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皓闻言，紧绷的脊骨倏然一松，他嗤笑一声，拿眼睛来回扫视方汀，眼神刻薄得像x光片似的。

“就你？省一？”

胥皓打数竞三年从没听过有方汀这号人，排除是老手的可能行，如果是初出茅庐、天赋异禀，那省一也绝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更遑论是个女生。

“赌吗？”方汀好似没看见胥皓眼底的讥诮，嘴角的弧度依旧微微翘着。

胥皓眼皮掀起，半晌道：“赌什么？”

“如果我输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参加任何一场数学竞赛。如果我赢了，只需要你往后两年不参加任何一场数学竞赛就行。”方汀声音轻缓，她指间轻点胥皓的桌面，施恩般开口：“怎么样，基于你对我的不信任，这个赌注对你来说很公平了。”

胥皓沉默着看方汀，良久，他眸色一晃，从喉间滚出一个笑来，“再加一点，你如果输了，还必须做我的女朋友，任、我、差、遣。”

方汀缓缓收起笑意，沉黑的眼底映照着胥皓那张恶劣不堪的脸。

就在胥皓以为她要放弃这个赌约时，就听一道沉着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好。”

“你说什么？”胥皓表情一僵，猝然看向方汀。

方汀看他，短促一笑：“我说——好，听清了吗？”

“你有病。”胥皓寒着脸收回视线，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但方汀没走，她在等胥皓的回答。

“你不敢，你怕了。”方汀面露嘲讽，拿着装有准考证的文件袋作势要走，“早说怕了，我还跟你费什么话。”

胥皓咬了咬牙，瞪着方汀，那眼神看起来几乎要把她嚼碎在嘴里：“我怕你？笑话，赌就赌！”

方汀偏头看他，满意地点点头，而后看向四周，早就在暗暗注意这边动向的考生，不高不低地说：“各位都听到了，也麻烦大家给我做个见证，免得说我输了不讲信用，是吧，胥同学？”

胥皓黑着脸，十分想将方汀按在他肩上的手扔下来，但碍于面子，只能在众人的注视下悻悻一笑。

几乎是在答应方汀的下一秒，他就反悔了，按理说他不该冲动到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赌约，但……胥皓打碎牙只能往肚子里咽，但在看到方汀脸的那一瞬，他又心存侥幸。

万一她是吓唬人的，万一她根本就没有进省一的能力呢？

但她为什么跟他打这个赌，她到底有什么十足的把握不会输？

方汀不知道胥皓表面平静，实则心底已经掀起惊涛骇浪，找到位置坐下的十分钟后，监考老师进入，开始讲解考场纪律。

数学竞赛一共分为两场考试，一试是从八点到九点二十，全程八十分钟，总分一百二十，题型为填空和解答汀。二试又称为加试，从九点四十到十二点三十，全程一百七十分钟，总分一百八十，题型均为解答题。

一试相比二试，难度较低，得分也更容易，因此遵循前期‘稳’后期‘冲’的原则，一试是不能出现任何低级错误的，一旦得分低于一百一，省一基本就没戏了。

二试是个分水岭，试卷设置的四大模块就是为能力突出的考生专门设置的，像方汀擅长数论，赵柠擅长几何，安凌擅长组合一样。

大部分人都有自己比较突出的一部分能力，因此在二试的专项模块就要保证基本不丢分，其他的部分，则是能多拿分就多拿分。

整场考试结束，方汀只有两题完整答完，剩余两题她估摸着写了些步骤，有预感会得分，但是应该不多。

考完出来，刘斐在教学楼下等着，安凌垂着脑袋站在他旁边，看不清表情。

方汀是第一个到达集合点的，一路上都听到有人在激烈讨论答案，但她的习惯，一向是考一门扔一门，因此并未参与。

只站在安凌身边，开始安静打单机游戏，安凌玩着玩着便开始将目光移到她手机上。

“你还好吧？”方汀注意到安凌的视线，从手机里抬头看他，她也体会过这种好几个月心血付之东流的感觉，因此格外感同身受。

安凌勉强地笑笑，眼中的盛气都仿佛一夜之间消减了几分：“能挺住。”

方汀缄默着没再多说，这种事再安慰也没什么作用，只能庆幸只是取消本次的比赛资格，而不是长久禁赛。

其他人陆陆续续也跟着出来，只是表情大都充斥着疲惫或沮丧，刘斐看着只安慰了几句，便带着所有人去了附近的一家中餐馆。

方汀饿急了，筷子伸出收回的频率只快不慢，一整张桌子其余人都像是没胃口般，满屋子静得只剩她筷子敲击盘子的声音在回荡。

刘斐吃着也不是滋味，啪一声把筷子放了。

方汀手上动作一顿，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默默收回了去夹青椒肉丝的手。

“我知道大家压力都很大，但是这次比赛已经结束了，已成定局的事再怎么过后焦虑都没用，不如吃饱喝足，回去接着练题，来年再战。”刘斐声音和缓，苦口婆心劝道：“你们要知道，比赛不仅考验你们的能力，更考验你们的心态，要是这点打击都受不了，我看以后也别走竞赛了，老老实实去准备高考。”

“我觉得你们都要像方汀学习。”

方汀被猛然点名，怔了一秒，抬头迎向刘斐的眼神。

刘斐朝她点点头，眼中闪着一抹赞赏：“我看在这间屋子里，心态最好的就是方汀。人家方汀年纪是这里最小的，也是第一次参加省级赛事，或许比赛经验不足，但人家心态是顶好的，我看你们有些人还不如人家方汀。”

“人家方汀还是从镇上中学上来的……”

眼见着刘斐又要开始说那老三样，方汀连忙打断他，“刘老师，先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

“哦，对对对，先吃饭。”刘斐一拍脑袋，头顶脆弱的发片随风飘动，方汀好几次担心它被吹翻。

不知道是刘斐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大家回过神来，纷纷开始拿起筷子，本身队里男生就多，那风卷残云般的进食速度，看得方汀瞠目结舌。

没一会儿，桌面上就空空如也，连根菜叶都不剩。

“……”

方汀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赵柠在一旁替方汀说出了心声，她一拍桌子，瞪了一圈桌上的人，忍无可忍：“我说你们都是饿死鬼投胎吗，我真是服了，你们都吃完了，我们吃什么，舔你们吃剩的盘子吗？”

“自己速度慢怪谁啊？”许博然讽刺一笑，从鼻腔里哼了声：“我看你是吃屎都不上热乎的。”

“许博然——”

“别吵！吵什么吵！”刘斐在一旁劝架，一记眼刀剜了下许博豪：“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好了，不够吃再点，还想吃什么，服务员，加菜！”

许博豪没好气地白了眼赵柠，故意把凳子往后一推，凳子角与地面霎时刮擦出一道难听的声音，见赵柠瞪他，他脸上显露出一丝得意，转身出去了。

其他几人见状也跟在他身后出去，最终屋子里就只剩刘斐和四个女生。

刘斐表情一哂，朝她们比了个手势：“你们先吃，我去看看他们。”说完，也起身走了。

四个女生一人抱一碗白米饭，面面相觑。

重新上菜等了十分钟，吃完后，四人归队，上了返程的客车。

下午三点半。

车子最终停在市里的奥数训练基地，方汀回房间取过行李后，跟刘斐知会了一声，便和赵柠打车回了筠山。

一路上，方汀都在闭目养神，赵柠想说什么，但都没找到机会，一直等到下车，方汀才睁开眼。

今天是周五，正值下班高峰期，县城的街道不宽，现在已然堵起了长龙。

“你在城里有住的地方吗？”赵柠推着箱子，站在原地没走，开口询问方汀：“你要不住我家里，我爸妈今天晚上值班，不回来。”

方汀没有住别人家的习惯，更何况，她自认和赵柠关系还没那么好，“不用了，我有住的地方。”

“行，那你注意安全。”赵柠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也听出方汀话里的拒绝之意，于是点点头，不再劝说，转身进了小区。

方汀推着箱子，穿过人行道朝街对面去，她依稀记得这附近有家酒店，环境还不错。

刚走出几步，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方汀一边走一边接通了电话，‘喂，你好’还没出口，就被一声哭喊直穿耳膜，差点把手机吓得摔地下。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方汀拿下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确实是陌生号码，但电话那头的声音却也真的是方稚。

方稚在电话那头无意义地嚎了两声姐，声音又沙又刺耳，听得方汀头皮发麻，她蹙眉打断方稚：“你好好说话，别哭，怎么了？”

“你……你是不是比完赛了？”电话那头传来几声清晰地吸鼻涕声，好一会儿，才听方稚哽咽的声音响起，“我怕你没比完赛，都不敢跟你打电话，呜呜呜呜……”

方汀受不了他这扭扭捏捏的性格，简直想把手伸进手机里，提溜着他的脑袋问到底怎么了。

“比完了，你少说废话，直接说正事！”方汀还耐着最后一丝性子。

电话那头方稚像是又崩溃了，哭声从细细密密的啜泣声，演变成号啕大哭，似乎是那边有人把电话接了过去，交谈了几句什么。

下一秒，一个温柔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

“方汀是吧，你爷爷车祸住院了，你来一趟县医院吧。”

注：本文的数学竞赛模式参考的是全国数学联赛，所有规则来源于某度。ps：作者本人没经历过，可能写不出太细节的内容，宝们别较真哈，数学学渣顶锅离开.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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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