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好像下雨了……”
“快走快走。”
“……”
“哎,一会儿吃啥……”
“……”
放学回家的吵闹声传进耳朵里,难免嘈杂却并不让人心烦,反而还带着几分雀跃。钟廿一个人急匆匆走出教学楼一楼的大门,这才发现外面真的在下雨。
她右边胳膊挎着一个小双肩包。白色在夜晚的路灯下显现出一小团模模糊糊的影子,与黑夜全然相反的颜色倒是有点明显。
接触到绵绵雨点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退了回来,雨不大,但不是很想淋。前面有光,在夜幕的背景下把一条条雨线拉得老长。
教学楼前面栽着两排玉兰,还间隔栽有两棵大桂花树,中间是楼梯,两边桂花树的边上就是几盏高高的路灯。
“完了,今天忘了带伞……”还好雨势不大。
钟廿抬手挡了下额头,准备一鼓作气跑出去。
“哎!钟廿你等会儿——!”
背后有个男音,成功把钟廿迈出去的腿一把揪了回来。
“于穆毅?”
“你等我会儿啊,”于穆毅呼吸有点急促,“你等会儿,我上去拿个伞……”
“不用了,你上去拿了就早点回去吧,我先走了啊。”
“等会儿等会儿……”于穆毅说着就往楼上跑。
钟廿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两三秒钟还是转身踏了出去。
教学楼前面的楼梯坡度有点陡,再加上两边的树影投下来,有些看不清路。等她刚下了楼梯的时候,身后就有人追了过来。
于穆毅下了最后一步梯,把伞递到钟廿面前:“来了。”
钟廿刚开始没好意思接,只看着面前的人连声说谢谢:“你自己打吧。我今晚回老家,我爸在门口接我。”
意思是,我只需要到校门口,而男生需要走回家。
平常时间里没有放大假的话是不能够回老家的,哪怕钟廿是走读生。
学校离家有点远,初中生早晚自习会赶不上,也根本休息不好。
她妈妈在街上租了房子,于是众人眼中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住读过的钟廿头上扣着一个大小姐光环。
于穆毅显然是刚从三楼教室跑下来,他有点胖,这点儿运动量也成功把他累得气喘吁吁。
他弓身撑着膝盖,抬头:“嗐,小事儿。我家也不远,几步路,你拿着吧。”
然后就在钟廿犹豫的瞬间,他起身撑开自己手里那把伞,把两人一起罩进灯下的那一团圆形阴影里。
一片黑暗立马从头顶笼了上来,钟廿听见旁边的人说:“那就这样走吧。”
两人并排,从楼梯下转角,往那边的学校大门走。
钟廿努力控制着距离,男生并没有靠近,连衣角都没有擦到,她却一直在往路边偏离。
越走越歪。
“其实不用的,我爸就在校门口等……”
“你今天生日。”
“……”
钟廿突然顿了一下。
她向来没和男生打过什么交道,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种“近距离”弄得无所适从了。
尽管这个人是自己的同桌。
“啊,嗯。”
她这个人平日里冷清得要命。看不出有闺蜜,甚至让人觉得可能都没有玩在一起的朋友。一年一岁过生日也都是自己一个人或者跟家人一起,从来都没告诉过其他任何人。
“你过来点儿啊,你那边包都出去了,沾水了吧。”
“哦哦。没事儿。”脸上已经烫起来了,钟廿心不在焉地把包往自己肩上揽了揽,继续盯着脚下树影婆娑的路。
大树下面有灌木丛,被修剪得很整齐,一路延伸到远处的绿化带,然后隔出那边花园里一条一条的小路。
两边昏黄的路灯配合着绵绵雨幕,勾染出几分朦胧的温柔。
树叶上凝聚起来的水滴突然掉在了钟廿右边手肘,温暖处骤然被冰凉触碰,钟廿惊得回神。
自己又出去了。已经快要走进旁边的绿化林子了。
于是她赶紧一个跨步走回了正轨。
旁边那个人好像是在笑,隐藏在阴影里,钟廿听得模糊,脑子在一片慌乱里也就没在意。
后来就没人再说话,可本来没多长的一段路钟廿觉得走了一个世纪。
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发烫,这样子她很不自在。
结果就是,到门口的时候两个人肩膀上都是湿的。
钟廿穿着白色的衬衫,淋了雨的右肩湿哒哒的,黏腻得格外难受。
让钟廿这个看过不少电视剧的人脑子里没由头地浮现起无数情节。
恍如一场注定离别的雨。
起于这场雨,就像注定散场的结局。让人开头便觉得难过,就如同……对于未来的预感。
…………
“哎叫你半天,你在想什么呢,快来上分啊!”
“哦……来了。”
在发呆的人终于回过神。放在桌上的手机渐渐亮屏,然后被主人拿起来,跟四五个室友一起开黑。
***
“嘟……嘟……嘟……”
电话通了,通了好久,可是没人接,最后又自动挂断。
刚刚在新的环境下安顿好,钟廿才终于有了一点舒坦的心情。
也就有心思去东想西想了。
钟廿在她本省的省会城市上了大学,刚刚又经历了一场搬宿舍大战。从“家具”齐全的西区5楼搬到东区很久没人住过的一楼,她听到消息的前一晚就憔悴透了。
跟爸妈通视频还没说几句话就直接翻了手机挡住了摄像头。最后爸妈好说歹说地劝,她才揉着已经哭得红肿起来的眼睛,算是答应下来别想了,早点睡。
钟廿不是个懦弱的人,可是最近真的太多太多事,一件一件累加,就足以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钟廿长呼一口气——
昨天搬过来的时候还在下雨,和两三个同班的姐妹齐心协力收拾好之后,今天一抬头,发现天都晴了。
“钟廿!吃饭去!”黄楠楠从背后把钟廿脖子一把搂住。
她顿时浑身都被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缩着脖子把黄楠楠的手揪了下来。
“嘶,你别碰我脖子呀。”钟廿笑着回过头准备怼人,被黄楠楠一把拉住手。
那人嬉皮笑脸,在她旁边转来转去,“额好啦好啦,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一定记住!”
看着她举在脑门儿边打保证的手,然后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钟廿忍了。
她也真是被这人整怕了,专挑你的弱点下手,然后又让你狠不下心生气。
“哎……”钟廿无奈,“走吧,一起去。”
学校生活太忙,尤其是钟廿这种参与了班级管理和学校组织的人,成天被Q·Q消息淹没,被各种通知支配。
“钟廿,你中午不是说有快递吗?吃完饭一起去拿吧。”
黄楠楠嘴里咬着勺子,两人对坐在食堂餐桌。复古中国风的装修,旁边的短墙分隔处摆着一盆绿色宽叶植物。
旁边一小盆吊兰,延伸的藤蔓垂了下来,被风带得轻轻摇晃。
“嗯。手机上来短信了。发了取件码。”钟廿低头对着面前的晚餐没什么胃口,说话走神得不在边儿。
“你怎么了?”黄楠楠嘴里的烤鱼终于嚼完了咽下去了,她用勺子戳了戳餐盘,“怎么心不在焉的呀?刚才还好好的。忙了这么久,你都不好好吃顿饭犒劳犒劳自己吗?”
“嗯……”钟廿依旧采取敷衍态度,黄楠楠摇了摇头,埋头干饭。
钟廿:“我想给一个朋友打电话,但好像换号了。没打通。”
“换号了?”黄楠楠还以为这人不会对自己说实话了呢。
“那你以前有没有加过那个人的Q·Q或者微·信什么的?发个消息问问呗。”
“嗯……”
黄楠楠白眼一翻,完全没想到:得,认真说了半天也白瞎,这人又开始敷衍了。
“哎?你要过生日了吧?”黄楠楠满脸是邪恶的笑容,还有几分小窃喜,似乎在嘚瑟自己掌握了一个重要的机密情报。
黄楠楠是钟廿从原寝室一起带过来的好朋友。自从大一下学期转了专业之后,原本就没多少熟人的钟廿更加没朋友。也可谓人生地不熟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
钟廿记得自己没说过也没发过什么动态,应该没露出蛛丝马迹啊?
“身份证上写的呀!上回无意间看到的。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但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怕你有事儿。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钟廿可能根本没在听:“……我没事儿。就是……那个快递,我好像没买什么啊。”说到这儿钟廿突然抬头,疑惑又大梦初醒般地盯着黄楠楠,“手机上只有包裹和手机尾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啊??!”黄楠楠满脸大写着震惊,嘴张得下巴都快掉进烤鱼盘子里了。
搞了半天,你发呆的时候能不能抓住重点啊喂!为换号发呆的时候就没想想连快递都不是自己的这件事吗?!那它是从哪儿来的啊?
等两人吃完饭天都快黑了。黄楠楠细嚼慢咽,为了一场犒劳还真没白来。吃完饭她又在食堂买了杯冰饮,一边喝一边回了宿舍。
钟廿的快递终究没去拿成。
那边的菜鸟驿站已经要关门了。
而那天晚上是钟廿生日的前一天晚上。
转眼都从初中到高中又上了大学,认真数起来,五年都过去了。
可就算这么多年过去,钟廿还是不喜欢很多人知道自己生日,所以她从来都不在动态和朋友圈的文案或者日常里提到这些话题。
但耐不住一个初中同学卡准了时间在她空间里给自己艾特了一下。
“咱初中的学霸女神马上20岁生日,作为好姐妹的我……”
钟廿完全没想到:“………………”我真的真的是谢谢你。这个好姐妹可能有几百年没联系了吧,不过初中那会儿就坐在自己后桌,钟廿也就还有点熟悉。
真是难得她还记得自己生日。
然后受宠若惊还没反应过来的钟廿就在下边点赞的人里看到了那个名字,因为是共同好友,所以直接显示了备注。
“于……”
穆。
毅。
大半夜的,发出去二十几分钟七十九个人点赞,浏览量下面燃着一团火焰。高热度的说说动态,一大堆昵称里唯有这一小块地方、唯有这三个字格外显眼。下面的评论也热热闹闹,这个人却又隐去了踪迹,仿佛连“到此一游”的点赞和浏览痕迹都显得轻悄悄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算老同学吧,虽然已经很久很久没联系过了,钟廿也还是知道他考上的大学应该在北方。
毕竟,高中也是同校同学。只不过一个理科班,一个是文科而已。
于穆毅去了大东北,钟廿来到了小江南。
所以——
在W市樱花盛开的时候,L省还在赏雪。
好友列表里还是那个灰色头像,还有白天就注意到的他新发的那条说说,钟廿突然就更想打个电话问问。
手机电话本的联系人里还有他的名字。
因为姓氏首字母太靠后,钟廿一鼓作气翻到了最后。
白天打过去的记录已经被自己删掉了,钟廿再一次点了最左边的拨号。
紧接着变成了正在呼叫界面,手机下方正中间,是大红色的挂断按键。
钟廿就这么忐忑着,下意识数着自己一声一声擂鼓般的心跳。
这本文也想了很久了,打算换换口味。
现在在考虑结局到底是BE还是HE,大概率(99%)是HE哈哈哈,或者多个版本,努力日更中,放心入坑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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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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