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遇扯着嘴角笑了声,那笑声又冷又怪,带着股不加掩饰的嘲弄:“弟弟?”他往前踉跄了半步,伤口牵扯得他额角冒冷汗,却偏偏要凑到温泠身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多了个会编瞎话的姐姐?”
这话尖锐的能扎人,温泠却不以为然,眼神亮亮的盯着他:“我要是不这么说,何婶能让你这个浑身是血的陌生人住进来?”
她懒得跟这个幼稚的小鬼计较,只是用指尖点了点他渗血的绷带:“你要是不爽现在就可以走,你继续在山里喂狼我可不管你。刚开始救你不过是看你长得像有钱人,谁知道你穷成这样还在这说风凉话。”
温泠知道这个人疑神疑鬼,心机颇重,让他知道自己是为了钱救他,也许他就能稍微放下点戒心。
谈遇原本绷紧的脊背猛然一僵,随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就知道世界上不会有平白无故的好,她直接地说出自己所图倒是令他安心了不少,同时他也更加厌恶眼前这个唯利是图的女人。
“那真是很抱歉了,我现在确实穷的跟乞丐一样。不过既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等我好了之后当然要好好报答你。”他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容,随即闭目养神仰着头躺在柴房的草堆上。
温泠听得出这个好好报答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她不想和谈遇再拌嘴了,转头拿出了之前用剩的陈皮和集市买的艾叶,再找系统用一个金手指换了薄荷,准备开始做醒神香。
她将材料都捣碎,用小碗盛起来磨成粗粉,最后装进了竹筒里。
谈遇原本靠在墙角,指尖还抵着腰间的匕首,闻到香味后,他蓦然睁开了眼睛,警惕地看着温泠的动作。
那味道不像皇宫里闻到过的熏得令人头疼的香粉,倒像是暴风雨后山里的风,裹着草木的新鲜气息往鼻腔里钻,他昏昏沉沉的脑袋竟然清明了些。
谈遇下意识皱起了眉,眼底的冷厉也淡了点,却很快又覆上了层戒备。
温泠见他弓起背,在旁边虎视眈眈,有点像那种炸毛的猫,她带着歉意道:“吵到你了吗?我在做香料,一会准备拿出去卖钱。”
谈遇别过脸,故意闷声道:“难闻死了。”可鼻翼却不受控地又动了动,连方才因伤口疼出的燥热和烦闷,似乎都消散了。
温泠一听就知道自己做的醒神香估计没什么问题了,如果真的很难闻谈遇一定会自己走出去,他还坐在这里就说说明这个傲娇怪又在说反话。
正当她想说点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温泠急忙凑到门边去听。
“娘!你咋随便领外人回家?别人说啥你就信啥啊?万一他们是坏人怎么办?” 门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听起来是何婶的儿子,似乎对她们借宿这件事极为不满。
温泠迅速和同样听到动静的谈遇交换了一个眼神。
外面的人继续说:“前几天村头老李家可还丢了几只鸡,村长现在正在查外来人呢!这两人连个身份证明都没有,谁知道从哪来的。要我说您就不该同意…”
何婶儿子的声音越说越大,几乎引的邻居都要探头来张望了。
温泠终于推开门去,何婶还在给她们两说好话,何婶儿子转过头来,表情有些怒目圆睁。
温泠笑着着看向他:“这位大哥,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我和我弟弟是从隔壁村来的,因为家里发生了变故,亲戚把房田都占了,实在没办法才到黄花村来谋生计。等我赚了点钱,立马就把借宿的费用给你,绝不会占便宜。”
她拿出刚做好的醒神香,递给对面:“这是我刚做出的香料,能够提神醒脑,早起贪黑守粮的时候带着最好不过了,闻着它能提神,比凉茶还管用。”
何婶立马接话:“对,小泠做的香料可好闻了,她还送了好多给我和安安。小泠啊,这是我儿子陈大牛,刚从地里回来。”
温泠冲陈大牛微微一笑:“大牛哥。”
陈大牛见温泠生得美,说话也婉转有礼,刚才的怒气冲冲早就消失殆尽了,他接过竹筒凑到鼻尖一闻,果然一股清冽的薄荷味直冲脑袋,令人舒心。
但他还是不松口:“光有香料没用,要是村长问起来,我咋说?”
身后的谈遇慢悠悠地从温泠身后走出来,他身上的伤依旧触目惊心,手还揣在怀里把玩着匕首,金属壳子在衣料里蹭出细碎的声响,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他勾着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村长问?那你就跟村长说,你家借住的外人,能帮全村算清粮商的帐。”
他往前站了两步,盯着陈大牛腰间鼓囊囊的钱袋:“去年秋收,粮商说‘损耗三成’,你家却少收了五斗米,对吧?上个月你去镇上对数,账本被他改了两处地方,你到现在也没找出来,是不是?”
陈大牛猛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这话戳中了他心里最窝火的事——全村都被粮商坑了,村里却没人能看懂那本账本。
谈遇嗤笑一声,收回手靠在门框上,姿态懒散:“我不仅知道这个,还能帮你把米都要回来,不过前提是你要继续让我们住一段时间,也不能在村长面前嚼舌根。”
陈大牛想到还能要回被坑的米,脸色瞬间软下来,抓着竹筒的手紧了紧:“那行,如果你们真能要回那些米,你们愿意住多久都行。”
谈遇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脸上却不动声色。他转过头去,冲温泠挑了挑眉。
回房后,温泠忍不住夸赞:“你也太厉害了吧,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谈遇脸色不太好地坐在草堆上,语气淡然:“这很难吗?从山上下来到何婶家的路上,我听到几个村民围在一起抱怨粮商,而且你刚才在做香的时候,我出去了一趟,陈大牛就在院子门口跟邻居说起粮商坑人的事。”
温泠没想到他能注意到这么多细节,明明生长在皇宫里的人,却能够懂得这么多村里才懂的知识,说明谈遇的认知很广泛,而且非常善于举一反三。
她低头一看,谈遇捂着小腹坐在地上,温泠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
“喂,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口化脓了?给我看看。”温泠拿着刚找何婶借的药有些着急道。
谈遇往墙角缩了缩,语气戒备道:“不用了,我的伤我自己清楚,万一你趁我不注意,在药里加什么东西,我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又来了……这个人是有被害妄想症吗?
温泠没管他的冷嘲热讽,直接伸手去掀他的绷带,谈遇下意识挥开,动作却停在半空中,最后只是僵硬地坐着:“你轻点!要是弄疼我,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救命恩人。”
温泠看见伤口,语气严肃道:“好像有点化脓了,可能还是要找个大夫来看看。”她用手点了点药,神情专注地说:“你忍着点啊。”
当她手中的药碰到伤口时,谈遇疼得指尖发白,却咬着牙没哼一声,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温泠卷翘的睫毛和饱满的唇,他很快别开了眼。
*
第二天一早,温泠就趁着天还没亮的时候去了晒谷场,将一个个竹筒摆开,还立了块牌子写着“闻一闻,醒半日”的字样。
她美滋滋的想着这次赚到钱就先给自己买下一次制香要用到的材料,再给谈遇找个大夫,免得男主真的落下什么病根她的任务可就不好做了。
但是她从日头等到午时,只有几个小孩嬉皮笑脸地凑上来闻了闻,其他务农的人看到牌子却一点也没停留。
温泠很纳闷,却也只能极力吆喝。
终于有一个大爷在她的摊前停了下来,他背着个竹筐,太阳将他的脸晒得竣黑,一看就是十足的老农民。
温泠一下来了信心:“大爷,你要不要闻一下试试,这是我做的醒神香,特别有效,守粮带着这个再也不犯困了。”
大爷闻了闻,没什么表情:“丫头,这香闻着是挺冲鼻的,可咱们守粮哪用这个?”温泠有些失落,又听他继续说:“困了就用凉水浇把脸,实在撑不住就换个人盯,干嘛要花这冤枉钱?”说完,旁边几个村民也跟着点头,还有人笑着打趣:“莫不是上次那个安神香没卖完,换个名儿又来啦?”
听到这句话,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她赶工了一整天才做出来的香,怎么到了村民这里就是冤枉钱、换个名了?
但是她知道现在并不是黑脸的时候,这些都是她的潜在客户,村民虽然不富裕,但是如果做出来的东西是真正符合村民的需求的,价格也平价的,那他们一定会为此买单。
所以现在只是缺少一个让村民看到醒神香有用的机会,只有有一个人觉得好用,那么一传十十传百,其他村民也一定会跟风来买。
就在这时,晒谷场那头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守粮的赵叔跌跌撞撞地跑来,裤脚还沾着几根稻草:“糟了糟了!刚才没忍住眯了会儿,粮仓的布帘被风刮开了个口子,要是进了潮气可就完了。”
温泠眼睛一亮,她知道,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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