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诉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江小九过生日，他不想在这时候跟江小九辩这些有的没的，他自认没有像江小九交代和改变的义务。
眼神一错，江诉就对上江小九充满着期待的两只大眼睛，控制着自己没翻个白眼：“吹蜡烛啊，看我干嘛，朝我许的愿望啊？”
江小九听他这么说，嘴巴抿了一下：“哦。”然后冲着蜡烛嘟起了嘴。
两秒钟后，蜡烛没灭。
江小九身形往后退了一步，这时候双手交叉扣成拳状，闭上眼睛，学着上次给陈艺过生日时陈艺的样子，在心里许了一个愿望。
希望以后的每个生日江诉都能陪我一起过。
他吹了蜡烛，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圈住两个人的光圈范围突然消失，寂静的黑夜中，就连时间也被模糊掉。
江诉突然有些分不清，江小九的出现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他在生日的时候做的一场梦。
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试图淹没他的孤独感到底从哪里来的，他抓不住自己的情绪，外界的磨难接踵而至，他不会也没有时间去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江诉站起身去开灯，按下开关后，明亮的光彻底驱散了他那些微妙的情绪，转身，看到江小九就站在他后面。
“江诉。”
江诉抱起了臂。
“他们都说我跟你长得很像，你真的是我妈妈的弟弟的儿子吗？”
“不是。”
江小九抿了抿唇，他其实很希望是，这样他和江诉之间就会有其他的链接了。
江诉就像是一只没有线的风筝，江小九很怕他突然有一天消失了，这样他连找他都没有任何线索。
他再接再厉道：“江诉，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我也想给你过生日。”
江诉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到了蛋糕的方向：“没有。”
“没有什么？”江小九歪了一下头，总不可能没有生日吧。
每个人都有生日的啊，就连孙悟空都有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日子。
江诉轻嗤了一声，拎起江小九的领子把他拎到座位上：“小屁孩儿问这么多干嘛，吃你的蛋糕去。”
江小九知道江诉的臭脾气又犯了，于是只好暂时放弃这个话题，拿起塑料刀具切好蛋糕，然后用塑料盘子先给了江诉。
江诉不想吃奶油蛋糕，正想拒绝让江小九自己吃，然后看到了奶油上用巧克力写的“江小九”三个字，顿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最近仰胜公司的业务收紧，江诉还升职了，带了一个小团队，不用自己去跑业务，于是在公司没事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和同样被闲置的六子聊天吹水。
六子十分钟内已经吃了五根小布丁了，又从冰柜里拿出两个大头雪糕，递了一个给江诉，
“说是上头严打，你手里头那点儿活能推迟就推迟，不能推迟的方式也温和点，别搞出事儿来。”六子一边啃雪糕上面的巧克力一边说。
“我知道。”江诉吃了一口就把雪糕放在了一边，随便从办公室用来装相的书架深处拿了本磨损最多的名侦探柯南漫画书看。
他也不猜凶手，就让剧情丝滑的划过脑子，打发时间而已。
“唉，每年都来这么两次，条子做样子咱们也得做做样子。”六子说，“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行动上收敛点儿，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毕竟江诉是今年新来的，没经历过这事儿，六子怕他心里恐慌，于是提点两句。
江诉勾了下嘴角，附和一句：“毕竟胜哥每年也不是白给他们上供的。”
六子诶呦了一声：“看来我担心还多余了，你都知道啊。”
江诉当然知道，毕竟当初扫黑除恶，除了清除了当地的恶势力，还拎了不少恶势力的保护伞。
差不多就是这回了。
他垂在沙发一侧的手轻握了握，不由地开始想，如果他真的不作为，按照上辈子的发展路径进去了，那江小九会怎么办？
江小九大概也会因为没钱读书，走上和他相同的路吧。
算了，江小九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爱怎么就怎么，江诉又不是他爹。
六子的话题已经转到摩托车的事了，仰胜虽然嘴上说不给六子，但其实货运过来，每个高层都给了一辆，只是给江诉的价值最高，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对江诉是有着点心思的，江诉假装不知道而已。
毕竟马上都要进局子了，这点事儿说不说明白也没多大意义，说明白了反而给自己找麻烦。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江诉正一边随口应付着六子，一边走神在脑子里推演江小九那个傻蛋出去挣钱被欺负的样子，突然手机铃声响了。
他把翻盖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喂。”
“……哥哥。”
“……”
江诉又看了一眼号码，确定不认识，他把手机放到耳边：“江小九？怎么了？”
好久没听见江小九叫他哥哥，猛然一听，第一反应就是江小九出什么事了，心脏不由得往上提了一些。
那边江小九沉默了一会儿，再来两秒钟江诉就要骂他的时候，江小九开口了：“江诉，我在学校打架了，你能过来吗？”
江诉：“……”
“打架自己处理不好？”
“老师让你过来。”
“自己处理。”江诉正想放下手机，那边的声音换成了一个成熟女性。
“您好，您是江小九的哥哥吧，是这样的，江小九打了同班同学，性质有点严重，对方家长稍后就到，您能过来一下吗？”
听江诉没说话，对面再接再厉：“江小九现在正处于初中关键时期，作为家长，不能因为工作忙就忽视孩子的心理健康……”
江小九的班主任是个奇人，说了半天，说到六子眼神都递过来了，惊奇于江诉竟然有这种耐心。
江诉挂了电话，跟六子打了个招呼，说江小九的老师让他过去。
六子啧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眼：“真看不出来你还挺适合当爹的。”
江诉把书扣在桌子上：“滚吧。”
赵晓鹏的家长来的很快，一来就指着江小九，说他是没人管的野种。
江小九的班主任叫李素兰，见此情景连忙把江小九拉到自己后面来，面对着赵晓鹏的家长：“家长先别激动，等江小九的家长过来再商量解决办法，对着个孩子撒气也不行啊，要不先把孩子送进医院看看。”
“他什么家长？爹是个赌鬼，哥也是个混□□的，我们晓鹏哪里说错了，他哥不是被人剁了就是进局子，他也和他哥一个样，动不动就打架，看把我们晓鹏打成什么样了。”
一个中年妇女搂着赵晓鹏，指着江小九说。
江小九用力咬了下下嘴唇，从李素兰后面出来：“你放屁！不许这么说我哥。”
刚好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江诉正好听见这句话，开门的手顿了一下。
这句话里诋毁了他自己，也诋毁了江瑞和，江小九就像没听见似的，只揪着他们说了江诉的那句不放。
“我不管，今天必须赔偿！看给我们晓鹏打的。”中年妇女看到江小九出来，立刻就想去揪他。
赵晓鹏还在哭，一米六五的身高差不多175的体重，额头上顶着一个流着血的伤口，妇女也不说要带他去医院，摆明了就想讹江小九一笔。
江诉推门进去，视线先落在了江小九身上，江小九看到他，视线本能的回避了一下。
江诉皱了下眉头，声音也往下压了压：“江小九。你闯什么祸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小九回避的动作让他很不舒服，就像并不信任他会站在自己这边一样，让江诉仿佛喉咙里塞了个毛絮，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都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脑子里想着不管江小九，结果又给江小九过生日又给他当爹来学校挨训的，本来打算躺平等死的日子也因为江小九开始仰卧起坐了。
另一边，赵晓鹏的家长看到江诉的时刻，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般不说话了。
江诉虽然看起来不大，但身高目测最起码冲着一米九去了，寸头跨栏背心，露出来的胳膊肌肉分布看起来薄而有力量，夹杂着一两条青筋，此时眼皮下压着，无端看出一股凶相来。
人是会对这种一看就很能打的同类产生本能的畏惧心理的。
但听见江诉矛头先对着江小九去了，妇女的心里一下子就放松了不少，又开始说她那套：“你就是江小九的哥哥吧，你家江小九也太不懂事了，看把我们家晓鹏打成什么样子了。”
江诉没理他，他看着江小九：“过来。”
李素兰看江诉这样子，觉得今天江小九要挨打，今天这事儿虽然是江小九先动的手，但也实在并不只是江小九的错，她往后面拽了拽江小九：“江小九家长，孩子还小呢……”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轻轻拽了一下，她低头看过去，只见江小九拉开了她的手，低着头走到了江诉面前，小声说：“江诉，你别生气。”
“为什么打架？”江诉冷着脸道。
江小九闭了闭嘴，没说话。
赵晓鹏家长立刻接话道：“也不知道我们家晓鹏怎么得罪他了，上来抓着晓鹏的脑袋就往窗台上磕，你得让他给我们家晓鹏道歉，并且给我们家晓鹏医药费！”
江诉眼神看过去：“你想要江小九给你道歉？”
她纠正道：“是给我家晓鹏道歉！”
“行啊。”江诉看着她瞬间惊喜起来没想到这么顺利的表情，眼睛压了压，“我们混道上的有规矩，不把人打到残废了用不上道歉。”他眼神往赵晓鹏的方向挪了一下，“用不用我帮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