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林绚已经把食材全部切好,站在一边给姜瑞玉递调料。
她看着锅里正在翻炒的四季豆,又开始思考那个问题了,“如果蒋维真是凶手呢?”
“什么?”
姜瑞玉没听清,停下翻炒的动作,林绚又重复了一遍,“找到凶手,然后呢?我们该怎么办?”
他关掉灶台的火,抬起锅,“盘子。”
林绚拿过一旁的盘子,放在灶台旁边。
姜瑞玉一边往盘子里倒菜一边说道:“让他离开就行了。”
“只能这样吗?”
“端菜拿碗。”他端起两盘菜走出厨房,走向餐桌。
“这里就不可能有警局。有警局就代表着有法律,有法院,有监狱,有一系列相关的行业。谁来判刑?谁来执行死刑?”
林绚放下碗筷坐在椅子上,皱眉敲了两下自己的头,“头疼。”
“我们来制造这些吗?你是谁?我是谁?我们只是普通人而已。退一步讲,哪怕我们中间有相关行业的人,我也不觉得——”
他突然停下来,林绚抬头看他,“不觉得什么?”
“不觉得我们有心理能力承受,去决定别人的人生这件事,哪怕这个人罪大恶极。我们总说这只是个游戏世界,里面都是npc,但我们明明就身处其中,人就活生生站在面前,你怎么去判决他们的人生?”
“你说的好像对。”林绚垂头丧气地说道。
她这才发觉,姜瑞玉只是个学生,而她也只是个刚毕业的实习生。
他们没有能力主宰别人。就算制订了法律,心里也会觉得这是一种私刑。
这个世界对他们而言是虚假的,只是程序,只是设定,是刻板的,无趣的。
但对这里的居民而言,这里就是真实的,唯一的世界,他们也不是npc,有自己的人生。
“你也别太有负罪感,离开也许就是彻底消失。”
姜瑞玉嘴上这么说着,但内心深处和林绚有着同样的疑问,可理智告诉他,离开就是最好的判决。
“吃饭吧。”
这顿饭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但到林绚嘴里却变得没滋没味。
翌日上午,林绚和姜瑞玉来到了镇上的医院。
酸西唑仑是催眠药,他们按流程挂了心理科。
心理科平时几乎没人,这里也只有一个心理医生,两人没排队就直接进去了。
林绚心里也好奇,镇上竟然还有心理科,她在镇上也没见过居民有抑郁症之类的病症。
“林镇长?你怎么来了?”
“你好,黄医生。”她坐在黄医生对面的椅子上,看了一眼旁边的医生名字,“我们就是日常走访调查,关心一下居民心理健康。”
姜瑞玉坐在林绚旁边的椅子,视线随便聚焦在一个地方开始发呆。
黄医生懵懵的,以前没遇到过这种调查,不过还是说道:“哦哦好。”
“心理科平时病人多吗?”
“不多,几乎没人。病人大多都是学生,学习压力,或者失眠这种问题。”
林绚表面凝重地点点头,然后试探性地问道:“除了学生,有成年病患吗?”
“也有啊,只不过很少。”
“也是失眠?”
“对,最近有个病人因为焦虑失眠。”
林绚顿时察觉她可能说的是蒋维,偷窃癖是一种心理病,同时也会伴随其他症状。
“一般这种病人会开什么药呢?”
“这个也要说吗?”黄医生表情带着疑惑。
“当然了。”
“唑仑类药物,这个病人严重失眠,药的药效也会强一些。”
“酸西唑仑?”
黄医生挑眉,“镇长还懂这个?”
“嗯,一点点吧。”林绚一副半个内行人的样子,“但是这个酸西唑仑一次开多少呢?”
“两周,一天一粒。”
“上次给病人开这个药是什么时候?”
虽然黄医生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么仔细,但还是说了,“**天前吧。”
听到黄医生语气里带着不确定,姜瑞玉开口说道:“我们要准确时间。”
她拿过放在一旁的日历,“九天前。”
“病人是成年人吗?”
“对。”
“男性?”
按理说是不能透露病人信息的,但他俩的问法好像又没有涉及到具体哪个病人,黄医生只能说“对”。
林绚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谢谢黄医生的配合,你的回答对我们整个镇都有很大的帮助,关爱心理健康我们义不容辞。”
“不客气。”黄医生语气弱弱地回答。
“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林绚很庆幸她拍了药瓶里面。
一共十四片,九天前开药,应该还剩五片,但蒋维的药瓶里只有四片。
“酸西唑仑是强效安眠药,少了一片,很有可能是给梁景芬吃了。”
两人一路散步到医院附近的小公园,坐在长椅上,林绚用脚踩下一片落叶,发出解压的破裂声。
她问道:“给她吃安眠药再推下楼吗?”
“不对,没那么简单。蒋维九点离开学校,可梁景芬十点多才跳楼。”
“可能是偷了保安的钥匙,十点再返回来?”
“蒋维说保安锁门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学校保安做一休一,早上要开门,偷了钥匙再还,那得去保安家里才行。”
“会不会有什么机关?像小说里密室杀人那样?”林绚不确定地说道。
“也有可能,什么机关?”
她摇头,“我想不到。”
“有机关的话,他什么时候回学校销毁现场证据呢?我们那天去学校很早,还什么都没发现。”
“闹钟不就是他留下来的吗,闹钟就是机关吗?”
“等一下,发现梁景芬尸体那天,你留了保安的电话,打电话问一下蒋维有没有去学校。”
林绚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保安的号码,拨通。
“喂?镇长吗?”
“是我,我想问一下周二早上学校高一的蒋维老师有去过学校吗?”
“有啊,你怎么知道?那天早上我刚到学校就看到他来了。”
“那您知道他那么早去学校干什么了吗?”
“我当时也疑惑,不过还没问他就走远了。”
挂断电话后,林绚对姜瑞玉说道:“蒋维周二早上真去过学校。”
“所以在我们到学校之前,他已经收拾好了现场,闹钟应该是遗落的。”
“可闹钟到底有什么用?”林绚始终百思不得其解,闹钟在她眼里没有任何杀伤力。
凌晨,漆黑的房间,姜瑞玉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他失眠了,一直在推测蒋维的杀人手法。
蒋维平时很焦虑,有偷东西的癖好,他偷了珠宝店的戒指,那一天正好是梁景芬上班。
那天店里来了三个人,一个谢琳,一个蒋维,还有一个不知道。
梁景芬根本不知道是谁拿的,所以她怀疑了来店里的所有客人,心里已经对蒋维多了一份怀疑。
而她本人却因为蒋维偷戒指罚工资,和客人吵架,店里的同事都说是她拿的,只是她自己死不承认。
直到有一天,梁景芬亲眼看到了蒋维偷东西。
她会是什么心情呢?她恨蒋维,让她背负了这么多莫须有的东西。
他肯定要付出点代价吧?
蒋维很有钱,她开始勒索蒋维,对于她家这种普通家庭,这钱对她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劳而获的感觉很爽。那段时间她变得异常慷慨,并且逃避别人问‘钱是从哪来的’这种问题。
她想,蒋维那么有钱,那么在乎形象,绝对不会允许她把这件事说出去。也许,靠蒋维就可以让她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她不再需要珠宝店的工作,她可以一直吃喝玩乐。
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不止一次地勒索蒋维。
他们在茶馆的见面,也不是因为田易鸣的成绩,而是金钱交易。
所以他把梁景芬手机上所有关于他的通话记录都删了。
蒋维本身就很焦虑,也许是梁景芬的胃口越来越大,也许是这种心理压力让他崩溃。
他选择了杀掉梁景芬。
“八楼,闹钟,一片安眠药,十点三十四分死亡。”
眉头都皱累了,姜瑞玉抬手揉揉眉心。
“还有,声音。”
林绚说过,银色闹钟和其他钟表最大的不同就是有声音。
蒋维的办公室在二楼,他怎么带梁景芬去八楼呢,以什么理由?
或者,不需要理由,她不是主动上八楼的。
对,安眠药,先让梁景芬吃安眠药,心甘情愿地吃。或许是掺在水里,所以一开始蒋维和梁景芬是正常交流,安眠药起效后,再把她放到八楼。
这个时间点,蒋维就差不多要离开学校了,怎么让梁景芬心甘情愿地跳楼呢?
“心甘情愿。”姜瑞玉默默咀嚼着这四个字。
闹钟的声音到底起什么作用?提醒时间吗?
吃了强效安眠药的梁景芬,怎么会在十点多突然醒来,然后主动跳楼?
他脑袋里一堆问号,太阳穴隐隐发胀。
睡觉的时候突然醒来是因为什么呢?上厕所,做噩梦。
梁景芬当时也许有什么心理压力,而这个心理压力是蒋维施加给她的。
而且只能在昏睡前施加。
是什么心理压力巨大到能够让梁景芬心甘情愿地跳楼呢?
或许是,死亡?
一瞬间,姜瑞玉头皮发麻,他好像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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