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绚和姜瑞玉去了乌莫镇上唯一一家宠物医院。
这是一家私人宠物医院,规模不大,平时客人不多,院长是流浪动物救助协会的会员。
医院的宠物医生助理看到林绚走进来,迎上前去。
“你好,请问前两天前腿受伤的流浪猫在哪?”还没等助理问,林绚先开了口。
两人在助理的引领下到了医院的宠物临时寄养处。
宠物寄养房间用木板一间间隔起来,那只前腿绑着绷带的黑色幼猫听到了人的声音,隔着钢化玻璃小门怯生生看了他们一眼后,把身体缩的更小了。
“今天精神好一点了,能喂进去东西了,前两天不吃不喝,还一直朝医生哈气。”
林绚和姜瑞玉都没有再靠近,她看着那条缠着绷带却明显短一截的前腿问道:“它的腿?”
“它的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了,严重创伤,只能截肢治疗。”
由于这游戏的世界观,流浪猫不管是被剪耳朵还是腿被砸,他们都不会第一时间想到是人干的。
三人刚走出寄养处,姜瑞玉便问道:“这只黑猫,和上次那只耳朵被剪的流浪猫,它们是在哪被发现的?”
“啊,你说那只橘猫,它是在夷北公园被好心人捡到送来的。这只黑猫是在源海路美食街边捡到的。那天正巧碰到院长来,院长还说以后这种流浪动物受伤一律免费治疗呢。”
林绚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地方,夷北公园和源海路美食街几乎是挨着的,走路两分钟就到了,而且这两个地方离宠物医院也很近。
“时间呢?”姜瑞玉继续问。
“都是早上送来的。”
他还想问医生点什么,但助理却说两只流浪猫是同一位医生负责治疗的,而这位高医生今天刚好休息。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宠物医院门口,林绚率先开口:“先去她刚刚说的源海路美食街吧。”
姜瑞玉不熟悉乌莫镇,便问道:“在哪里?”
乌莫镇三面环海,这家宠物医院横穿过马路就是一片海,美食街路过一个丁字路口就到了。
因为美食街在海边,所以这条街在夏天格外热闹。不过现在已经入秋,海风剧烈,人少了很多。
“那里,正好中午了,顺便解决一下午饭。”
林绚手指向美食街的位置,同时一阵海风呼啸而过,浓密的黑卷发乱七八糟地呼在她脸上。
今天没带发圈,但她早已习惯了乌莫镇这样的风,便静静站着等风停了再整理头发。
姜瑞玉看着林绚突然静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走到她身侧,挡住风来的方向。
“走吧。”
美食街是流浪猫经常逗留的地方,这里的老板会在晚上打烊后投喂一些猫咪能吃的剩余食材给它们。
林绚坐在披萨店靠窗的位置,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果汁。
窗外路边摆着一排公共长椅,一只脏脏的但看起来很壮实的奶牛猫盘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睡觉。海风吹来,它身子一阵摇晃,睁开了眼睛,但却没有离开。
“您的九寸榴莲披萨,两份黑椒牛肉意面和一份章鱼烧,请慢用。”
林绚拿起叉子随意搅了两下盘子里的意面,看着对面的人,问道:“姜老师,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刚刚说夷北公园也在附近,虐猫狂会不会就住在这片区域。”
林绚一听这话皱了眉:“这片住户很多的,没记错的话还有两栋公寓楼。”
“公寓楼?隔音好吗?”姜瑞玉问道。
她摇摇头:“这里公寓楼的隔音都不怎么样,路过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这里的居民是单纯,又不是傻,不可能听到猫的惨叫还不以为然吧。”
“说的也是......”
“也有可能是其他区域的,小镇不大,开车扔在离家远的地方也不是没可能。”
“那样的话,为什么虐完猫还专门送到宠物医院附近?”林绚问。
她的话让姜瑞玉暂时排除了他刚刚的想法。
林绚吃饱了,她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巴,窗外的奶牛猫现在站在长椅上,摇头晃脑地咀嚼着刚刚披萨店店员喂给它的生肉,还细心地剁碎了。
从中午到下午三点,她和姜瑞玉把这片区域走了个遍,最后又走回了源海路。
流浪猫经常出没的地方除了美食街就是源海老年公园。
林绚低头慢悠悠地走,她有点累了。
突然路边草丛中一抹白色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走上前弯腰仔细看了看,这不是中午那只在长椅上睡觉的奶牛猫吗?
姜瑞玉站在她身旁,跟随着她的视线,然后拨开了那片草丛。
它躺在草丛中,嘴巴僵硬地微张,舌头耷拉着,嘴周沾着的鲜血里混着尘土,血液顺着扁长的青草叶流进土地里。
姜瑞玉伸手轻轻摁了摁它的身体,僵硬了。
“已经死了。”
林绚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轻声说道:“我见过它,中午在披萨店的时候。”
几个小时前它还享受着海风,开心地接受人类投喂的食物。
林绚在这个虚假的世界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等等,食物。”她喃喃道。
后面两人简单地将几片树叶盖在它身上,便又去了披萨店。
下午美食街几乎没人,在离披萨店几米远的时候就听到了吵架声,仔细听却只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们站在披萨店门口,听了个清楚。
“那是我为了抓老鼠用的!你竟然给猫吃了?你为什么不问一下我呢?”
说话的是披萨店的老板,他家最近经常有老鼠出没,忍无可忍去宠物店买了一包抗凝血杀鼠药,然后将生肉剁碎,药掺进去,放了糖,香油。还没做下一步,便因为中午客人多人手不足,搁置到了一边。
店员不明所以,以为是剩下的食材,就投喂给了流浪猫。
当姜瑞玉告诉他们猫已经死了的时候,两人皆是一脸愧疚自责,年轻店员绞着手指低头不敢看人。
最后也是他们将那只奶牛猫埋在了最近的北夷公园里。
林绚坐在面朝大海的石椅上,任由风吹过,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看来不是他们。”
“那个虐猫狂,只是弄伤它们,而且还都不是致命伤。”姜瑞玉说道。
第二天早上,林绚被电话吵醒了。
昨天她给宠物医院的医生助理留了电话,并拜托再有受伤的猫咪送来要联系她。
没想到这么快。
当她和姜瑞玉来到医院时,医院前台表示在手术中,要他们在客室等待。
临近中午,助理才前来敲门和他们打招呼。
这次是两只,而且不是流浪猫。
早上一位住在源海路的单身独居女人在她家门口发现了自己养的两只猫咪被打断了后腿,哭着抱着它们跑来宠物医院。
林绚看到那两只猫咪时,它们虚弱的躺在小小的手术台上,一只截掉了一只后腿,另一只截掉了两只后腿。
一旁的医生在和主人说猫咪的情况,手术很顺利。
那个女人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穿着睡衣,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在不停地擦眼泪。
后来她走了,两只猫咪要留院观察静养。
医生是最清楚动物伤势的,林绚和姜瑞玉在高医生的问诊室待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高医生被助理叫走,因为两只猫咪的麻药已经过了。
姜瑞玉头靠在椅背上,身体跟随着椅子晃来晃去,他垂着眼不知道在看哪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绚看他,问道:“在想什么?”
她话音刚落,姜瑞玉就站了起来:“走。”
“去哪?”
林绚跟上他的步子。
宠物医院不大,没一会儿姜瑞玉就找到了高医生所在的房间,他个子高,要歪头才能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室内。
林绚挤过来,顺着他的视线也看里面,问道:“姜老师,怎么了?”
那两只猫放在两个笼子里,正对着他们,高医生和助理则背对着他们,看不到表情。
大概是因为麻药过了,疼痛让它们变得暴躁,一直飞机耳并向两人哈气。
姜瑞玉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提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一直叫我老师?”
林绚一愣,回道:“不然呢?你比我大六岁,而且我是看你的书长大的,不叫老师叫什么?”
“你多大?”
“我80年的。”
确实比他小六岁,可林绚二十三岁被困进游戏,他二十一岁被困在这里,现在还依旧保持着那时候的样子。
他和林绚,到底谁的年龄大?现实过了八年,可游戏里他一直在重复同一天啊。
姜瑞玉撇了林绚一眼:“别叫我老师,听着跟大一轮似的,明明我们看起来差不多大。”
林绚侧头看他,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他。每次认真看他,林绚心里都会默默感叹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看的人。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房间里面:“好吧,姜瑞玉。”
真别扭。
高医生和助理走出来,看到两人在门口惊讶了一下,高医生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姜瑞玉摇头,扯了下嘴角:“没事,我们要走了,跟您打个招呼,再见。”
“再见。”
再次站在宠物医院门外,今天没什么风。秋日正午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海上的白云密密地叠在一起,深蓝的海面上起伏着冲浪的人,不少人躺在细软的沙滩上晒日光浴。
“高医生有问题。”姜瑞玉看着远处那翻滚涌起的海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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