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柳云间突然感觉自己的裤脚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

难道是污染物？

她下意识地一惊，身体微微一颤，条件反射般地抬起了手中的鞭子，准备一挥而下。

然而，等她低头看清抓着她的那个人时，动作却突然一顿，只见还活着的三个遇难者中的一个年轻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力气，手指紧紧攥着柳云间的裤脚，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眼神涣散，声音嘶哑而急促：“你们……你们能不能带我出去？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癫狂，一股诡异的熟悉感涌入柳云间的脑海，但她却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柳云间的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想先后退了一步，和人分开，但那个遇难者却不肯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拉扯着，声音越来越尖锐，“别聊了，带我走……快走啊……”

刚刚的话题被遇难者突如其来地打断，柳云间剩下的那句话卡在喉咙，抬头一看，只见宋赫成已经对先前的疑问失去了兴趣，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看着她被遇难者纠缠，一副后事不关己的样子。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跟他们聊这个了。

其实从宋赫成加入第五小队起，柳云间就对他无甚好感。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人是个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而柳云间之前身为队长，背负着要将所有人带出禁区的担子，必然是介意这种拖后腿的人的存在的。

后来宋赫成展现出来的实力打破了她的偏见，而他无法无天的行事风格又让她忌惮——更不要提刚刚宋赫成问出的那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她觉得宋赫成似乎……

不能理解感情。

这个猜想实在是太过离奇。

一个生长在社会中的活生生的人，天然就会与其他人产生联系，怎么会无法理解感情呢？

柳云间想不通，但她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这是宋赫成不会愿意告诉他们的秘密。

但对于谜底，她其实并不关心。

也许在别人眼中，她严肃正直，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那么刚正不阿的人，第五救生小队队长对她而言只是一份工作，后来又变成一份枷锁，她唯一在乎的其实是第五小队所有人能够好好活下去。

许则之也好，宋赫成也好，他们到底是谁、来到这里的目的她并不在意，她只知道他们现在是队友而非敌人，她尊重他们的秘密，甚至……也不介意替他俩糊弄一下中心。

无数思绪在沉默的两三秒之间转过，原本想深入调查宋赫成的念头被打消，地上那个遇难者还拽着她的裤腿，急迫地催促着。

可他们是从美容院出来了没错，但整个禁区依然存在，第四小队和第一小队那边的局面还不清楚。一般情况下，他们现在需要留在禁区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柳云间低头看了看那个遇难者，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先松手。”

遇难者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死死抓着她的裤脚，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带我走……带我走……”

陈征看着遇难者鬼哭狼嚎的样子，咽了下口水，问柳云间：“队长，另外两个小队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多半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不……就先离开这里？”

柳云间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这小子是在禁区里吓破胆想溜之大吉了。

一转头，又对上双眼放光的李岁安。

柳云间叹了口气，转头对其他人说：“我们先走吧，这里不安全，等出去再说。”

遇难者猛地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狂喜的光芒，整个人瞬间变得激动起来：“好！好！出去，我们现在就出去！”

他连滚带爬地起来，缩到柳云间身后，用她的身体将自己挡住。见柳云间没立即动作，他着急地催促，“走，走啊！”

柳云间：“……”什么德行。

就在她转身带众人往出去的方向走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冷淡而稍显虚弱的男声：“放我下去。”

接下来是另外一道男声慢悠悠地说：“不放。”

“宋，小，成。”

前者咬牙切齿地喊出后者的名字。

这个声音是……

许则之醒了。

柳云间猛地回头，只见原本昏迷在宋赫成怀中的许则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他的脸庞依旧清俊，眉眼间透着一丝重伤后虚弱的苍白。

许则之虽然比她年纪小，但是出事的作风想来沉稳细致，似乎不论遇到什么问题他都有办法，鲜少在他们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样子。

因此，见到他这副样子，柳云间不自觉地生出一种这人要是稍微磕着碰着一下，就要碎掉似的感觉——如果，他的手此时没有掐在宋赫成脖子上的话。

柳云间：“……”

许则之苏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的画面正在轻微、又极有节奏的后退着，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已经在回到救生员中心的专车上了。

等他适应了眼前的光线，才发现身下的原来并不是车，而是宋赫成的怀抱。

等等，宋赫成？怀抱？

许则之顿时清醒过来。

他知道自己先前是昏迷了。

可谁允许宋赫成用这种别扭的姿势抱他出去的？他不要面子吗？

哪怕他扛着他出去也行啊！

更何况，宋赫成胡闹就算了，其他人没觉得公主抱这种姿势，用来抱他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很奇怪吗？

许则之这样想着，抬眼一看，只见第五小队的其他人正神色自若地往前走，没有半点觉得不对劲的意思。

仿佛对他俩这过分亲密的状态已经习以为常。

许则之：“……”

这时，视线上方忽然出现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宋赫成压低声音，调笑似的问道：“醒啦？”

他们这距离太近，宋赫成说话时胸口轻微的震动都清晰可感，许则之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语气冷冰冰的：“放我下来。”

……

在许则之掐着脖子的胁迫下，宋赫成总算松开了手。他语气幽怨：“阿则，你过河拆桥，以德报怨。”

许则之对他的控诉充耳不闻。

他顶着柳云间等人的目光，面无表情地从宋赫成身上下来，还不忘将把身上的皱起的衣服整理好。

“你还好吗？如果不舒服的话就让人宋小成着你走吧，”柳云间的目光扫过他微微发红的耳根，补充了一句，“不用逞能。”

许则之：“……我自己能行。”

见他确实不像是站不住的样子，柳云间没再劝，简单地把情况跟许则之说了一遍。

许则之点了点头，他们几个人现在精神力就几乎枯竭，确实不适宜继续呆在禁区了，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刚想说句“走吧”，视线突然停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

柳云间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之前那个扑过来催促她的年轻男人。

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许则之的目光，身体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之前心中隐隐的古怪感又浮上柳云间的心头，她顿时明白了什么，手中蓝光一闪，长鞭凭空出现，“这人有问题？”

许则之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他……不应该在这里。”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那个男人。柳云间一边警惕地抬起鞭子，一边问，“什么意思？”

许则之的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那个男人，语气冰冷：“他已经死了。宋赫成杀死长发公主后，我们从二楼大厅出来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倒在走廊里，不可能还活着。”

“你不是他，你是谁？”

年轻男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开始微微摇晃，嘴唇也颤抖着，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却发不出声音。

他不说话，许则之就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是二楼那个超异能者。”

超异能者……

这么一说，李岁安顿时想起来了，“那个能力发动条件为肢体接触、逃往三楼的路上还用自己老婆挡污染物的超异能者？”她的目光上下扫过面前的年轻男人，皱起眉头，“可之前那个大叔长相猥琐不说，看起来得有四五十了吧，和他完全不像啊！”

年轻男人气得咬牙：“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则之打断：“这是你的能力吧？”

年轻男人一愣，下意识地出口否认：“不是！”

许则之却懒得搭理他这明显的谎言，继续说道：“你的能力是变幻成被你接触过的人的样子。”

“不对，不只是变换，这解释不了为什么你把你老婆推出去之后，自己就能够在污染物手下全身而退。”

“变幻之后，被你剥夺了外形的人就会变成你的替死鬼。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当时主动提出要扶你老婆，因为有一个人在你身边，你就多了一条命。你现在又换了一个样子，所以……二楼的一些人、另一个遇难者也是这么死在你手里的吧？”

男人听完，剩下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脸色阴沉下去：“是有又怎么样！你们是救生员，职责就是救人，你们还能不带我出去不……”

“能。”许则之忽然开口。

“……不成？”男人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说完，花了两秒，才意识到许则之的意思。

他一愣，而后突然发出一声低吼，动作迅猛地掏出藏在衣服底下的刮骨刀，朝许则之扑了过去。

然而，许则之的反应更快。

他的身体微微一侧，避开了男人的扑击，随即右手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男人的喉咙。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双手无力地抓挠着许则之的手臂，却无法挣脱。

许则之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低声说道：“希望你在地底下见到那几个被你害死的人的时候，也能够这么硬气。”

接着，“咔嚓”一声轻响。

许则之拧断了他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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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剥夺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