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看了看时间。
不算早。都这个时候了,齐世却还出去。
……
齐世面无表情来到书房。他眯起眼睛,看着被手下挡住的谢碌。
刚刚,就是听下人说谢碌一路往他的书房去,他才过来的。
不免想到了今天才刚画的那幅画……谢碌是为了那幅画过来的?齐世忽然狠狠皱眉。
所以,一点也不想再留他在齐府横生枝节了,冷淡说:“你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明日我叫人把你的衣物送回谢家。”
谢碌瞥他一眼。
什么也不说,只是径自冲他伸手。
“我来,是向你讨要样东西。”
“当初我将沈宁给了你。”谢碌忽沉着眼眸,“所以如今,向你要样东西,不过分罢?”
齐世呵了一声。
正以为他要的就是那幅画,但没想到,谢碌开口明说之后,要的却是那日收起来的,任通刺了他的匕首。
齐世:“……”
眼睛的余光一点点掀起,看着谢碌。
他这是什么意思?
谢碌只说:“给还是不给?”
齐世沉默一下,“为何要它。”
谢碌:“难不成我做什么,还都得告诉你?”
他谢碌,此生也只在一件事上吃过亏。
那就是沈宁。
已经越来越后悔,当初将沈宁送给了齐世。
否则……
沉了沉眼,便忽然又说:“再要幅画。你给了,我明日便走。”
齐世的脸忽地一冷。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的目的根本不是那把匕首。
讽刺一笑,“行啊,我房中的几幅画,随你挑。”
反正今天的那一幅,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谢碌眉毛尖锐一拧,几乎是挑衅。
他怎么会不了解齐世?
“别搪塞我。”
“你知道的,我到底要的是哪一幅。”
“我只要今日沈宁那一张。”
齐世脸一沉。
谢碌眯眸双手环抱。
齐世的嘴巴里,蹦出两个字,“做梦。”
谢碌的眼睛变得凶狠。
齐世却越发讽刺。
“当初,是你将沈宁送的人。”他斜睨过来,“谢碌,你不是自诩从来不吃回头草?”
谢碌绷了唇。
但这话,曾经刺激他或许还有用。
如今,在他这,这种话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效果。
齐世既不放手……
那他终有一日会让他知道,沈宁怎么来的,就会怎么又回到他的身边。
面无表情,一句话,“所以,你不想给是不是?”
齐世也面无表情,一句不答。
谢碌的眼睛眯起,冷冷转身。
齐世不咸不淡盯着他的背影看。
忽然,见谢碌这厮停住。
齐世皱眉。
他还不死心?
谢碌朝他又走回来。
齐世的眉皱得越来越深。
“任通那边,你没有教训他是不是?”
齐世:“……”一愣。
淡漠又说:“不必你管。”
谢碌轻笑。
不必他管?
“他几乎要杀了沈宁!”面色中闪过一抹狠色。
齐世扭开了脸。
谢碌握拳恨不得揍他一下。
但没想到,齐世竟然先发制人,冲他横扫一脚。
谢碌便毫不犹豫,一脚也踹回去。
不过,动了手的两人,反而在拳脚相加后又都冷静了点。
两人各靠一根柱子。
齐世垂眸拍去衣裳上的脚印,谢碌低眉扯了扯酸疼的嘴角。
今年,已算不清两人是第几次动手了。
从前,好像从不曾动手过。
沉默许久后,齐世的声音突然在黑暗里出现,“谢碌,别说的你又比我多在乎她。”
齐世冷笑,“任通动手时,你有机会反制他,可你偏偏没动任通分毫,只是强行替沈宁挡了那一刀而已。”
“对任芦,你并未有你想象中的那般洒脱。”
他当时本可直接提刀击下任通的匕首,可他还是选了不伤任通一分的方式。
真要论当时处理的到底得不得当,两人其实半斤八两,谢碌又比他好的到哪去?
只是沈宁……却至今只对他有芥蒂。齐世忽然难看了脸。
谢碌的心思不知道有没有被他说中。
反正他的脸微垂,神色隐藏在黑暗里,无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齐世冷冰冰又道:“最初,也是你注意到了沈宁的不同寻常,把她带进了我的视野。”
他这才知道,对于任芦的情形,或许还可以有挽回的地步。
谢碌现在又来装什么?
起码他能保证,沈宁在救了任芦后,绝对还有命活,谢碌呢?齐世呵了一声。
谢碌真的在乎沈宁?
而不是,看他对沈宁有了几分不一样,谢碌才不想认输,偏偏要把沈宁再弄回去?
齐世捏捏鼻梁骨。
他和谢碌,仿佛在感情上天生就是敌人。明明两人是朋友,却先后遇上了任芦,没想到时隔多年,如今在沈宁身上,又出现了同样的情形……
只是沈宁……齐世垂了眸。
忽觉胸膛紧的发疼,在占有欲方面,比起曾经的任芦,对于沈宁,他好像要更强烈些。
可偏偏,她以后怕是要恨他。
拳头沉默中握紧了。
谢碌将他沉默中的矛盾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他到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依然无人能清楚。
谢碌仰仰头,想到了这几天听说的沈宁。
他听齐府的下人说,齐世对沈宁很宠。
谢碌垂眸,忽问:“第一次取血是何时。”
齐世皱眉。
他一点不想提及这个话题。
回应谢碌的便只有持续许久的安静。
谢碌眯了眯眼。
喉结不知为何滚动,继续说:“我记得有人说过,待她胎儿稳了,第一次取血是五个月时。所以还有一个月,是不是?”
看向齐世。
回应他的,仍是齐世的沉默。
谢碌:“第二次,是沈宁临盆前。”
这个孩子是活不下去的。
沈宁要想活着,也机会渺茫。
谢碌无所谓,反正他要齐世知道的是,“任芦的事情结束后,我来带她走。”
“也就是,大约是秋天时候。”谢碌的每一句,都让齐世的脸分外难看。
齐世的脸骤变,绷紧了下巴,“做梦。”
谢碌呵呵一声。
是不是做梦,由不得他,反正,沈宁会恨死了他。
到时别说笑,沈宁连哭也不会对着他哭。
谢碌最后看一眼齐世,大步离开。
在他离开后,齐世仿佛石塑,垂眸许久未动。
……
沈宁又看到一回任通。
这回,是在一场宴席上,齐世带她来的。
相比齐世带了内宅女眷,谢碌这边,却是未带一人,自己一个人来的。
明明他后宅的人不少,竟然什么人都不带。
谢碌似乎看出她注意到了这个,竟找到她落单的机会,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沈宁:“……”
被他的神出鬼没差点吓着,脚一趔趄,险些掉入栏杆外的湖里。谢碌一伸手,把她拉住了。
沈宁不禁无语,可谢碌竟然还笑。沈宁牙痒痒。
“快松开。”低声说。
他又不是不知道男女大防有多厉害。
可谢碌,骨子里就是不在意这个的,他淡淡说:“这里是我外祖父家,你不知道?”
沈宁:“……”
偏开头,能知道就有鬼了。她被他和齐世天天压犯人一样看着,根本没有出府的机会,也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对她讲这些,她从何得知?
就算现在说是落单,但齐世府上的随从,还是时刻跟着她的。
偏偏,这却在其他人眼中营造出一种假象,以为齐世多在乎她呢。
时刻有人对她寸步不离。
沈宁转身,懒得和他说话。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
这代表谢碌没有追过来。
奇了,谢碌竟然没追过来。沈宁可能是被这些人搞得疑神疑鬼了,竟然回头看了一眼。
狗皮膏药知道自己讨人嫌了?
结果听到噗通一声,谢碌跃入了湖中。
沈宁:“……”
他竟然在他外祖父宴饮的场合,跳湖去……
皱眉扭头。
再也未关注他。
但不想,谢碌冒出头,喊她。
沈宁:“……”
回头一看,见谢碌手上是一片荷叶。
她还没觉出这片荷叶有什么不同,她旁边的两个随从,已经垂了垂眸。
谢公子摘下的这片荷叶,正是夫人之前问过的。夫人当时问,这片荷叶是做什么用的。
整个湖泊里就只有这么一片荷叶,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为何,恰恰只有一片?
凛了凛,随从赶紧低声,“公子估计已经和长辈们闲话完,属下几个护送您过去。”
沈宁……沈宁还没来得及答,谢碌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他将荷叶递给她。
竟是一片薄如蝉翼的陶瓷,是片仿真荷叶。
沈宁愣了一下。
随即还了回去,可谢碌没接,差点摔了。
沈宁皱眉。
便往旁边的地上放下就走。
谢碌的脸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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