌动，语气自然地回答，“没关系，我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齐愿正想开口再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宴会厅的门这时打开了，打断了她的思绪。庆功宴差不多要散场了，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有几个项目成员已经醉倒了。

见状，江匀昼给助理打了电话，安排车辆接走了醉倒的人。其余的还相对清醒的人互相道了别，各自准备回家。

随后江匀昼叫住了齐愿，“天色晚了，外面还下了雨，你一个女生不太安全。正好我们是邻居，你搭我的车一起回去吧。”

齐愿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回想起江匀昼今晚好像确实没有喝酒，便同意了。随后跟着他的脚步去了地下停车场，来到了他熟悉的那辆迈巴赫旁边，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坐这辆车了。

车辆缓缓启动，不知怎的，齐愿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周致来她的公司谈合作的那天下班时候的情形。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齐愿的反应微微有些迟钝，她主动开口提起，“江匀昼，其实在第一次去星愿找你商谈合作之前，我好像见过你。”江匀昼没有回答，继续等待着后面的话，齐愿便继续说，“好像是在下班时间，当时你就是开着这辆车在我们公司附近。”

“是吗，我不太记得了，可能是我去鸿越附近有事情吧。”江匀昼骤然回想起那天，当时的情形他绝对不会忘记。他压下眼底不易察觉的失落，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风平浪静，随后打开了车载音乐，在舒缓的旋律中安全驾驶车辆回到了家。

上了电梯，齐愿跟江匀昼道了晚安，输入密码准备进门。门刚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昏迷在地上，脸色苍白的齐雅兰。

“妈妈！”齐愿见状，惊慌失措地迅速丢下包冲进门里，本来还因为喝酒还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她几乎是扑到了齐雅兰身边。

齐愿俯下身，轻轻拍打着齐雅兰的肩膀，试图将她叫醒，但无论她多么慌张地呼喊，回应她的也只有齐雅兰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几乎是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巨大的恐惧情绪淹没了她，她努力保持理智，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相继奔涌而出。

门外的江匀昼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她的喊声，立马跟了进来，看清了屋内的情形后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齐愿，镇定地开口，“齐愿，你先冷静，现在先打120，我们先把阿姨送去医院。”

“对，120，打120，手机，我的手机在哪？”齐愿颤抖着手急切地从包里翻找手机，但她的包跟她作对一样，越着急越翻不到，越翻不到她越恐惧。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蓦地，旁边传来一道冷静严肃的声音。

“你好，广汇南路29号梦溪园3单元6栋302室，这里有病人昏倒了，暂时不清楚什么原因，麻烦你们尽快前来急救。”紧接着，江匀昼依据120接线员的指示，简单判断了齐雅兰的心跳、呼吸和脉搏频率后做了急救措施。

很快救护车就到达了楼下，江匀昼协助医护人员将齐雅兰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和齐愿一起前往医院。

出于人体自我保护机制，人在遭受重大打击或者重大变故时，常常会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具体表现为呆滞麻木，反应不过来。齐愿呆呆地愣怔在医院急救室外，直到她抬头看到了病房门口亮起的抢救中的字样，恐惧、不安、焦躁的情绪才再次席卷而来，她又控制不住地开始泪流雨下。

她绝对不能失去这唯一的相依为命的亲人！身边的江匀昼掏出手帕擦掉她的眼泪，扶住她的肩膀，一遍一遍地重复，“阿姨一定会平安无恙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掉，齐愿急切地站起身，朝医生跑过去。

“你们是病人家属吗，一位先去缴下费用，另一位跟我来了解一下病人病情。”闻言，齐愿转头看向身旁的江匀昼，还没等她开口求助，江匀昼就对她说，“我先去缴费，你去跟医生了解一下阿姨的情况，别害怕，我马上就回来。”

没有功夫道谢，看齐愿点了头，江匀昼就离开了。齐愿跟着医生走入办公室，忐忑不安地开口：“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此刻，齐愿不停地在心底向万千神佛、各路神明祈祷，千万要保佑她的妈妈，不要夺走她在这世间仅剩的家人。但神明好像并未聆听到她的哀求，医生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像是将她打入地狱的死亡宣判。

“病人的情况很不好，由于长期大量地吸入烟尘，她的肺部出现了一个恶性肿瘤，已经发展将近一年了，这期间她一直咳嗽，并未得到及时有效的救治，因此延误了病情。”

话音刚落，齐愿如遭雷劈又悔恨不已。为什么没有及早发现妈妈的情况很不好？明明过往的每一次通话中她都在咳嗽，明明她已经来自己身边住了，为什么还没发现她的异样？而只当成换季的不适？齐愿的心顿时像被挖空一块，没有支撑，没有依靠，只有她自己独自承受这份煎熬。

随后，她颤抖着声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医生，我妈妈的病如今要怎么治疗？还有救吗？”

医生眼神担忧地回答，“现在有两种救治方案。第一种是保守药物靶向治疗配合化疗，但病人会非常痛苦，而且因为她的肿瘤位置比较危险，治疗效果会越来越差，只能延缓生命。另一种是通过手术切除，风险较高但是如果成功，病人可以恢复健康，但病人的肿瘤位置有些危险，国内能做这个手术的成功率高的医生是专家级医生，且费用会非常高。”

一瞬间，齐愿如坠冰窟。选择第一种方案意味着妈妈会遭受巨大的痛苦，最终却还是会死去。但她绝对不能失去妈妈，她只能选择第二种，但是她要怎么找到专家级医生为她妈妈做手术？又要怎么担负起巨额的医药费？

这些年齐雅兰在老家独自经营着一家小餐馆，艰难地负担着她上学的开支，供齐愿读完大学已经耗尽了所有积蓄，而要不是因为她，妈妈也不会吸入太多烟尘患上恶性肿瘤。随后，医生告知她齐雅兰第二天才能醒过来，齐愿越想越崩溃，走出医院瘫坐在路边的长凳上。

医院的门口两边就是母婴店和寿衣花圈店，这世上的人来来往往、走走去去，医院承接着新生命的到来，也目送着旧生命的消逝。病魔毫不怜惜生存就已十分艰难的普通人，轻易地夺走他们家人的生命。一场疾病就能拖垮一个普通家庭，在现实面前，悲痛的人们不愿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但无论如何，齐愿一定不会放弃妈妈，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努力向前奔去。

随后，她掏出手机，找出那个这辈子不愿拨打的号码，拨号，接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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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