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您在哪里，我都会找到您。”Z01曾经这样说过。

现在到了履行承诺的时候。

【任务：寻找“江愿时”】

醒来的Z01看完任务抬起头。

周遭一片空寂，而Ta正站在一条莹白的长河中，河水清澈透亮水面还泛着星星点点，Ta透过水面看到自己。

没有五官的怪物，宽大的手掌。

这是Ta最初始的模样，丑陋、诡异、与其他系统格格不入。

江愿时去了哪里？

Ta沿着河流一路找，却没有任何生物的身影，长河两端被蓝雾包围，Z01曾试图进入却在迈开步伐的一瞬间，探出的部分被吞噬掉了。

恢复记忆的Z01已然知晓自己的来历，按道理，江愿时本不会死亡，也不会经历那些艰难的任务，一切都是因为Ta。

怪物也会愧疚吗？Z01不知道，但Ta会，在系统大厅领到任务结算奖励的瞬间，Ta的记忆就被解封了，与此同时，Z01不可控制地开始变回原型。

但Ta还没来得及去买花，Ta答应江愿时要回去。

“不论发生什么意外，你都得回来，不然我就去找你。”

这是他们分别前，江愿时的最后一句话。

Z01知道这个人类说到做到，但Z01找江愿时很容易，毕竟本质上Ta可以穿梭任何位面，但江愿时只是一个人类，不是Z01不相信江愿时做不到，而是Ta知道，江愿时为此又会再一次不择手段地消耗自己，那样的话，Z01等于变相地伤害了江愿时。

最后，Z01迅速地跳回了像素世界，但那时候的能量太过庞大，已然无法以正常的模样出现在江愿时面前，还好江愿时一直戴着那枚红耳坠，那枚由Z01灵魂切割下来捏成的耳坠。

Z01还可以通过那枚耳坠陪伴在江愿时身边。

江愿时见到“村长”的时候Ta在、谈话404的时候Ta在、知晓注定死亡的时候Ta在，主神手里有江愿时部分灵魂的时候Ta在，江愿时寻找Z01去花店买花的时候Ta也在。

Z01知晓了一切，在得知江愿时有存活可能性的时候Ta感到前所未有的庆幸和痛苦。

说人类贪婪，但Z01认为自己比人类贪婪多了，否则怎会在江愿时要一起死时如此地快乐，深渊的手亢奋地扒上那个人类，一点一点啃噬的同时又被人类啃咬，吞噬。

没有比这个来得更兴奋的事情了。

人类在死亡前拉上怪物与神明博弈。

一个被怪物全身心信仰的人类是否可以真正成为“愿”这件事，Z01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早就放弃了数据，只是想要去信仰这个人类，根本没考虑过成功与否。

但眼下的情况令Z01费解，虽然自己和江愿时看任务，应该都活了下来，虽然存活下来的形状不太正常，但按照原理，百亿的愿力应该是能完全地消解Z01的，哪怕活下来，也不可能有这么大一只。

怪物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四处视察，再一次伸手试探蓝雾，手指被消融的同时，掌心有什么东西飘了下来，飘进了河流中。

Z01低头，那是一个比自己指尖还要小的长方物体，扁扁的，红色表面的中央绣着金色的“平安”两字。

那是江愿时送给Ta的平安符，不能泡水，会掉色。

Z01弯腰去捡，但平安符先Z01一步，金色的四字在水中泛起微光，物件往外渗出红色。

掉色掉得好快。

捡起来的Z01有些无措，强大的怪物小心翼翼地对小小的平安符注入能量，一点一点弄干平安符，但很可惜的是原本密不透风的平安符上端开了个口子，到底还是弄坏了。

小心地用手指尖戳戳封口，然后平安符开了一个更大的口子。

“……”

但也不仅是坏事，比如原来Z01舍不得拆开平安符看的内容，现在可以看了。

怪物叹了口气，轻轻捏起内里翘起的黄纸尖尖，缓缓捏出，慢慢展开。

柔软，带着整齐折痕的长条黄纸上写着“祝Z01永远平安顺遂。”

红色的墨汁微微晕开，但不能看出其毛笔字笔锋的苍劲有力，字体的工整，行云流水。

Z01小心地抚摸着字体表面，也许江愿时本来可以写得更好。

缺少指尖的手指到底又要如何操作，才能写成这样？

Z01按照折痕，将符纸折回原样放回去，又努力将手指拆成细丝，一点点缝补好后，将那小心的平安符缠绕在手指头上。

方才的光芒，不是错觉。

Z01脚下的河流中泛着金色的细闪，有一丝红沿着河流向前蜿蜒，一路往前，Z01跟着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红丝穿透河流，延申至左岸蓝色的雾气中。

Z01一旦进入就会被溶解，但Ta要去找Ta的人类。

黑红色的半人形怪物一手掌心朝上，一根手指端晃荡着一个小小的方包，另一只手，扒着河岸往上。

怪物不断地被吞噬又长出，唯一存在的躯干是那攥着平安符的左手，掌心泛着淡淡的微光，宛如一盏灯，为怪物引向未知的前方。

过了多久？

Z01早已忘记，身边只剩下孤寂，幸运的是Ta已经这样活了很多年了，无尽又茫然的寻人之路上，Z01不知为何想起自己的过往，或者说“怨”的过往。

就像江愿时和主神说过的，生物是多样的，有期许就会有怨恨，甚至这两者是相伴相随的状态。

“希望这次能赌到波大的，我保证赚到后就再也不赌了。”

“上苍保佑这次一定是个男孩。”

“要是你死了就好了。”

……

从没有神说过有些愿望从一开始就带着怨恨、或者是极端的期许，这种期许落空后产生的怨比任何都重。

“怨”有很多怨，大到烧杀抢掠，小到明天怎么又要开学等等，只要有一丝不满，就算是怨。

曾经的Ta不懂，但如今无偿打工多年的Z01觉得“愿怨”这种定义本就不合理，照这样想，Ta自己可以是最大的冤种。

怨本就不可能被消灭，有愿会有怨，但主神们并不这么认为，就这样吧怨的结合体锁在一个封闭的囚牢中，没日没夜地对其进行消融，直到怨最终还是壮大成了一个具象化的怪物，一战过后，暂时虚弱的“怨”多了记忆，本无意识的怪物成了Z01。

本来没有的自我意识，在主神的帮助和多年的工作下慢慢诞生，直到遇到江愿时的时候被彻底地唤醒，好比江愿时曾经唤醒的npc一般。

数不清的孤寂岁月，被江愿时无意识地驱赶，侵占。

Z01发出放在现实人类社会中绝对会被吐槽玛丽苏的词汇，没有江愿时的世界活着毫无意义。

要是江愿时本人在场的话，大抵又是耷拉着眼皮，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嘴角下扬，无语地望着Ta,一副“你没事吧”的表情。

“你没事吧？”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也许怪物的能力又失控了，Z01的意念居然能够具象化。

但这个声音从没听过，很稚嫩，不仅是语言的具象化，甚至还会分裂，又一个稚嫩的尖嗓子说：“大白，你在干嘛呢？爸爸妈妈说了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

Z01觉得不对劲。

蓝色的雾气中出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似乎是小孩，Z01想说话，但如今的样子可能不利于儿童的身心健康。

但Z01还没来得及说话，自己就感受到一阵拉扯感。

Ta低头，一只白嫩的小手拽上了他，在触及的一瞬间，空寂的空间响起声音，那是树叶被风吹起的摩挲声，远处车辆的鸣笛声、小鸟叽叽喳喳声。

有光洒在Z01的脸上，那是阳光，天空万里无云。

而Ta变成了人类。

Ta的衣袖被拽了拽，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Ta，那孩子的刘海有些长了，被汗水打湿成了三毛，面颊白皙，肉嘟嘟的，穿着粉色的大短袖，上面映着一个半片西瓜，拽着衣角的小手白白胖胖面捏似的，抬手时，还夹出一条缝，疑似藕节。

藕节上还有几个巨大的蚊子包。

是毒蚊子。

“大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中树了吗？”

“笨蛋，是种书了吗？”

是中暑。

Z01这才发现白嫩小人类的边上还站着一个巨大的西瓜，呃，是孩子人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旁的光头茶色皮肤小胖踩着大拖鞋、老头衫大裤衩，抹着汗说：“大白他都不理你，咱们也别理他了，大人应该有脑子。”

名叫大白的孩子说：“你确定吗？那他为什么那么热的天站在这里？”

小胖理所当然道：“没脑子呗。”

Z01：“……”

大白坚持不懈道：“大哥哥，你是迷路了吗？”

大哥哥Z01眨眨眼说：“你好，我在找人。”

大白睁着大眼睛问：“那你找到了吗？”

Z01低着头，看着那双琥珀色、澄澈的眼睛，温和道：“找到了。”

“在哪里？”

“抱歉，这是我的私事，不能透露给你。”Z01看了眼被大白拽着的衣袖，认真道，“小朋友，你朋友其实说得很对，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大白眨眨眼，毫无被教导到的样子，天真道：“我知道啊，我也不想的，可是大哥哥你站在我家门口诶，我进不去，你好大一扇哦。”

说着，大白松开手，两个爪子展开，比划不过还抡了一个大圆。

Z01转身一看，自己的身后是一个白墙黑瓦的房子和小院，而自己真的正站在篱笆围成的栅栏口，把入口堵得死死的。

刚发现，昨天修文把小红花给修没了，莫名其妙地断更了（绝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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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寻找“江愿时”（一）